第107章
第107章
當那片栩栩如生且輕薄的金色羽毛出現在眾人視線中時, 所有人眼光大亮, 羽毛根根分明,仿若無風自舞, 璀璨奪目。
馮老爺子有些胖胖的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意:“東海岸建立之初的盟約, 擁有金羽者就擁有一次號召眾人集結的權利,而這第三片金羽原則上是歸東岸商會的理事長所保管, 這麽多年我不透露風聲,也是怕你們這些人沒事跑來煩我, 擾我清淨。
按道理創始人將其中一片金羽給我, 也是希望在關鍵時刻, 特別是當意見發生較嚴重的分歧時,由理事長做決斷,所有人無條件服從。
不過,我剛才話也說過了, 這個位置我打算讓賢, 我給你們提的主意是, 你們先選出一個人接任主理人之位, 我將金羽移交給他, 那麽今天這個事也就是他說得算,你們也不用在這跟我瞎嚷嚷了!”
他話說得輕巧,眾人臉色卻更加難看了,本來事情沒解決,老爺子來了,指望終於有個可以做主的人了, 這下好了,事情沒談完還得選理事長出來。
立馬有年輕的一輩問道:“馮爺爺啊,理事長選舉有什麽要求啊?是按照輩份來?還是按照資產?或者其他什麽?”
馮老爺子看著站在門口的那個年輕小夥子笑道:“沒有那麽多設限,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你要覺得自己可以,你也能站出來讓大家評評。”
所有長輩回頭看著那個年輕人,他立馬心虛地擺擺手:“我就問問。”
馮老爺子笑得一臉諱莫如深:“不過對於理事長人選,以下幾種人是沒有辦法參選的,第一,存有異心,與外麵人勾結試圖阻礙東岸商會發展的人;第二,入駐東海岸不滿十年的人,第三,上山區三大家有兩家以上反對的人。
第一條大家應該沒有什麽疑問,第二條也就是理事長人選必須熟悉東海岸的整體情況和東岸商會的結構,所以不滿十年的會員不建議參選,至於第三條我特別解釋一下。
東海岸包括東岸商會依托上山區三大家多年來的支撐才走到今天,所以新任理事長必須得到兩家以上的首肯。”
此話一出,立馬有人說道:“那不簡單,在三個家族裏選出一個人來接任不就行了。”
然而正廳的氣氛卻陷入沉默。
東海岸內部並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麽團結,就上山區三戶人家之間表麵一團和氣,背地裏,裴家和鍾家這樣的世家自然是看不上端木家,在他們眼裏,端木家再有錢也是上不了台麵滿身銅臭味。
端木家多年來為人處事圓滑,更是和誰都不遠不近,讓人不好得罪,也不好拉攏。
而裴家和鍾家之間因為當年鍾藤和裴毓霖的婚約沒成,這麽多年關係也不尷不尬的,多少有些芥蒂。
各戶人家底下不免都有些裙帶關係,搞得東海岸不大的地方暗潮湧動著幾股勢力,眼下要在三戶人家中選出一人為首,讓其他兩家點頭同意並不容易。
但是要在除了上山區的其他人家選出一個讓眾人俯首稱臣的人更不容易。
端木明德把玩著脖子上繞的一串文玩,看向裴鑫國,眼裏是似笑非笑的深意,仿若隻要他手底下的狗敢跳出來推舉他,他立馬掐住他的咽喉,那無聲的較量蔓延在整個大廳裏。
今天最超出裴鑫國預料之中的並不是馮老爺子的到來,而是一向中立的端木明德突然倒打一耙,完全在他的計劃外,而這件計劃外的事顯然此刻成了他最大的阻力。
整個大廳刀光劍影之際,原本應該被所有人針鋒相對的主角南禹衡,反而這時候被完全忽略了,他便囑咐榮叔去把臉上的傷處理一下,待會再出來。
馮老爺子一盞茶都喝完了,瞧了眼站在角落的秦嫣,秦嫣也很激靈,立馬走上前為他添水。
馮老爺子摸了摸肚子說道:“你們再這麽僵下去,真要到飯點了,既然你們人選不出來,那就讓東西來選吧。”
他這話說得眾人莫名其妙,就見他向旁邊抬了下手,西裝男再次將裝著金羽的小木盒交到了馮老爺子手中。
馮老爺子輕輕一開,金羽做得非常逼真,微彎的弧度和根根羽毛的走向,無論從哪個角度觀賞都像是一根正在被風撩起的羽毛造型。
馮老爺子臉上掛著深沉的笑意:“這片羽毛的來曆,我想很多人應該都調查過,是咱們國家素來有‘國匠人’之稱的彭承飛大師耗時一年多的時間才用黃金打造出來的,為了減少金屬本身的重量,讓羽毛看上去輕盈,咱們彭大師據說當年也是用了特殊的工藝來完成這件‘三羽連金’的作品。
當年創始人將金羽給我時,順便也把這片羽毛中藏著的秘密告訴了我。”
這時所有人都豎起耳朵,金羽是東海岸同盟的象征所有人都知道,但沒有人聽說過這金羽裏麵還有什麽秘密?
馮老爺子抬頭對剛添完茶的秦嫣說道:“你去找一個底子很平的東西過來,正好可以擺放這片金羽的。”
秦嫣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很快轉身進了廚房,找出一個平盤走回正廳問馮老爺子:“這個可以嗎?”
馮老爺子接過盤子正反瞧了瞧:“行,就這個。”
說完站起身將平盤遞給他身邊的那個西裝男:“去把盤子反放在中間。”
西裝男很快走到正廳中央,蹲下身將手中的盤子反卡過來放在地麵,後排的人全都站起身勾著頭看,不知道這老頭子要幹嘛?
此時馮老爺子緩緩站起身,拿著那個裝著金羽的木盒朝場中走去,聲音洪亮地說道:“我手上的這片金羽可以見羽識主人,隻要將它放置在沒有絲毫阻擋的平麵上,它的主人但凡在這裏,它便會自己朝他飛過去。”
眾人一聽,不禁乍舌,頓時場內彌漫著一陣交頭接耳的聲音,全都用一種十分質疑的目光盯著馮老爺子,無一不覺得他在扯淡。
馮老爺子腳步一頓環顧一圈:“怎麽?覺得我在耍你們?這法子我也沒試過,不過幾十年前聽過這麽一個傳聞罷了,我讓你們自己選主理人你們一個個選不出來,還不給‘金羽’自己選?啊?”
又是一聲響亮地質問,讓所有人麵色各異。
馮老爺子幹脆出聲喊道:“端木家的,裴家的,你們都來看看這片金羽有沒有問題,看看這個盤子有沒有問題,別搞得像我老頭子願意替你們管這閑事一樣。”
端木明德倒是根本沒有拿這老頭的胡扯淡當一回事,慢悠悠走過去,先看了看地上的盤子,又看了看那片金羽,什麽話也沒說又回去了。
裴鑫國根本不屑去看,有些不耐煩地抬抬手表示不看。
馮老爺子便把盒子給了那個西裝男說道:“既然裴家不想確認,那我們就一起看看這片金羽到底是不是像傳聞中的那麽神。”
他說完往後退了幾步扶著拐杖站在一邊,西裝男將金羽拿出高舉過頭頂給所有人都看上一眼,然後蹲下身將那片輕盈的羽毛放置在平盤底部。
羽毛的形狀呈現一個優雅的弧度,微微彎起,放置在托盤上隻毛身沾了一點,西裝男放置完後也站起身退後一步靜止不動。
這時所有人屏息凝神地盯著那片羽毛,就連不屑的裴鑫國也斜著眼睛往地上看。
羽毛放上去後先是微微晃動了一下,因為弧形的原因並不是很穩,屋內鴉雀無聲,十秒鍾過後,羽毛晃動的幅度漸漸變小,有種趨於靜止的架勢。
裴鑫國冷哼一聲:“馮老爺子啊,我看你是老糊塗了,盡搞這種…”
話還沒說完,人群中一陣騷動,幾乎在所有人還在聽裴鑫國說話之際,那片快要靜止不動的羽毛忽然飛下盤底,極其輕微“叮”的一聲落在地上,緩緩朝著前方挪動了兩下又慢慢靜止了。
所有人抬頭看去,羽毛的正前方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年輕男人!儒雅沉靜地垂眸,盯著不遠處地上那片指著自己的羽毛,眼裏波瀾不驚。
裴鑫國掃了一眼便哼笑道:“馮老爺子,你這是耍得哪一出啊?”
馮老爺子也跟眾人一樣,臉上寫滿了驚訝,聽見裴鑫國問他,他一手拿著拐杖,另一隻手一攤:“我可什麽都沒幹,你以為我還有道法不成?”
旁邊有人立馬喊道:“這也行啊?麻煩南少爺換個位置,看看羽毛還能不能再選中他?”
南禹衡緩緩抬眸掠了那人一眼,不動聲色地將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便移動著輪椅到了另一邊。
西裝男再次將金羽撿起來放在平盤上,這時外院的人聽說了,全都湧進來,剛才還不以為意的人,這次也都全神貫注盯著地上那片金色羽毛,生怕看漏了。
西裝男放完依然退後一步,這片羽毛也和剛才一樣微微擺動,那精湛的設計造型從遠看就像一片有生命的羽毛,栩栩如生仿若活了一般。
而這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這片原本趨於安靜的羽毛就這樣突然騰空飛下盤底再次向著南禹衡飛去,停在他幾步之遙的地方。
不少人倒抽一口氣,睜大雙眼頓感太不可思議了!
而一邊的秦嫣也覺得這也太神奇了,神奇到她都要開始懷疑人生了!
裴鑫國卻站起來幾步走到場中直接拿起那個盤子看了看對馮老爺子說:“你不會這個盤子有鬼吧?”
馮老爺子眼神透著涼意,裴鑫國不好跟他發難,隻得轉過身對南禹衡說:“麻煩南少爺再換個方向,這次我來放,我就不信這個邪了。”
南禹衡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目光中的幽寂如雪山之間的一汪深潭,寧靜也寒冷,是那種能讓人瞬間冷到骨子裏的寒冷。
裴鑫國不禁心頭顫了一下,然而南禹衡已經緩緩挪動輪椅,這次幹脆直接移到了正廳的另一邊,滾輪碾壓在地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昂著脖頸,目不斜視,輪廓清晰俊逸,像高貴的瓷器,讓人不敢觸碰,深邃的眼眸透著不容侵犯的矜貴,每一個動作從容而優雅。
直到這時,那些圍在周圍的人才驚覺,從中午到現在,饒是萬虎逼山,火燒大門,這個年輕的男人依然沒有絲毫狼狽和慌亂,像個內心強大的王者。
所有人的視線落在這個病弱的男人身上,他所到之處,周身的隱忍便在一點點脫落,那隱藏已久的鋒芒在窗外夕陽的映襯下一點點展露,他繞到裴鑫國的對麵,輪椅在地上微微轉了半圈麵向他,金色耀眼的光一束束透過巨大的落地窗鍍在他身上,那一刻,他在所有人眼中都鍍上了一層金光,仿若從天而降的神明,帶著縱橫馳騁的氣勢,淡然地看著對麵的裴鑫國。
裴鑫國一腳踢開了那個盤子,又低頭正反看了看手中的羽毛,金子細軟,他幹脆拿在手中撇了撇,頓時讓金羽變了型。
馮老爺子大駭:“你幹什麽?”
裴鑫國卻不為所動地冷嘲道:“老爺子不是說這片金子會認人嗎?既然有靈性變成什麽樣都應該認得人!”
說完他將那片形狀走樣的金羽往地上隨意一扔,冷眼看著這塊破金屬。
這下金羽沒了弧度無法擺動,就這麽平直地落在地上,旁邊有人看出玄機,都說裴總明智,前幾次羽毛能飛向南禹衡,一定是這設計中暗藏玄機。
裴鑫國挑釁地質問馮老爺子:“怎麽樣老爺子?你得給我們個交代吧?”
然而他剛問完,耳邊一聲驚呼:“動了!”
裴鑫國瞬間低頭看去,震驚地發現,剛才還在腳下的那塊金片,竟然就這樣再次朝著南禹衡直直地飄了過去!而這一次,這片金羽直接停在了他的腳下,像臣服於他的子民!
南禹衡的眼簾微微下垂看著腳邊這片薄薄的羽毛,緩緩彎下腰將它撿了起來,從容不迫地掀掉了腿上的深紅色毯子,在所有人的矚目下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傲睨萬物,氣吞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