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福康三年。那場於獵場內的刺殺,成了檀雲秋永遠的噩夢。
,
“別管我!快去保護皇上!”
年少的檀雲秋坐在馬上,縱使被刺客圍殺,不見半分驚慌,鎮定自若、神采飛揚。他單手握緊韁繩,另一隻手從箭囊中飛速抽出長箭。他雙眼瞄準,不足幾息,長箭經他手在空中劃過,隨後紮中周英帝身側的刺客。
“砰”一聲,刺客倒地。鮮血橫流。
英帝的禦駕被侍衛保護著往前跑去。
檀雲秋領一隊人馬斷後。
檀雲秋是經曆過屍山血海的小將,他身手敏捷,雖未及弱冠,在軍中卻很得將士信任。他動作迅捷,打馬刺入黑衣甲胄的刺客中間。
原本倍數於他們的刺客,頓時消了大半。
檀雲秋的麵目被飛濺的血模糊,他抬袖擦一把額頭滾落的汗珠,露齒一笑。
“區區幾人不在話下!”
“王爺威武!”
“王爺神勇!”
“王爺,王爺戰無不勝!”
耳邊風聲慢慢,漸漸卻變得越來越快,如同烈鼓般震響耳內。檀雲秋意識到了不對的地方,抬頭往山坡上看,果然看見黑衣甲胄之人提刀湧來,人數越來越多。
漸漸成包圍之勢。
檀雲秋的麵色忽而凝重:“你們去!追上皇上,請軍來支援!”
不等回話。檀雲秋已經打馬往反方向跑去。
果然如他所料。刺客追隨他去。
他今日著月影白色錦衣,佩戴箭囊,長弓被他置於馬上。他雙手緊握韁繩,往前飛奔不敢有半刻停息。飛馳的風像一把磨好的利刃,不停地將他身上的傷口割開。他眼中混入血珠,又很快被疾風吹落。
馬蹄聲漸快。
檀雲秋的錦衣染成紅衣,他咬牙,眉目冷峻。回首盯著追隨他來的刺客。用盡全力挽弓搭箭,蹭得一聲巨響,長箭射在為首之人的甲胄上。“鏗鏘”一聲,馬上之人被那股大力掀翻落在地,黑衣之下露出一角藏青衣袍。
與此同時,檀雲秋的力氣也徹底消耗殆盡,他從喉中擠出一聲長長的笑聲。眼中神采隨著日頭淹沒,消失不見。
他隨父流放大漠,十八回京,成為英帝的臂膀。英帝是他的堂兄長,他自認盡忠恪守,卻不曾想“狡兔死走狗烹”。胸中烈焰被涼水澆透,身後隻有刺客,並無他人。
此地,竟是他的葬身之處。
被血喂飽的淚珠從他眼眶滑落。又迅速被風帶走。
“為大周,死不足惜!”
“為大周,死有何惜?”
,
檀雲秋於夢中驚醒,倏然起身。
他眼眸赤紅,哼哧喘著粗氣。胸膛起伏劇烈,漸漸才平息下去。然而他的臉色並沒有好轉,腿部傳來陣陣如同刀割般的痛意,他眉頭緊皺,額上隱露青筋。
被褥之下,那雙曾經修長有力的雙腿,此刻,上麵遍布猙獰的刀痕。
檀雲秋咬著牙,試探地移動雙腿。左腿還可以略微動幾下,右腿卻半點也不能動。僅僅動了幾下,他額上的汗珠便滾落而下,麵色亦因為痛意慘白。
“——王爺。”
茂竹掀開棉簾。
“王爺您又疼了嗎?小人這就叫太醫來!”
“不用!”
檀雲秋道。
檀雲秋每動一下,腿部傳來的痛意就仿佛鈍刀割在他的身上。當年,他僥幸活命。或許說,刺客的本意不是要他的命,而是折辱他,讓他成為廢人。他的雙腿被生生砍了好幾刀,猙獰交錯。他奄奄一息躺在山腳,到了半夜,下開了雨。四月的天,本就大雨不止,等人找到時。哪裏還有曾經那位意氣風發的小王爺,他早就死了,活下來的,不過是一具沉重且累累傷痕的軀殼。
檀雲秋掙紮坐在椅上。
他從袖中掏出瓷瓶,裏麵盛著止痛丸。他足足吞了十數顆,那宛若剜心剔骨的痛才漸漸消散。他斜倚在輪椅上,垂頭大喘了好久。眼底的赤紅才慢慢褪去。
茂竹試圖阻止道:“不能吃太多的。”
檀雲秋不聽。
他漸漸坐直了身子。從袖中掏出帕子擦幹臉上的汗珠,盯著茂竹。問他:“你手中拿著什麽?”
茂竹回過神:“這個啊,回王爺的話,是孟娘子差人送來的。”
茂竹將東西交到檀雲秋手中,誇讚道:“孟娘子實在是有心。她為了給王爺做引枕,費了好多個日夜。方才小人瞧了瞧,枕上的花紋也很精致,比宮中繡娘還要好很多呢!”
華玉送來的是一件引枕。她選了她有的最柔軟的緞麵,添上了棉絮。緞上繡著寓意健康平安的流雲百福紋樣。
檀雲秋將其拿在手中,細細端詳片刻。引枕的下方,雲紋之上竟然還繡著幾朵鮮豔盛開的梅花。
他久久凝視著,唇角勾了勾。
他就這麽喜歡梅花?
她又是從哪裏得知的?不僅身上塗著梅花香,就連給他的引枕都繡著梅花。
這個女子,
檀雲秋的腦海中迅速閃過昨夜她站在麵前,她神情堅定又羞澀,做那大膽至極的動作。想想,他麵上不經意地染上了幾抹飛霞。
意識到了什麽,他輕輕呼出幾口氣,麵上的笑意不再。
他將引枕扔到茂竹手中。
“你隨便處理了。”
茂竹垂下眼,有些不甘道:“王爺真不用嗎?”
檀雲秋語氣漸冷:“扔掉。”
茂竹隻得應聲:“是。”
茂竹拿著引枕往外走去,他掀開棉簾。腳還未踏出去,便聽檀雲秋又道:“回來。”
茂竹轉身走過去。
“拿過來。”
檀雲秋將引枕拿在手中,而後將引枕放在腰後,身子往後倚著。他垂眸片刻,見茂竹還愣愣站在麵前,忍不住出言道:“還站著做什麽?推我去書房!”
茂竹道:“,回王爺的話。各國使臣都已經進京,明日在會極殿舉行大朝會。後日要去興國寺燒香。此後還得去南苑設宴。年節繁忙,王爺這幾日恐怕一直都不得空去書房。”
檀雲秋幹咳了兩聲:“,是我記差了!”他抬眸掃視茂竹一眼,果見茂竹忍著笑意,他心下越發不舒服,沉聲道:“往後不可與她宮中宮人相近!”
茂竹不敢再多言,低低應了聲是。
,
棲玉宮內。華玉正坐在西間靠窗的小塌上縫製衣裳。
她今日去小庫房看了幾眼。庫房內並沒有多少東西,但因為她剛剛升了嬪位。皇上給了賞賜,裏麵有幾匹色澤鮮豔的綢緞。
華玉本就無多少衣裙。她閑來無事,便想著給自己新繡幾件穿。
燕娘道:“今日廚房準備了芙蓉豆腐、煮老雞、魚酢、蒸臘肉,蜜浸諸果,”
華玉等她說完:“少拿些來。我吃不多。”
燕娘道:“明日到底是年節,廚房做得食菜粥果花樣也多,圖個喜慶。奴婢給姑娘少拿些來,多少都嚐嚐。其中有樣事事如意,姑娘必得嚐幾口,圖個好彩頭,明年一整年姑娘都能事事如意呢!”
“我聽燕娘的。”
燕娘見華玉低頭繡衣,很是不解道:“這些事情交給宮人們去做。姑娘何必自己動手?”
“自己做的更稱心。”
“雖這樣說,可您到底是嬪妃,有什麽事吩咐宮人就好。姑娘顧念著自己的身子,您說想要什麽樣的,奴婢來繡。”
華玉道:“還是我來吧。雖說我現在是嬪,卻始終名不附實,難保哪一天被人抓著錯處,罷免了也不是沒有的,”
燕娘連呸了三聲:“姑娘怎麽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快些別說了!這樣的好日子裏,怎這樣說?”
華玉隻是看著燕娘笑。也不願惹她不快,不再多說什麽。
燕娘自顧自合掌望天嘀咕了一陣。這才吐出口氣。
這時有宮人來傳報:“孟娘子。太後請您去壽喜宮。”
華玉問:“什麽事?”
“花容公主進宮,正在壽喜宮陪太後說話。別的嬪妃也都去了。”
華玉不敢耽擱。收拾一番去了。
,
周英弟子嗣單薄,長大成人的隻有當今皇上檀瑾寧與花容公主。
花容公主的生母本是太後身邊的宮女,很得太後的信任,後來被英帝寵幸,成了嬪妃。雖然花容公主的生母位份不高,但因太後沒有子嗣,花容公主就養在太後身邊。與太後感情深厚。
花容公主及笄之年,由太後指婚,嫁給了高家長子高存之。二人本就是表兄妹,自小一起長大,感情自不必旁人說。高家長子在盛京城內,又是文質彬彬的才子,是許多姑娘家想要嫁的郎君。
花容公主與高存之,郎才女貌。是盛京人人都羨慕的好婚事。
,
“宜安,駙馬待你可還稱心?”
花容公主儀態端莊,麵容恬靜。她坐在太後的腿邊,聞言垂頭。麵頰裹上淺淺的紅,道:“駙馬待我一直很好,勞母親擔憂了。近來要操持小叔的婚事,婆母年紀大了,我雖是公主,卻已嫁為人婦,府中的事情自要操持著。忙碌許久,身體便乏累得很。因此,便抬了身邊的人給駙馬做貴妾。沒成想,這麽一出竟被有心人拿到母親麵前胡說,害您擔心了。”
太後道:“高國公府不比旁家,他們是我的至親,亦是你的至親。你與存之結為夫妻,不知母親心中有多歡喜,萬萬不可因為妾室鬧了不快。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
花容公主笑意淺淺:“母親多譽了。”
正在這時,宮中的嬪妃先後都到了。華玉行了一禮,坐在下首的小椅上。趙惠然姍姍來遲,坐在左側第一把椅上。
太後掃了眼眾人,笑問花容公主:“徐家是武將,又不在京中,他家的女兒怎麽樣?先前我還聽說,鴻飛百般的不願,哭著鬧著要退婚,我無法,又指配了趙家二姑娘一同過去,如今怎麽卻聽著些風言風語的。”
鴻飛是高國公次子。
高國公畢竟是太後的胞弟,太後也多為扶持他。花容公主是大周唯一的公主,尊貴無比,而高家隻是有名無實的國公府,太後仍下旨讓公主嫁去。且沒有另辟公主府,直接將國公府擴建,公主與駙馬住在新建的園子內。國公爺次子婚嫁時,太後自然也想將盛京貴女賜婚過去,可到底礙於皇上的臉麵,同意了與徐家的婚事。
太後自知給高家的榮耀太多,可國公爺是她唯一的弟弟。亦是她唯一的倚仗,她隻能通過賜婚為高家裝點門楣。
自然而然的,對於身為武將之家的徐家,太後看不過眼去。碰巧那日趙淑妃來請安,說起家中有位待字閨中的小妹。趙淑妃如今得皇上寵愛,趙家又是京官,甚至比徐家還要合適。
隻是皇上的賜婚在前,太後也隻得作罷。
誰想高國公來她這裏哭訴,太後便讓他問問趙家可願意讓二姑娘為妾,若願意,她便親自下旨,給她這份榮耀。
果然,趙家願意。
隻是沒想到,後麵還鬧出小產這件汙穢事。
花容公主道:“小叔的脾性,母親也有所了解。他是幺子,婆母公爹難免寵愛些,他性情又活潑,不願讀書不願為官,從來都是在京中與各家紈絝混在一處。誰也管不了他,”
“這我知道。”
“弟媳雖是武將之女,性情卻很溫和。初嫁來時,二人雖也時常拌嘴,但後來,小叔卻再不去外麵混了。有一日,我去婆母院裏,路過小叔的院子,竟看見二人在院裏吟詩作對呢。娶了媳婦,果真是比以前長大了。”
太後道:“如此,倒也極好。”
趙惠然等了許久,未聽花容公主談起她的小妹,心中便有些急躁。見二人不再談高家的事情,難免有些心急,直言道:“我小妹是經太後賜婚,雖為妾,卻是貴妾。如今,卻被遣返家中,還請公主為她說說情。不然往後她可怎麽嫁人?”
花容公主垂首不語。默了片刻,才安撫道:“趙娘娘糊塗。我雖有心相幫,可我畢竟是小叔長嫂,怎可過問小叔家事?趙娘娘若真心疼妹妹,不若問問她自己都做了什麽吧。”
趙惠然怎麽會心疼妹妹?隻是同位趙家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好不容易妹妹攀上高家,高家背後倚仗的是太後。對於在宮中的趙惠然,若能與太後相親,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可自從妹妹被趕回趙家,連太後待她都不似以往,嚐嚐冷眼。
更嚴重的是,若妹妹這門婚事毀了,那麽父親如何升官?
趙惠然焦急萬分。
太後心中不悅。外麵的風言風語她早就知道,如今當著趙淑妃的麵問起高家的事情,也是敲打趙惠然,讓她莫要張狂。隻是得了皇上寵愛,尾巴便要翹到天上去。
況且,高家與趙家的婚事確實是經過太後賜婚,到了這樣的地步,太後也很自責。隻是這份自責,她自己說出來可以,倘若經別人的嘴說出,那就是不敬。
趙淑妃竟然堂而皇之的當著眾人的麵說起太後指配的這門,結局爛透的婚事。
太後冷著臉道:“你如今懷有龍子,莫要管他人閑事!”
眾人都看出太後麵色不悅,不敢多言。趙淑妃垂頭,掩住眼底的不甘,訥訥稱是。
花容公主笑著解圍道:“我在府中便聽說,母後得了一幅觀音繡像。觀音麵目慈悲,見之果若真麵。我今日進宮,母親可否讓我看看?”
華玉靜坐一側,當自己是透明人。
花容公主與太後是母女,二人說話自然沒有旁人插嘴的份,她也樂得清閑。後來話題到了趙惠然身上,華玉漸漸來了興趣,見趙惠然被太後訓誡,事情的走向儼然走到了與前世完全不同的軌跡。
聽公主所言,高家與趙家的婚事再無可能。
那麽前世趙家所倚靠太後升任的吏部尚書,恐今世也得不到了。
華玉心中甚喜。
隻是沒想到,花容公主提及了她。
華玉挺起腰腹,垂首端坐在小椅上。
太後讓宮人將置在香室的觀音繡像拿來,臉上帶了笑意。招手讓華玉走到身邊,華玉步伐慢慢,到了太後跟前。
“我就說這孩子是好的。繡技也了得,若不是已成為你兄長的妃子,我都想放在身邊伺候了。真想學學人家是怎麽繡出來的,我一見啊,真像見到觀音臨世。”
華玉道:“太後多譽了。若真能在您身邊伺候,那是我的福氣。”
太後喜笑顏開:“這孩子嘴真甜!”
花容公主亦順著太後的心意誇讚幾句。
太後很快就累了,讓眾人都退下去,她要回屋小憩一會兒。花容公主與眾嬪妃退出去。臨近年節,為圖喜慶,花容公主這幾日都留在宮中陪太後,仍住在她從前住的宮室,名水榭。
華玉往前走幾步,卻聽公主留她。
華玉停步。
“花容公主喚我有何事情?”
花容公主道:“隻是幾句閑話而已。”
花容公主往前走著,華玉跟在她身邊,亦往前走。二人出了壽喜宮的宮門,拐彎,沿著盛河慢走。
“趙家二姑娘是個狠心人。弟媳與小叔成婚,不久便懷有身孕,從太醫診斷有孕不足半月,便無故小產。後來經查,原因很簡單,弟媳素愛吃甜食,她所吃的果子糕點中,被下了紅花,久食之,故才釀成悲劇。”
這是府中密事,花容公主竟對自己說。
華玉道:“公主為何對我說這件事情?”
花容公主著沉香色對襟大袖,素色綢裙。發髻帶著嵌玉的花冠。她眉目恬靜淡然,幾絲黑發拂過她的麵頰,無故帶上幾抹惆悵。
“並無其他深意。隻是我今日在母親宮中,瞧見趙娘娘看你的眼神不太好,或許是我看差了,走眼了也未知。故來告訴你幾聲。”
華玉道:“多謝公主。我往後定會留心。”
花容公主笑笑,轉身離開。
待人走遠了,燕娘才小聲道:“公主為何對姑娘說這樣的話?她與趙淑妃有過節嗎?”
華玉搖搖頭:“方才太後誇我的繡技,我也感覺到了。趙惠然看我的眼神像要吃人,她竟那般恨我。公主或許也是驚心於趙二姑娘的毒計,怕我也遭難,便來提醒我吧。”
“公主本來就是個很善良的人。”
華玉想起前世,花容公主的結局。年紀尚輕,不足二十,便因怪病去世。死後,她屍首還未滿一年,高家長子又娶新婦。
到底是什麽樣的怪病,能讓如此年輕之人死去?
華玉使勁想,卻沒半點頭緒。
,
另一邊,花容公主往水榭走去。
她進了宮室,屏退掉左右宮人。撐著臉頰望著窗外。
“柏年,你出來吧。”
花容話落。一位青衣少年落在屋內。
“公主有何事吩咐?”
花容淡淡道:“並無事情吩咐。隻是好久不曾回來宮裏,看著曾經的臥房,竟然有些唏噓。你來陪我說說話。”
柏年是花容公主身邊的暗衛。平時大部分時間都藏在暗處。此刻,他人有些局促。
“回公主。小人嘴笨,怕說多了惹公主不快。”
花容公主臉上的愁緒不再,看著柏年笑了起來。
“你無需說話,就站在這裏陪著我就好。”
柏年低頭。
“是。小人聽公主的。”
,
入了夜,宮中張燈結彩。
明日便是新的一年。各宮的人都喜氣洋洋,盼望著新年能有好的事情發生。或者求金錢,或者求恩寵,或者求一口飽飯。總之,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期許。
趙惠然卻在這片喜色之中格格不入。
今日她不僅被太後訓斥,甚至還親眼目睹華玉被太後誇讚。兩廂對比之下,她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
她能感覺到自己似乎進入了一個死胡同,事事都要跟孟華玉比較。自聽聞她被皇上封嬪,就一直坐立難安。
更何況,皇上已經許久未來看過她了。
想著想著,心中氣焰越發旺盛。她伸手,大袖扶上桌上的瓷瓶,還未落地她又收手。若動靜太大,會引來太後的問詢。氣不過,她狠狠打了春鶯幾下。
春鶯跪在地上:“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趙惠然道:“我要你這一無是處的賤婢有何用處?隻會讓我息怒,可曾為我解過半分愁緒?”
春鶯瑟瑟發抖。
“奴婢、奴婢蠢笨,”
趙惠然閉上眼睛幾息,道:“明日拿我的帖子,請母親進宮來。我有要事相商。”
春鶯訥訥稱是。
趙惠然屏退了左右宮人。掌心覆在小腹上。她的麵色並沒有柔和多少,反倒多了幾絲古怪。她的掌心漸漸用力,狠很地按壓幾下腹部。
自掬水亭後,皇上隻寵幸了她那一夜。
她再想要孩子,隻一夜怎麽可能成事?
如今眼見著孟華玉越來越得寵愛。這個“孩子”也終於能夠派上用場了。
作者有話說:
好啦!本章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