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廢物
第60章 、廢物
沈慕白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那個月色下的慘案。
身形高大的男子被禍妖所控,瞳孔漆黑的嚇人,靈劍在他手中翻轉, 一收一放都是磅礴的劍氣。
寧靜的城主府被劍光挑破,男子渾身冒著妖氣, 毫無理智的將親友仆從一個個捅穿,任由血色漫延。
月光下,是男孩驚恐的眼神,奈何劍在家宅內從不出鞘, 他從來沒見過劍刃長什麽樣, 然而如今見到了, 冰冷的劍刃卻是直接從他胸膛穿過。
威嚴正氣的曲恪斬妖正道雷厲風行, 如今看著幼子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卻是手指都是顫的。
“好狠的心呐。”
有妖媚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歎道:“連自己親兒子都殺, 真是鐵石心腸呢。”
曲恪的意識似乎在同體內的妖氣掙紮,卻也隻是蜉蝣撼樹罷了。
“看看你的孩子,多麽弱小, 多麽可憐。”那人仍在誘惑道, “對你而言, 你想要的已經得到了不是嗎,靈隱劍法聞名天下,你如今威望修為穩固, 飛升是板上釘釘的事, 為何還要如此執拗。”
禍妖就是禍妖, 蠱惑人的聲音都顯得極為甜美。
“將那寶貝交給我, 你還可以繼續做你的城主, 受眾人敬仰,難道不好嗎?”
曲恪咬著舌尖,將意識短暫地爭了回來,他聲音陰沉:“你做夢。”
談判失敗,見此,禍妖便也沒什麽好說,妖氣直直侵入曲恪神識,徹底控製了他的精神。
往日平和繁昌的天河城,在這個再尋常不過的夜晚,被一人一劍,活生生葬送了半城人的性命。
禍妖即便侵入了曲恪的意識,卻也無法從他的靈海中翻出寶物藏匿的位置,便幹脆借曲恪的手來一場屠殺,將整座天河傾覆過來,總能找到的。
可它沒有如願,厚重的血氣引來的途經此處的正道人士,他連夜召集各大門派強者,聯手組織了這場血案。
沈慕白在夢中看得清楚,那及時阻止了這一切,還將年幼的曲奉如救治帶走的,是分外熟悉的一張臉。
匯靈山莊,任玉泉。
彼時的他尚且稚嫩,少年氣滿滿,與當下的沈慕白差不了多少,可就是這樣的他,竟能麵對此種慘案麵不改色,從容不迫。
當真是少年天才。
*
沈慕白醒來的時候,唐司玨正戴著麵具一臉複雜地坐在床邊望著她。
“沈姑娘…可是已有心儀之人?”
她撐著身子坐起,揉了揉眼:“為何這麽說?”
唐司玨眼神晦澀,聲音發緊:“姑娘方才說夢話,一直在叫著…任玉泉的名諱。”
“哦?”沈慕白歪頭揶揄地衝著他笑,“你認識他?”
“匯靈山莊的劍修天才,自是認識的。”
見他神情低落的要命,沈慕白看夠了才淡淡開口:“我做了場夢。”
“我看見最終組織了天河慘案的人,是任玉泉。”
唐司玨點點頭:“是,那年他14歲,卻已是金丹後期的修為了,下山曆練之時碰上了此事,便當即寫了靈符傳回山莊,讓其父親召集各大門派圍剿禍妖。”
“他當時雖年幼,雖處事不驚,獨自一人穩住了被侵蝕的曲城主,撐到了救兵來援。”
沈慕白又問道:“禍妖來此,是為寶物,天河究竟藏著什麽樣的寶物?”
唐司玨愣住了,抿緊唇角沒有回答她。
良久之後,才緩慢道:“是神髓碎片。”
“天河城內靈氣茂盛,綿綿不絕,都說天河城極為養人,在此地修煉都可事半功倍,曲恪也是在這裏,悟出的靈隱劍法。”唐司玨藏在麵具下的眼神幽深,直勾勾地盯著沈慕白道,“有傳言道,是因為有神髓碎片掉在了這裏,被曲恪藏起,天河城才得以繁榮昌盛。”
“神髓碎片?”沈慕白皺皺眉。
“許是千百年前,有神祗隕落,無意掉落於此的吧。”唐司玨眼睫低垂,“神祗天生便是神胎,但隻有喚醒了神髓才是神域中的一員,神髓極為重要,單單是小小的碎片,便也足夠滋潤一座城池百年了。”
沈慕白還想張口問,便聽得外邊一陣巨響,整座城都開始搖晃起來。
二人對視一眼,便知是出了事,飛快出了門。
天河被一陣黑霧籠罩著,處處都散發著濃濃的妖氣。
高高的城主府屋簷上,站著兩個身影,睥睨著所有城中人。
沈慕白趕出門的時候,便見得曲奉如一副目眥欲裂的模樣,他眼角泛紅,死死地盯著那道半空中的身影。
家傳靈劍奈何見著前主人,但也明白曲恪此刻仍是妖氣附體的狀態,仍舊待在曲奉如掌心,卻是震得厲害。
“父親。”曲奉如終於等到了他要等的人,他攥緊了手中的劍,恨不得立刻殺了他身後的那隻禍妖,為天河贖罪。
“是曲恪!真的是曲恪!”
一幹修士自然也是看得清清楚楚,舉著法器在下麵叫囂,如今城內修仙者人數眾多,不比當年匆忙混亂,今日一定能將那禍妖繩之以法。
所有人都這樣認為,曲奉如也是。所以他看清了方向,便運轉靈力二話不說便要衝上去。
但變故也由此發生。
胳膊處早已包紮好的傷口一瞬間開始潰爛,頃刻便噴出大片大片的血色,曲奉如眉間一皺,自半空中摔下,勉強穩住身子,便發現傷口處開始湧出黑壓壓的妖氣。
妖氣侵入靈脈,帶來的是滅頂的痛楚。曲奉如瞬間臉色蒼白,汗珠漫布額頭。
“呃啊——!”
不止他一人,在昨日那場數量驚人的小妖對戰中,所有人都受了傷,此刻盡是傷口潰爛,微量妖氣侵蝕神識,痛不欲生。
為禍天下的禍妖竟是一個姑娘的模樣,雖身段妖嬈卻長得無比清純,此刻笑得花枝亂顫的,妖冶異常。
扶著毫無表情的曲恪扭著身子道:“都說那預言之子手段了得,我看不過是三腳貓的水平罷了。”
“他說有禍亂,你們也不堤防著些,難道就想不到會連著來嗎?”
她笑夠了,便拍拍曲恪:“你呀你,我費盡心思攻克你的神識,到頭來也沒找到碎片究竟被你藏在了哪裏。”她涼薄的眼神掃向腳下,略勾起唇角。
“不過沒關係,如今天下人隻道天河災禍已解決,都去下一處拯救蒼生啦,此刻再沒有人打攪我們,我們便接著十年前,接著找好啦。”
話音剛落,像是感受到身後身子輕盈地往旁邊一閃,堪堪躲過沈慕白的劍氣。
“嘖。”沈慕白眼露凶光,“躲的倒是快。”
說罷也不囉嗦,拎著劍便追上去打。
沈慕白打架戾氣極重,每一擊都用盡了十足的力氣,再加上之前與重宇對戰更是讓她明白了不能留情的道理,無妄火肆意,招招奔著死穴去。
禍妖躲得吃力,皺眉看著她道:“怎麽回事,我昨日放了幾萬隻妖,必定讓每個人都傷到了,你怎麽可能連個擦傷都沒有。”
禍妖嗜血,若想妖氣侵蝕修士神經,便得從傷口處渡入妖氣,昨日那場鬧劇哪裏算得上是禍亂,分明就是她設下的局,好讓所有人都受傷,為今日計劃鋪路罷了。
沈慕白腦子轉得快,隻幾息便明白了這個道理,她也很快明白,如今所有人妖氣入體,必定撐不了多久,就算意誌堅定不會變成像曲恪一樣的傀儡,也必當痛苦不堪,戰鬥力銳減。
唯一的堅決辦法,隻能是盡快解決這隻禍妖,隻要她一死,所有妖氣都會消散。
思及此,沈慕白便也不同她客氣了,紫英劍劍氣流轉,在這種情況下,沈慕白居然生生劈出一道玄七劍意。
這一招她眼饞了許久,卻一直苦於沒有靈劍可以發揮,如今有慕靈珠加持,又身處靈力濃鬱的天河,一直對招數熟稔的沈慕白竟是輕輕鬆鬆地試了出來。
玄七劍意威力巨大,帶著無法忽視的磅礴劍氣。那禍妖平日最怕的就是淩厲的劍法,此刻大變了臉色,喝道:“曲恪!”
從始至終都麵無表情的曲恪才像接到了指令一般抬起頭來,動作僵硬卻又流暢地飛身至禍妖麵前,靈隱劍法耍的眼花繚亂,兩道劍氣碰撞,竟是壓過了沈慕白。
她望著曲恪,身形穩定,連衣角都未動一下,咬著牙召出無妄火,便要朝他燒過去。
“不要!”曲奉如淒厲地喊道。
沈慕白一愣,望向不遠處捂著胳膊的曲奉如,他眼露不忍哀求道:“師妹…不要……”
她最是討厭這種糾纏不休的關係,沈慕白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她氣得衝著曲奉如吼道:“不要我打你就自己過來把他引走!”
“阿啦,”那禍妖像是看清楚了曲奉如的樣子,吃吃笑了,“這不是當年那個小男孩嗎,如今都長這麽大啦?”
她又喊道:“曲恪,你還記得你一劍穿透了你兒子的胸膛嗎?”
曲恪仍舊是麵無表情的,在沒有她的命令時,他就是一架空洞的軀殼,妖氣已經入侵了整十年,他早便徹底沒了意識。
見狀,禍妖歪頭甜甜笑道:“曲恪,去把你兒子的心剖來給我。”
接受到命令了,他便轉身朝著曲奉如砍去。
用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幼年時期親自教授於他的,奈何劍顫的要命,它做不到與前任主人兵刃相向,曲奉如更加做不到。
他隻能一味地閃躲,一點點地防禦來勢洶洶的父親,那個自小雖忙得要命,卻依舊每日手把手教習他的嚴苛父親。
修為本就比不上曲恪,更遑論是光躲不進攻呢?奈何劍被擊飛,曲奉如難得晃了神,就見劍刃朝他心口刺來。
時隔十年之久的再一次。
可疼痛並沒有襲來,反倒是滾燙的血液濺到了他臉上。
曲奉如恍惚地抬眼望去,寧嬰嬰麵對著他,擋在他身前,直勾勾的盯著他。
胸膛被貫穿,捅出一大片猩紅的血,斑駁地灑在裙角,大地,與他的臉上。
寧嬰嬰就這樣望著他,朱唇輕起,聲音寒涼:“即便你此刻死在他麵前,也不會讓他觸動分毫。”
熟悉的語句,熟悉的薄涼,竟是將當初在雲周城曲奉如對她講的話又完整地還給了他,末了還要加上一句,
“廢物。”
作者有話說:
作者:還要女人來救,曲奉如,你廢物!
曲奉如: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