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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戰亂

  第66章 戰亂

    十一月,北境戰事不休,突厥屢屢南犯劫掠,朝臣商討半月,還是決定應戰。


    郭忠前些月才痛失愛子,皇帝拖著病軀親自去郭府撫恤,郭忠這才勉強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披甲上陣,領軍北伐。


    而他這麽一走,朝臣非但沒有放心,反而更擔憂了。


    “自郭蕭死後,武安侯更顯蒼老,年過五旬之人,連上馬都有些發顫,不複當年雄姿了。”


    興寧宮,李常年執黑子落在棋盤,輕輕一歎,“經此一戰,還不知結果如何呢。”


    “天佑東塘,自然是大獲全勝。”李心玉緊接著落下一枚白子。


    “但願如此吧。”說著,李常年瞥了一眼在旁邊案幾上批閱奏折的李瑨。


    李瑨眉頭皺成川字,一本一本翻看奏折,寫下批語,神情痛苦不堪,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將筆摔了三次。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李瑨啪的一聲合上奏折,擰著眉不耐煩道,“這麽點小事都不能決定,朝廷莫不是養了一群廢物!”


    “瑨兒,戒驕戒躁。拿不定的主意就要問,或召集朝臣議會,多聽幾個意見,切勿偏聽偏信。”李常年清了清幹啞的嗓子,告誡道。


    李心玉忍不住插了句嘴:“皇兄可是為北線樂州雪災之事擔憂?朝中大臣中,本宮記得戶部蔣侍郎就是樂州人,自己的老家發生了雪災,他一定比誰都著急,皇兄就指派他前去賑災。同時,鼓勵鄰省富裕的州縣開倉濟糧,根據他們州府所做貢獻酌情給他們的政績記上功勳……”


    話還未說完,便見李常年溫和地望著自己。


    李心玉意識到自己多嘴了,忙抿緊唇笑了聲。


    李瑨卻是有如茅塞頓開,大喜過望道:“我竟沒想到!”


    “兄妹倆相互扶持是好事,但有時言多必失。在眾人眼中,你終究是個女孩兒,過於幹預國君的決策,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李常年放下棋子,說:“要學會保護自己,心兒。”


    “我知道了。”李心玉撚著白玉棋子,眼睛一個勁地往李常年身上瞟,笑問道,“父皇,你打算什麽時候將我嫁給裴漠呀?”


    這丫頭總算按捺不住了,李常年一時心酸又不舍,歎道:“你還不到十七,此事不能操之過急。”


    “那明年三月,我過了十七,可就能成親啦?”


    “你哥哥都還未成親呢,你著什麽急?你與裴漠隔三差五地見麵,雖未成親,但已然是小夫妻一對了,別以為朕不知道。”


    說到此,李常年又為李瑨的婚事擔憂起來。他握拳抵在嘴邊,壓住喉中的咳嗽,暗啞道:“瑨兒,你也該娶妻納妾了。哥哥未娶,焉有妹妹先嫁之禮?”


    李瑨翻閱奏折的手一頓,掩飾似的岔開話題道:“禮部的這本奏折我看不太懂,得去問問,兒臣先告退。”


    說罷,他匆忙起身,連眼睛也不敢抬一下。


    李心玉知道兄長在逃避什麽,忙放下手中的棋子,追上去道:“哎皇兄,等等我。”


    追了出去,李心玉一把拉住疾步行走的太子哥哥,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才試探問道:“皇兄生氣了?”


    李瑨嘴角一扯,笑得有些勉強,“好好的,我生什麽氣?”


    李心玉開玩笑道:“哥哥不娶妻,我這個做妹妹的也嫁不出去,這可怎麽辦呀?”


    李瑨捏著那本奏折,放緩了腳步慢吞吞走著,小聲說:“你反正有人在等著,年紀又小,晚兩年再嫁又有何關係?不像我……”


    “皇兄,你真的還要繼續等下去?”


    “嗯,再等一陣罷,也許哪天她走累了,就回來了。”


    “今日你看的那些奏折裏,有不少是勸你納太子妃的吧?皇兄,你的壓力比我大,不可能就這麽一直耗著……”


    “好了,心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難道連你也要給我找不痛快麽?”


    李瑨有些動怒,煩悶地踢了一腳漆金廊柱。


    李心玉溫和地笑著,神情有些無奈:“我是擔心你,皇兄。你瘦了許多,太需要有個溫暖的懷抱來為你排憂解難了。”


    有些事如同心上的痂,平時放置不理時不痛不癢,但稍稍一碰,就會痛徹心扉。李瑨被觸到了傷情處,鼻根一酸,眼淚不自主地就劃過眼角。


    他側首背過身去,似乎並不想讓李心玉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片刻才帶著鼻音道:“等到我堅持不住了,就不等了。”


    十一月底,驚聞噩耗。


    武安侯郭忠戰死,突厥攻破陰山防線,直逼幽州。


    失去主將的東唐大軍群龍無首,軍紀渙散,節節敗退,連丟十一座城池。幽州這個重要的關隘若是受不住,長安必有大亂。


    李常年這幾日帶病上朝,數夜不得安眠,整個人更是憔悴不堪。但比他的臉色更難看的,是這群被長安的歌舞升平所慣壞的朝中大臣。


    皇帝眼睛發紅,嘶啞著喉嚨質問:“偌大一個皇朝,難道就找不出一名能上陣殺敵的武將麽?”


    群臣之首,太子李瑨隨口道:“就讓忠義伯領兵前往罷!”


    李常年幹咳幾聲,渾濁斥道:“胡鬧!”


    禦史中丞韓大人向前一步道:“太子殿下,忠義伯掌管禁軍,負責保護陛下和龍脈的安危,乃是長安城最重要的一道防線,萬不能交到外人手中。所以,忠義伯不能離開長安啊!”


    李瑨擰起眉,又道:“那讓琅琊王率兵前往!”


    禦史中丞道:“琅琊王的確是個人選,但他從滁州整頓兵馬,跨越黃河,所需時間很長,怕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這也不可以,那也不可以,那你們倒是拿個合適的人出來啊!”李瑨環視連大氣都不敢出的,愁雲慘淡的朝臣,怒道。


    “陛下,太子殿下,臣有一計。”一直沉默的忠義伯向前一步,躬身道,“不妨先派一名將領先行趕往幽州救急,收攏殘餘兵馬,嚴守幽州防線。然後再命琅琊王善後,收複失地,兩相配合,夾擊敵軍!”


    “哦?”李常年微微傾身,問道,“趙卿可有舉薦人選?”


    “此人年紀雖輕,但出身將門,十一歲便跟著上戰場,其父乃是數十年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武神。在討伐韋賊之時,此人亦是貢獻最大,以一人之力控製全場,實力不容小覷。”


    他話還未說完,朝中掀起一股小小的議論之聲,大部分人都已經猜到是誰了。


    忠義伯抬頭,鏗鏘道:“臣要舉薦之人,正是現任蕭國公,裴漠。”


    此言一出,如水入沸油,在朝中激起一陣不小的波瀾。


    “他?雖然是將門虎子,但畢竟身份特殊……”


    “太年輕了,不到弱冠之齡的少年,再怎麽厲害,終究是缺乏經驗哪!”


    “家族雖已雪恥,但舊恨難平啊,萬一擁兵自立可如何是好啊!”


    “可是除了他,又有誰能堪此大任呢?”


    朝上爭執不休,吵鬧如市集。李常年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連說了數句‘肅靜’,都被大臣的吵鬧聲所掩蓋。


    正此時,一個高昂的聲音打破了僵局。忠義伯趙閔青大聲道:“若是陛下擔心他生反心,不如將公主指配給他。他做了駙馬,便是皇族之人了,總不會拿刀對著自家人吧?”


    朝中安靜了一瞬。


    隨即紛紛鼓掌:“妙啊!我怎麽沒想到這招!”


    “哎,蕭國公和襄陽公主簡直是天生一對的璧人,兩家結為姻親再好不過啦!”


    “公主於蕭國公有知遇之恩,兩人又情投意合,不失為一樁美談,甚好甚好!”


    “這事兒就這麽定了吧。”


    最後大家集體拍板,齊聲道:“懇請陛下以大局為重,做主賜婚!”


    自從中秋之夜,星羅特地跑到湖中心來提醒裴漠後,李心玉便隱隱覺察到裴漠立足朝堂的機會來了。


    她雖做好了準備,卻不料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清歡殿裏,李瑨仍穿著正式的朝服,撚著一杯茶如此說道。


    李心玉噗嗤一笑,“就你這根直腦筋,還敢來我這賣關子?我不知道好消息是什麽,但我知道,壞消息是裴漠要離開我北上退敵了,是麽?”


    “行行行,心兒聰明。”李瑨小聲嘀咕道,“同一個爹娘生的,怎麽差距就這麽大呢。”


    “不過,真舍不得裴漠。”李心玉一想起裴漠要手握兵權出征了,心中喜憂參半,歎道,“那,好消息是什麽?”


    “忠義伯舉薦裴漠,引起朝臣爭論,擔心他拿了兵之後生出不臣之心……”


    “這算是好消息?”


    聽到李心玉的詢問,李瑨微微一笑,神情是難得的溫和,帶著不舍之意。他如同兒時那般,輕輕地揉了揉李心玉的發頂,說:“為了拉攏他,朝臣極力上奏,要求父皇將他招為駙馬。”


    李心玉愣了一會兒,眼睛倏地一亮,“父皇答應了?”


    李瑨收回手,哼了聲:“危急時刻,父皇能不答應麽?”


    李心玉笑出聲來,抱著繡枕在榻上滾了一圈,又猛然挺起身子問道:“婚期什麽時候?”


    “未定。”李瑨抿了口茶,想起自己那段有緣無分的感情,心中更是惆悵,“現在大軍壓境,戰事告急,舉辦婚宴肯定開不及了,約摸著要到裴家小子得勝歸朝之時罷。”


    “那應該要到明年了。明年也沒事。”李心玉頭一次坐立難安,雪腮透著緋紅,笑道,“我要去找裴漠!”


    “唉,著什麽急?父皇召他在議政殿議事,議完了,自然會來找你。”


    話音剛落,便聽見雪琴在外通傳道:“公主,蕭國公求見。”


    李瑨‘嘖’了一聲,挑眉道:“你瞧,這不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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