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華玉也是有脾氣的人。


    她暗罵幾句,覺得不解氣,找出縫好的椅搭,拿著燭火蹲在地上。


    銀白色的軟綢,繡著平安如意紋,內裏填充薄薄一層軟和舒適的棉絮。


    為了繡這個,費了好大功夫。


    白日忙,她晚上借著燭光繡。


    本想繡祥雲紋樣,可自從那次被人搜出腰帶後才知,宮中極少有人會穿戴飾有雲紋的衣裳,怕重蹈覆轍,她就繡了普通平常的紋樣,若真是被人發現,也不會往攝政王身上想。


    既費功夫,又費心思。


    華玉紅了眼。


    她將椅搭的一角放在燭火上,還未接近,她又往外抽回。還是有點不舍的,但這猶豫不過一會兒,她就亳不反悔地將椅搭放上。


    屋內升起一縷淡淡的黑煙。


    燕娘方進屋就看到這一幕,她急步走近。


    “姑娘辛苦做了許久,如今怎麽要燒了?”


    燕娘將燭火拿開,又將椅搭從華玉手中搶過來,旋即便看見華玉通紅的眼。她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細想也知道是與攝政王有關。


    “姑娘心中不快,可跟奴婢說說!奴婢雖然幫不上什麽忙,也比姑娘一人憋在心中好啊!”


    燕娘試探問道:“可是攝政王做了什麽事情?”


    華玉驀地抬起眼:“,就是他!”


    燕娘等她往下說。


    華玉握緊小拳,語氣憤然:“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燕娘大為讚同:“正是呢。”


    繼續道:“這椅搭的綢料是姑娘花了好大錢才弄來的,上麵用的金線也如此,姑娘現在不是從前了,女官每月能有幾個錢?為了給王爺繡椅搭,已經花了很多積蓄,若一把火燒了,豈不浪費?姑娘不願送給那些臭男人,留下自己鋪著不也很好?”


    華玉氣也消了大半。


    雖依舊悶堵堵的,但燕娘說得有道理。


    “那燕娘將它收起來吧。”


    燕娘如逢大赦,小心抱著精貴的椅搭,瞥見燒黑的一角,心裏不住地心疼,連將它往箱籠底下掖了掖,生怕哪日姑娘心氣不順,找出來又一把火燒了!


    二人正在屋裏說話,忽聽外麵有聲傳來。


    雙環還未進屋便笑道:“孟娘子這裏,讓奴婢好找。”


    華玉下意識側頭,眉頭皺起。


    雙環怎麽來了?


    若在之前還算與鳳鳴宮的人和睦共處,現下卻不成了。雙環是皇後的貼身宮女,對於皇後的事情是一清二楚的。她來這裏,難不成又要說些什麽敲打?

    華玉麵露微笑,迎到門口道:“雙環姐姐莫要打趣我,我如今已不是皇上妃子,按年齡資質該稱你一聲姐姐才是。”


    雙環大驚,連連擺手。


    “娘子與奴婢怎能相提並論?夫妻一日還有白日恩呢,娘子與皇上的恩是斬也斬不斷的。奴婢當時聽滿宮裏的人都在傳您與攝政王的事,叫我們娘娘聽著,實在不敢相信,娘子是什麽人,攝政王又是什麽人?且不說別的,攝政王天潢貴胄,麵容是盛京數一數二的好,早前王家老夫人就為王爺相看了年輕貌美的姑娘,都是王侯貴戚家的閨閣小娘子,他怎會,”


    雙環將話頭收住,笑道:“娘子別見怪,奴婢不是說您不好,而是人人都知道,王爺眼光高,旁的女子都看不上,其實這也不是真的,若不是當年我們娘娘沒進宮,如今還不知道是怎樣的光景呢!”


    她似是意識到自己說多了,忙捂著嘴笑。


    華玉認真聽著。


    話說到這裏,雙環的來意已經明了一半。


    先說攝政王處處好,雖未貶低華玉半句,卻字字句句都在說,華玉配不上攝政王。而後又半吐露出皇後與攝政王當年的往事,借此向華玉說明攝政王心中另有他人,而那人不是別人,是皇後。


    這半是貶低半是威脅的幾句話,聽在耳裏,不僅令人羞愧難耐,還隱隱有怒不敢發。


    但華玉卻沒受什麽影響。


    她方才在屋裏罵了幾句攝政王,氣早已經消了大半,也在雙環來時大概猜明白她的來意,有了準備,就不會被她幾句話幹擾地難過憤悶。


    華玉笑笑,眸光流轉,語笑嫣然。


    “你來這裏是皇後有什麽事情要吩咐嗎?”


    雙環見她麵色從容,不知將自己的話聽進幾分去,笑容一窒,接著道:“也不是什麽大事。明日是上元節,娘娘想著你現在為女官,每月月例銀子不很多,想置辦些首飾恐無力,便叫奴婢送來給娘子,與那日的衣裳一起,定要娘子明日在皇上跟前大放異彩!”


    盒子打開,裏麵盛著一隻鑲嵌寶珠的步搖。


    “娘娘也為您可惜呢,明明是後妃,卻因一場烏龍被貶為女官,我們娘娘雖有心幫娘子,可是這件事情畢竟是太後做得主,她也沒什麽辦法,隻能給娘子些小物件了。”


    雙環笑盈盈:“娘子得皇上寵愛,我們娘娘也開心。”


    華玉麵上笑意大展。


    她忙接過雙環手中的寶盒,眼睛彎彎的,喜色從她眼角流露。


    “真是太感謝皇後娘娘了!我正缺這樣好看的首飾呢!”


    雙環一愣,怎麽反應跟她想的不一樣?

    雙環訕訕笑道:“孟娘子喜歡就好。”


    華玉當即走到鏡台前,將步搖插在發髻上,偏頭給雙環瞧。女人烏鴉鴉的發髻上簪一顆圓潤寶珠,銜著四串晶瑩剔透的水玉,她明眸皓齒,腮頰微紅,比髻上寶珠還要奪目。


    華玉歪歪頭:“好看嗎?”


    雙環失神片刻,連連稱是。


    送走雙環,華玉仍守在鏡台前左看右看。


    她盯著鏡中女子,有些失神。


    燕娘將房門關好,呸一聲:“自己幾斤重還不知道,跑到姑娘這兒來陰陽怪氣!滿盛京城就他一個寶貝不成?奴婢算是聽明白了,眼見著姑娘得了攝政王的好,她們便眼巴巴地上趕著,拿從前那點情說事,若真有情,能看她入宮不管?自作多情!”


    她見華玉站在鏡台前發呆,以為華玉聽了那些話傷心,一個勁道:“奴婢來盛京也有半年了,宮裏什麽樣的人沒見過,能比上姑娘的根本沒有!也就是姑娘,百般擔心,不肯與皇上親近,不然,哪裏輪到攝政王?他隻有眼巴巴看著的份!”


    華玉靜靜站著,又怕又想笑。


    “燕娘小些聲。”


    燕娘呼呼喘幾口氣:“明日姑娘穿美衣、帶華釵!讓那起眼睛在天上的人後悔去吧!”


    華玉聽了心情大舒,默默坐在椅上,垂落的雙腿踢蹬幾下,笑意盈盈。


    ,


    早在冬至後,摘星樓外,正對大門的禦街兩旁開始搭建山棚,此是為了歡慶上元節,用木料、鬆枝搭建,並用花朵、彩旗裝飾的彩山。到了晚上,燈山上彩,錦繡輝煌。街兩邊,樂聲嘈雜歌舞鱗鱗。


    宮中一片喜色,龍馭殿內卻籠著沉沉暗氣。


    “——皇上?”


    福全麵露擔憂。


    檀瑾寧淡聲道:“我無事,伺候穿衣。”


    他將手中的帕子捏成一團扔在托盤內,帕子舒展的瞬間,殷紅血跡映入眼簾。


    福全滿麵驚慌。


    皇上的身子是打娘胎裏就帶著的病,這幾年請了不少醫喝了許多藥,都不見效。唯一的辦法就是少操心,靜養著,或許還能活久些,可皇上畢竟是皇上,他們這些身邊伺候的人,也隻能幹著急。


    這時候,宮人端來一碗湯藥。


    檀瑾寧伸手接過,還未飲,就聽福全小聲勸道:“要不再請太醫來看看吧,總喝這些藥,還不見好,今天,皇上您都吐血了!”


    檀瑾寧沉了臉色,將藥湯一飲而盡。


    “這是皇叔親自為我尋來的湯藥!他待我的好,你們根本不清楚!”


    福全訥訥稱是,不敢再多言。


    過了幾刻,檀瑾寧發覺自己的身體漸漸好轉,這才站起身,張開手等著宮人為他穿衣,他抬手按壓下眉心,問道:“華玉怎麽還未來?”


    福全立馬道:“小人去傳。”


    檀瑾寧讓他回來:“不必。現在也無事,等等吧。”


    然後又問道:“皇後今夜去摘星樓嗎?”


    大周朝曆來在上元夜這日,登摘星樓開宴,賞歌舞百戲。


    福全回道:“皇後身子不適,還跟往常一般,不去摘星樓。”


    檀瑾寧回了聲知道了,並不是很在意的模樣。如果皇後去,他還要與她假惺惺一場,很不習慣。他聽過宮中一些關於皇後與皇叔的傳聞,也知曉二人曾有過一段婚約,是以他能少去鳳鳴宮就不去。除了平日裏應付性的問候,他與皇後幾乎是井水不犯河水。


    若皇叔真向他提要求,想要皇後,他也是會答應的。


    畢竟皇叔在他心中,勝過親父。


    再者說,若皇後之位得了空閑,他也正好拿此求華玉的諒解,諒解他此前對她做出的傷害。


    隨著夢境的深入,他對華玉的感情也越發深。


    甚至,檀瑾寧有時候在想,或許他已經不是之前的他了,而是前世那個與孟娘子恩愛的檀瑾寧?


    恰在此時,華玉聲音傳來。


    “皇上喚奴婢何事?”


    ,


    華玉穿著嶄新的衣裳,簪一支金燦燦的鑲寶珠步搖,寶珠下攜著的流珠隨著她的步伐微微晃動,裙角如同水波蕩漾。


    她一進寢室,就察覺到檀瑾寧落在身上的目光,她的步伐隨之一頓,仰首去看,猝然撞進男人漆黑卻飽含悔意與驚豔的目中。她忽然愣住,明顯感覺到環繞在檀瑾寧身上的氣息變了,若說之前,他每每見自己都像個未開蒙的少年郎,既羞又怕,可現在完全不同了,


    此時的他,更像是前世那位少年帝王。


    檀瑾寧的目光毫不避諱地看著她,從她高束的發髻到她新換的衣裳。女人站在麵前,似乎有些拘束,站直了身子再也不往前走,隻飛快地抬眸掃了他一眼,旋即像是受到了驚嚇,低下頭,縮在離他幾步遠的距離。


    他微微一笑,眼神柔和,叫她:“華玉。”


    他張開雙臂,靜靜站在麵前。華玉隻得硬著頭皮上前,從福全手中接過絳色外衣,為他穿好,而後低身去係腰間的束帶。


    在此期間,她明顯感覺到周身環繞著他身上清淺的苦澀藥味,夾雜著淡淡的血腥。


    她不由得想起剛進屋時,檀瑾寧筆直地站在屋中,嘴邊的血絲顯目地印在他蒼白無色的麵上。


    他的病似乎很厲害了。


    華玉抬眸。


    檀瑾寧也正在低頭看著她。


    華玉咬咬唇,終是不忍心:“摘星樓樓高風大,雖已轉暖,可皇上還是留,”


    檀瑾寧笑著打斷她的話:“無事。”


    他轉身接過大氅,披在身上,領邊嚴絲合縫地護住他的脖子,隻露出清瘦蒼白的麵龐,他從桌上拿一塊精致的糕點遞到華玉手中,道:“你快吃點墊墊肚子。待會兒你在旁邊,就隻能看著了。不過你放心,我會盡快找機會恢複你的身份的,”


    華玉忙道:“皇上不可,”她解釋道:“這到底是太後旨意,怎可違抗?況且奴婢也並無不快,做女官能時刻守在皇上身邊,是奴婢的福氣。”


    檀瑾寧的麵上沉了幾分,他與太後並無多少感情,無非是礙於太後身份表麵恭敬罷了,如今她又插手後宮之事,更添厭惡。


    “既然如此,我不再提。隻是往後你在我麵前,不要自稱奴婢,你與他們本就是不同的。”


    華玉張嘴就要拒絕。


    檀瑾寧道:“我的話你要聽。”


    華玉隻得答應。


    檀瑾寧這才笑笑,從桌上拿一塊糕點遞到華玉掌心,讓她偷偷吃點墊肚子。旋即轉身,吩咐福全準備去摘星樓。


    華玉捏著糕點,看幾眼男人孱弱的背影,倏地鬆了口氣。


    她害怕檀瑾寧有了前世的記憶,若真到那個時候,她想要躲避他的親近也是躲避不了的,可方才他卻將桌上的糕點遞給她,這就說明他也隻是做夢夢見過前世短暫的場景,並不是前世那個人。


    若真是他,該知道自己不愛吃甜食的。


    華玉跟在旁邊,掰一小塊甜膩糕點放在嘴中,甜得她眉間蹙了蹙,不再吃,包在帕子裏塞入袖中。


    很快就到了摘星樓。


    四周垂著柔軟纖薄的黃邊軟簾,正對禦街放著一座金碧輝煌的龍椅,前麵擺放雕龍小案,龍椅左下方不過幾步的距離又有一案,亦雕刻龍首。


    檀瑾寧坐在龍椅上,問道:“皇叔怎麽還未來?”


    福全回道:“王爺身子不適,說晚會兒再來。”


    這時,傳來中年男子的嗬笑聲。


    此人身穿朱紫色大袍,體型寬胖,麵目黝黑,坐在下首右側的第一案上,拿著酒樽輕搖慢晃,眼神在檀瑾寧身上轉了幾轉,隱隱露出幾分不屑。


    他道:“年前就聽聞攝政王身子有恙,怎麽還沒好?”


    檀瑾寧道:“勞廣平王掛念,自從入冬以來,皇叔的身子便一直未好,請太醫去看,也總是查不出病症。”說話間,他用帕子掩住嘴咳嗽幾聲,麵目蒼白得全然不像十八九歲的少年。


    廣平王假惺惺地關心一番。


    他自廣平前來,自然不是空手而來的,早在入冬以後,他便聽聞檀雲秋傷寒的消息,派人打聽一番,果然不假,朝廷眾臣對檀雲秋執掌朝政多有怨言,隨著他的病情已將一部分權力放還給皇上,這更加使廣平王確信,曾經那個戰無不勝的小王爺,終於也有倒下的一天。


    當年在獵場的一幕,廣平王雖未親眼見,但他有所耳聞,場麵慘狀,連他聽了都有些懼怕,沒想到檀雲秋竟然還能活下來。


    隻是,活著也是有代價的。


    他在盛京的耳目說,檀雲秋的雙腿傷得厲害,不僅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可能,甚至每日都會疼痛發作。檀雲秋做攝政王的這幾年,雖然人前威儀風光,可人後,卻是苟延殘喘。


    廣平王心中暗喜,一直在暗中找機會。


    如今機會來了。


    果然是天助他。


    趙家一家的滅亡,使得盛京城中人人怒罵攝政王,言他是個心狠手辣、暴虐無常的人,廣平王在背後悄悄推了一把,如火上澆油,人心對攝政王越發不滿。而上元夜,歌舞升平城門大開,廣平大軍已埋伏城外,隻等摘星樓中皇上中箭,將此事推到攝政王身上,而廣平王借“鏟除奸佞”、“替天行道”的名頭,便可從檀雲秋手中奪到監國大權!


    這樣想著,廣平王勢在必得的目光在龍椅上注視幾刻,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


    華玉站在檀瑾寧的側首,往樓下望了望。


    福全道:“樓下竟是些粗鄙的男人,別汙了姑娘的眼。”


    禦街兩旁,廊下擺放著高台,依次排列直至目光盡處。有吞長劍的,亦有拿胸口撞大石的,更有幾人嘴中噴出熾熱的火焰,


    華玉難掩心中好奇,又偷偷望了幾眼。


    “福全公公你看那裏。”


    福全順著視線看去:“怎麽了?”


    華玉小聲道:“街道兩邊都有禁衛,但是那邊那群人怎麽跟禁衛的衣服不一樣?你看他們的穿著,帶著皮帽,穿著甲胄,”


    福全忙道:“姑娘呀,你小聲些。”


    福全將華玉拉到一旁道:“你剛才看到的那群人,是廣平王帶來的,我也不瞞你,這位王爺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從前攝政王在他還收斂些,如今攝政王病情一重,他便按捺不住,公然讓帶刀侍衛跟隨他左右,偏偏又說不得他,哎呀!”


    華玉也隨他歎口氣。


    廣平王久居廣平,此地雖然貧瘠,但天高皇帝遠,經過幾年暗中籌謀,他手下的精兵足以讓皇室忌憚。


    檀瑾寧雖是大周皇帝,可他卻沒有半分能力守住這個位置,倘若不是檀雲秋在旁輔佐,恐天下大權早已落在旁人之手。


    華玉有了不好的預感:“那今夜,”


    福全也頗是擔憂:“我也不知呀。”


    華玉努力回想前世這個時候發生了什麽,可她的思緒一片空白,仿佛前世的記憶正隨著她每日的生活流淌,漸漸地隻剩下一層朦朧的影子。


    她實在是想不出來。


    這時候,宮人拿著托盤上前,皇上的杯子空了,華玉拿過茶壺向茶碗裏傾倒,後背忽然傳來一陣被人盯視的粘膩陰冷,她硬著頭皮將茶碗倒滿,垂頭站在一側。


    廣平王直盯著她:“為何不給本王倒茶?”


    華玉站在原地,遲疑著。


    檀瑾寧道:“這是母親特意賜我的司寢女官。福全,你去給廣平王倒茶。”


    廣平王卻不依不饒:“什麽女官不女官,本王就要她來給我倒!”他朝著華玉微微一笑,臉側的肥肉隨之顫動。


    華玉壓下心底的惡心,去接托盤上的茶壺。


    方要走上前,忽聽一陣裂帛之聲。


    緊接著,摘星樓中傳來刀劍鏗鏘聲。


    她尋聲望去,隻見從樓下射來一根接一根長箭,直逼檀瑾寧的案桌,她本就在檀瑾寧身邊伺候,自然也被波及,很快便被長箭逼迫地無落腳之地,


    檀瑾寧喊她:“華玉快來!”


    華玉還未做出反應,就被檀瑾寧一把攬在懷中,他將華玉攬在胸前,以大氅包裹著,蹲在了龍椅之後。旁邊是尋聲而來的禁衛,舉著刀劍與從四周而來的刺客搏殺,不肖一刻,刺客盡數被擒拿。


    廣平王的麵色漸漸陰沉。


    他左等右等,眼見著刺客將被盡數殺死,而檀瑾寧卻分毫未傷,大喊一聲:“上元之夜,普天歡慶,竟然還有這等賊人敢來刺殺皇上!來人,將他們全部拿下來,保護皇上!”


    話落,他將桌上杯盞重摔在地,“啪”一聲脆響。


    四周寂靜無聲。


    廣平王咬住牙,隱隱生出股不好的預感,他跑到了樓牆一看,隻見隨他而來的廣平軍被壓跪在地,與此同時,背後傳來一聲幸災樂禍的笑聲。


    “我來遲了,這是怎麽回事?”


    廣平王猛然回頭,隻見來人一身華貴紫袍,手握暖爐,眉眼籠罩在忽明忽暗的燈火下,竟有幾分難以言喻的陰怖,他微勾唇角,笑道:“勞廣平王擔心了,賊人已經全部拿下,還有城門外埋伏的賊人,一群無肝膽的小兒,未等龍虎衛動手就係數跪地求饒,果然有氣量!”


    廣平王一時說不出話來:“你、你不是重病嗎!”


    檀雲秋呀了一聲,笑意盈盈道:“廣平王不必擔心,我已經大好了,抓幾個賊人綽綽有餘。”


    他坐在輪椅上,領邊還帶著軟毛,將他半張臉藏在裏麵,隻露出清俊帶笑的眉眼,不過轉瞬間,這張臉便如暴雨前的天,籠罩著森森冷氣,他語氣已無半分笑意:“隻是要勞煩廣平王去大獄一趟了,畢竟,賊人已經招了,說是聽了你的命令,要謀權篡位呢。”


    廣平王大喊:“你胡說!你這是誣陷!”


    檀雲秋從地上撿起一把長劍,鋒利的刀刃抵住離他最近的刺客身下,笑得無害:“你說是誰指使的?”


    刺客顫巍巍沒言語,身下猛然一痛,鮮血四濺。


    “啊!”


    “我說我說,”


    “是、是廣平王!”


    檀雲秋將長劍扔掉,拿出帕子擦擦指尖,漆黑的眼眸直視廣平王充滿恨意與懼怕的麵容,語氣輕快得如同方才的慘像並未發生:“看吧,他說了是你幹的。”


    廣平王沒想到檀雲秋這麽多日的體弱竟然是裝的,怪不得他的大軍來盛京的路上暢通無阻,原來他早就知道了!等他入甕呢!


    “檀雲秋你無、恥!”


    檀雲秋笑笑,毫不在意他的辱罵:“把廣平王帶下去吧。”


    隨著咒罵聲越來越遠,摘星樓恢複了安靜。


    檀雲秋垂眸,將指尖擦幹淨,視線轉到龍椅之後,笑意從他眼角漫出:“皇上出來吧,戲演的不錯,”


    笑意瞬間凝固。


    檀瑾寧籠著懷裏的華玉起身,朝檀雲秋笑笑。


    “皇叔料事如神!”


    檀雲秋沒出聲,目沉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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