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公是公,私是私
第40章 公是公,私是私
“訂婚?”
聽到傅廷坤的話之後, 方素娥本能地以為自己的耳朵出錯了。
兒子一向言出必行。
他既然提了出來,就說明肯定是經過慎重考慮。
可這,是不是也太快了?
“小菱願意嗎?”
方素娥知道傅廷坤的主意正,老早她就管不動了, 隻好換了個角度去問。
“我還沒跟她說。”傅廷坤坦然道, “我怕她一住進來, 會被那些多事的盯著,但訂了婚, 就不會再有人胡說八道了。”
自己生的兒子,方素娥信任是肯定有的, 明白他不是那種輕浮的人。
她指了指椅子:“到底怎麽回事, 坐下來說說吧。”
等聽完來龍去脈之後,方素娥也陷入了沉默。
老實說,傅廷坤的年紀也不小了, 多的是同齡人孩子都能打醬油的, 家裏之前一直催著他談朋友,要給介紹, 隻是他一直不肯而已。
現在突然鬆口願意談,還主動要訂婚,其實真的是件喜事。
他跟謝菱也不是頭一天認識, 女方知根知底的, 認識小半年才開始處,看得出都是在認真對待這段關係。
要是換一個人,方素娥估計想清楚之後,立刻就答應了。
可她現在根本沒辦法說服自己,總覺得要是一口同意,還去幫著做說客的話, 是在幹什麽壞事。
謝菱不同於其他人。
雲露隻是她飾演的第一個角色,《映山紅》隻是她的第一部 戲,就演得那麽好,獲得了這樣的成績。
以她的資質,用一句被說到爛的話來形容,就是“前途不可限量”。
自己兒子當然也是萬裏挑一,人中龍鳳,不管是配幹部子女,模範標兵,或者是什麽當紅的藝術人,都綽綽有餘,跟謝菱站在一起的時候,誰不誇一句男才女貌,天生一對。
可談對象是一回事,訂下來是另一回事。
謝菱年紀還小,以後的選擇那麽多,現在哄著把人鎖死了,要是以後後悔怎麽辦?
而且一旦結了婚,要是不小心弄出人命來,立刻就會耽擱兩三年。
一個女演員的兩三年,正好就是拚事業的關鍵時期,影響不可謂不大。
方素娥既是傅廷坤的母親,也是謝菱的老師,同時還是軍文院的係主任,出於對學生負責的心理,對這樣一個難得一遇好苗子的賞識,都不忍心耽誤她。
況且,其實訂婚也不一定真的有用。
未婚夫妻住在一起,一樣會被人閑話,好不到哪裏去。
關於這一點,傅廷坤倒沒瞞著他媽:“我本來是想結婚的,隻是怕太急了,嚇到她。”
也許是因為有了前頭的鋪墊,聽到這句的時候,方素娥居然沒有多的意外。
她又有點好笑,又有些頭疼:“你還知道怕嚇到她?”
“等訂了婚,我回部隊去住,那就不會招惹閑話了吧?”傅廷坤問,“等她畢業了再結婚也行。”
方素娥搖頭:“都訂婚了,你就算不回來住,別人也會議論的,我們不可能控製得住外麵怎麽傳。”
她想了想:“要不還是先問問小菱吧,看她是什麽想法。”
其實認真比對之後,倒是好像馬上結婚反而成了最優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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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因為《映山紅》的演出而帶來的後續影響,謝菱卻沒有太過擔心。
她經驗豐富,還能有閑心安慰傅廷坤:“真沒事,等過一陣子熱度散了,自然就沒什麽人再來糾纏了。”
軍文院這這一批原創劇組的演出隻到十二月中旬。
聽說各大劇團已經在加班加點地排劇,用不了多久,不同版本的《映山紅》就會在各地輪番演出,甚至電影版也已經在籌備當中了,據可靠消息,主角都是非常知名的演員。
到時候她隻是一個演過一出知名劇作的在校學生,沒有曝光,也不在觀眾麵前晃,自然而然就會沉寂下去。
“就算真有人來了,等他們看到你,知道沒什麽機會了,消息傳出去,其他人也不會再湊熱鬧要來,其實很多都隻是一時衝動,也不是真的有多喜歡我。”她看得很清楚,“我老是躲著,大家反而更好奇,我大大方方的,他們看多了,就會發現也不過如此,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哪裏有什麽特別的了?”
“你以後又不是不演戲,到時候新的角色出來,還會有新的熱度。”
“不是每部戲都跟《映山紅》一樣,也不是每個角色都是‘雲露’,我隻是一個大一新生,真的不至於那麽誇張。”謝菱笑笑。
雲露這個角色太特殊了。
人物本身充滿了極為脆弱的美感,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去嗬護她,尤其在劇中最後得到了那樣一個結局,更是叫所有人惋惜。
某種意義上,現在的謝菱,其實是承載了觀眾們對“雲露”的一部分移情作用。
謝菱太過堅持,還一副“聽我說,準沒錯”的自信樣子。
傅廷坤拿她就沒辦法,可心裏總覺得不太對勁。
雲露這個角色確實是好,但如果說角色魅力大於個人魅力,那就是笑話了。
傅廷坤作為看過多次排練,數次現場的演員“家屬”,自覺還是比身在其中難知其貌的謝菱發言權的。
哪怕不帶上個人對喜歡的人的偏愛濾鏡,謝菱本人比起雲露也還要可愛太多。
況且,單憑這張臉,就不可能做到謝菱所謂的“沉寂”。
女大十八變,她也許沒有意識到,自己真的越長越漂亮了。
跟半年前皮相、骨相上的美比起來,現在的謝菱氣質逐漸變化,或許是生活、學業都十分充實帶來的滋養,或許是傅家跟學校吃住都養得好,還或許有增添一點情感上的滋潤,用“美貌”這個詞,都不足以完全形容了。
真真正正的豔光四射。
偏偏她本人的又是格外低調親和的行事作風,
不過兩人剛確定關係,方才謝菱那一句“等他們看到你,知道沒什麽機會了”,這個因果關係,和其中蘊含的對自己身份的親口承認,都叫傅廷坤心花怒放,已經足夠哄好他。
正是柔情蜜意的時候,他不想在跟謝菱唱反調,寧可過後多花些功夫處理麻煩,於是說:“那先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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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廷坤這邊一派祥和,隻偶有甜蜜的煩惱,然而沈熠文那一頭,卻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沈熠文那天去看謝菱的演出,是假托了個理由請假出來的。
看表演時的激動,即將去後台時的期待和忐忑,全都被後來傅廷坤那一問給打翻。
他當時心裏已經覺得有些不好,等回到部隊,開始沒人問,還以為那隻是對方口頭威脅,其實管不到那麽多,直到後來所在的部隊突然開展風紀活動,嚴查起最近一年的紀律問題,他才開始緊張起來。
可事情也不是緊張就能應對過去的。
當天他是以家人身體不舒服為由,打了報告外出探親。
但麻煩的是,《映山紅》的首演儀式上,除了同院的小夥伴,還有好幾個熟人。
沈熠文一向拔尖,他在特選圖裏個人能力排在前列,得到過教官的不少次讚譽,自然會引來一些嫉恨。
有人就借著這個機會,把他欺騙組織,外出觀看文娛演出的事情告發了。
事情本身可大可小,隻是“欺騙組織”的帽子有點大,在特選團裏鬧出了不小的風波。
沈熠文擔心會影響自己前途,托人暗地裏打聽了一下,當得知風紀組已經把這次突擊檢查的結果和其中發現的問題總結成報告,提交給上級,而那個上級,正是傅廷坤時,後背都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哪裏就有這麽巧的?
前腳才被威脅了,後腳就查風紀,還真的查出自己有問題??
沈熠文等不到處理結果,寢食難安,思來想去,幹脆打算自己去找傅廷坤。
然而在門口就被秘書室的人擋了回來。
“傅團去開會了,你找他有什麽事?”
沈熠文自然不好說,有點支支吾吾的。
“不能說嗎?”那人眯起了眼睛,“公事還是私事?”
“公事就直接說,我們幫你轉達,如果是私事,請不要在工作時間來談私人問題,有什麽可以私下去找傅團。”
沈熠文隻好灰溜溜走了,這回不敢再私下去找,隻好托人暗地裏去找傅廷坤說情。
然而不管是誰,一聽到說情的對象是傅廷坤時,都紛紛擺手。
“沒事怎麽惹上他了?”
“剛進特選團的新人,怎麽會跟傅廷坤扯上關係?聽我一句勸,他這脾氣又臭又硬,誰都不搭理,他老子說話都不管用,你要是能找到傅家那位老領導,倒是可能可以插得上一句嘴……”
沈熠文氣得牙根疼。
他哪有能耐找到傅家那位的頭上。
況且是為了這種事情。
真的說出來,自己還要不要臉?一旦被冠上“欺騙組織”的名號,以後還有什麽前途可言?
他深知這事不能鬧大,隻好托人給家裏帶了話,看能不能想想什麽好辦法。
當沈家大伯知道這個情況之後,氣得連杯子都摔壞了。
就為了去看個表演,惹出這種事情!
年輕人再貪玩,也應該分得清輕重緩急吧??
沈家新一輩裏,沈熠文算是數一數二的,為了這個小輩,他沒少幫忙,也花了很多心思培養,結果,就用這些來報答??
簡直是荒謬。
不過畢竟是自己侄兒,不可能真的撂開手不管,他最後還是輾轉托了人,打算豁出自己一張老臉幫忙說說情。
在會議室門口攔人的過程並不太順利。
傅廷坤沒有跟人寒暄的習慣,會議一結束,跟人打過招呼,立刻就走了。
沈大伯根本沒有來得及將人叫住,幸而他的秘書守在門口,總算把人留了下來,
他連忙趕過去,陪著笑打了個招呼,想要約著在飯桌上細談。
傅廷坤沒說話,倒是跟著一起來開會的人立刻回道:“老沈,真不行,廷坤手頭的事情有點急,我們趕著回去,也不用吃飯了,你要有什麽幹脆這會就說了吧,什麽事情神神秘秘的!”
他們站在門外,身邊都人來人往的,紛紛往這邊看。
沈大伯知道現在時間地點都不太合適,可更知道錯過這一次,也許明天軍紀處的處罰就出來了,實在沒辦法再等下去。
他猶豫了一下,一咬牙,還是直接說了,最後陪了個不是:“畢竟剛畢業,年紀小不懂事,要真是犯了什麽大錯,我肯定就閉嘴了,但這嘛,也有點……公是公,私是私,為了個女學生,不值當,要不咱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
沈大伯也知道傅廷坤這頭不好說話,又轉頭去看同行的那人。
然而對方聽著話音不對,已經開始裝傻了,閉上嘴也看向傅廷坤,隻當做什麽都沒聽見。
傅廷坤的語氣冷淡:“整肅風紀是針對的全區軍士,不是隻對某一個人。”
他說著低頭看了看腕表:“這次的處罰應該已經公示了,誰要是覺得不合適,可以直接向軍紀處申訴。”
說完,抬腿就走了。
沈大伯麵色難看,可抬頭見到左右都是人,連忙收起了表情,也跟著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