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首演
第34章 首演
木盒裏滿滿當當都是磁帶, 最底下墊著幾本厚厚的樂譜。
看外封的包裝,大部分是各國的經典純音樂。
“上回你不是說有些樂譜找不到?”他指著盒子說,“碰巧遇到耿家有人能幫得上忙,我就托他們搭了個手。”
“聽剛剛那個同學說你們還要留一會, 我還特地跟了過來, 以為能看到你排練。”
傅廷坤有點可惜地說。
聯係起剛剛的場景, 謝菱已經大概能推測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傅廷坤方才之所以跟著過來,應該並不是因為對那個耿同學有好感, 而是想過來看自己排練。
謝菱心裏更微妙了,但是莫名的又鬆了一口氣。
她放下盒子, 隻覺得晚風從車窗空隙裏吹進來, 帶來些許涼意,一下子就吹散了車廂內原本的悶熱。
把磁帶一本本拿出來,又翻了翻樂譜, 謝菱更驚訝了:“都是我想要的。”
她轉頭向傅廷坤道謝。
笑容裏其實還摻雜著無法為旁人道的欣喜。
見自己的禮物送到謝菱的心坎裏, 傅廷坤心情更好了:“本來想找唱片的,但是家裏沒有多的唱片機……”
說到這裏, 他原本麵上的笑容又收斂了幾分:“學校什麽時候開學?”
“後天就要報道了。”謝菱說。
這段時間住在傅家,可以說沒有一點不方便的地方。
當初是出於權宜之計,現在馬上要開學, 很快就要搬回學校, 一時竟有點不舍得。
也說不上來是不舍得方素娥的悉心教導和疼愛,還是傅廷坤的關照,抑或是單純不舍得傅家的氛圍。
……
“熠文,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進特選隊了嗎?”
大禮堂的門口,一個男青年突然叫道。
驗票處,沈熠文穿著便裝, 聽到聲音後轉過頭來,見到後麵院子裏那幾個一起長大的發小,以外的問:“你們怎麽來了?”
“小賈搞的票——他爸媽出差,爺爺奶奶又去避暑了,領的票剛好便宜了咱們!”其中一個青年笑嘻嘻地說。
“剛好有兩天假。”沈熠文說。
“放假了也不回來找我們,要不是在這裏碰到,院子裏誰都不知道!你這是不把我們當兄弟啊?”
一群人不肯答應了。
沈熠文不得已解釋道:“剛從部隊出來,原本想著看完演出回去就找你們……”
“你以前不是不喜歡看這種演出嘛?今天這是怎麽了?”有人問。
又有人說:“聽說這回演員裏還有個咱們的熟人!”
“誰啊?”
“謝菱啊!寶珠那個妹妹,以前老纏著沈熠文不放的!還記不記得的?”
“那哪能不記得!不過她好像蠻久都沒出現,跑哪去了?”
“管她跑哪去,熠文都煩死她了,好不容易撇走,你還問跑哪去了。”
“聽說考去軍文院了,說句老實話,謝菱這人煩是煩了點,也沒眼力勁,但長相是沒得說,估計是憑臉進去的吧?”
“軍文院哪有那麽容易進啊,光有臉肯定不行的,我那個表妹你們知道吧,長得算很漂亮了,家裏還使了關係,聽說剛遞進去話,就被人給擋出來了,有一說一,謝家也不是那種特別有條件的,又沒見她從小學什麽,沒準這謝菱真有點天賦在,原本一點也看不出來。”
又有人半開玩笑地說:“有沒有天賦我不知道,熠文,你今天可要躲得好點,別叫謝菱在台上給瞅見了,小心她戲都不演了,當場給你跳下台來纏著你!”
放在從前的謝菱身上,這種事情還真有發生的可能。
她一貫一心追著沈熠文跑,其他東西都不管不顧,隻要能貼著人就好。
這群人都還以從前的眼光看她,嘴裏或是取笑,或是嫌棄。
沈熠文站在邊上,本來還想要解釋幾句,又覺得落麵子,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怎麽說?說什麽呢?
難道直接告訴他們,謝菱好像真的已經不喜歡自己了,哪怕看到他就在台下看她的演出,也不會有絲毫動容。
而更麻煩的是,他反而喜歡上了從前自己不屑一顧的人。
沈熠文丟不起這個臉。
況且,會不會謝菱其實並沒有真的變心,僅僅是礙於謝寶珠這個姐姐,才不得已不壓抑內心的喜歡?
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可沈熠文寧願麻醉自己去相信。
他沉默不語,卻不妨礙其他人說個不停,多數是嘲諷謝菱的。沈熠文好幾次想說話,最後還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大院裏的小孩多數以沈熠文為首,大家簇擁著他往禮堂走。
沒多久,禮堂內的入場音樂停了,燈光一黑,主持人出場做了一個簡短的介紹,觀眾席慢慢安靜下來。
“這《映山紅》演的啥?”
沈熠文前邊有個人問。
“不知道,票上什麽都沒寫,前頭也沒人看過,說是第一次演,軍文院搞的,錯不了!”
“別吵了,咱們還是專心看吧。”
黑暗中,帷幕拉開,一個室內的場景呈現在眾人麵前。
一簇燈光打下來,照在一個身著軍裝,頭戴軍帽的年輕女軍人身上。
她穿著打扮幹淨利落,英姿颯爽的,走到在門口先喊了一聲“報告”才進去。
裏麵站著一個中年軍人,兩人互相交談起來。
原來這位年輕的女軍人是我方隊伍中非常優秀的成員,她名叫宋清蘭,出身富貴,接受過高等教育,還留洋過好幾年,回國之後,接受到進步思想,很快投身事業,出色完成了多項危險任務。
這回被叫過來,是因為前線戰事吃緊,我方一批重要的醫藥物資被軍閥扣了下來。
問清楚物資的所在地點和涉及到的人之後,宋清蘭立刻站直了背,行了個軍禮:“請組織放心,我一定盡快完成任務!”
這個開場很快,隻有短短三分鍾,就把背景情況解釋清楚了。
隨著燈光的輪轉,場地變化,看表演的人都低聲點評起來。
“這女的是誰,怎麽看起來那麽眼熟啊!”
“去年演的那部《鮮花盛開的地方》你忘了?裏麵那個女遊擊隊員啊!”
能有渠道拿到首映場票的,自然多數不是普通觀眾,大部分都有過一些看表演的經曆,很快就有人認了出來。
“這不是張葉茗嗎?上個月這裏的演出好像也有她?老三,你還記得那部戲叫啥來著不?”
“原來是她啊,前幾次都是配角,這次終於變成主角了!我就說嘛,她的臉長得就很適合演這種角色,大氣!一看就是主角樣!”
眾人嗡嗡地談論起來。
沈熠文借了家裏長輩的名義拿的票,在的位置的座位距離表演台並不遠,雖然有點偏,可想要看清楚台上還是容易得很。
他身邊坐著的幾個發小也開始閑聊起來。
“藥丟了!哎,落到軍閥手裏,這還怎麽弄回來啊?”
“這張葉茗去年電影裏還沒這麽好看,果然女大十八變啊,你說有沒有可能我找人給幫忙介紹下?”
“介紹什麽?”
“還要我說明白嗎?就那啥啊,你懂的。”
“懂啥懂啊,人家還沒畢業,在軍文院上研究生呢!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名演員了,多少條件好的青年才俊在前麵排隊,你是什麽人?輪得到你嗎?”
“萬一呢!”
幾個人嘻嘻哈哈起來。
不一會,燈光轉到了表演台的另一邊。
隨著一間倉庫大門的拉開,幾個人在前麵邊走邊向吳大軍閥和他最器重的兒子吳氓介紹起一批新攔下來的藥品。
吳大軍閥很滿意地對兒子交代:“找個地方收起來,除了磺胺,其他的都想辦法脫手出去。”
吳氓立刻答應下來,等父親離開之後,迅速下了幾個命令,讓人把倉庫裏的藥品挪走。
等到確認其他人都全部離開的時候,親信才向吳氓匯報了這批藥品的來曆。
吳氓詳細問了不少問題,表情越發凝重。
親信問:“少爺,咱們扣下來貨品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您今天怎麽突然重視起來,還特地讓我去打聽?”
吳氓歎了口氣:“要是扣那些軍閥的東西,大家狗咬狗,我當然不覺得有什麽,可這批貨……華軍現在勢力很多都在邊疆,打的是侵略分子,我們為什麽要幫著外人打自己人?”
“那咱們能怎麽辦?”
“都是難得的傷藥,現在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估計華軍那邊肯定會想辦法來買,你好好看著,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
至此,男主的立場初步顯露。
這條主線非常簡單,一開場,男女主都已經出現。
沈熠文聽到一旁的發小說:“張葉茗肯定要使美人計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啊!這姓吳的小子,肯定逃不掉了。”
眾人都在閑聊,猜著後續劇情。
演到這裏,六分鍾已經過去了,眾人的新奇感漸漸消散,台上的人演技都不錯,應該是部好劇,但是現在情節並不緊張,不妨礙他們說說笑笑。
就在一片低低的嘈雜聲中,男主角吳氓因為心情煩悶,抵達了自己常去的公館。
他一進門,好幾個人就圍了上來。
“少將來了!雲小姐在二樓,一直等您呢!”
隨著吳氓一步步踩上布景樓梯,原本一直跟著他的燈光變暗,整個禮堂逐漸變黑,舞台上也響起了男女調笑、喝酒的聲音。
等到燈光重新亮起,觀眾們就見到台上擺了好幾張酒桌,男男女女喝得七歪八倒,眼神迷離,讓人一看就覺得一屋子不是什麽好人。
然而一片混亂之中,一處的燈光慢慢變亮,一個穿著旗袍的少女出現在大家麵前。
有那麽一瞬間,全禮堂都安靜下來,仿佛有一個黑洞,把所有的聲音都抽空了。
沈熠文屏住了呼吸,一時也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