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落難湯雞
第107章 落難湯雞
離去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的那一刻，秦姝閉上了眼睛。
有什麼東西從眼角迅速滑落。
她抹了一把臉，發泄似的將眼前柳條的葉子，都擼光了，擼到虎口生疼，浸出血絲，身體上的痛轉移了心裡的難受，她才呲牙一屁股坐了下來。
她不是沒想過被拒絕的可能，年紀太小，門第之別，她不是他喜歡的類型……種種情況，她都設想過，也準備好了應對方案。
可惜，她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他會是這樣冷若冰霜的樣子，對方的姿態，已經無比明顯的告訴她——他對她沒有絲毫男女之情。
第一次動心，落得如此悲劇的結局，秦姝不無鬱悶。
更鬱悶的是，下馬車的時候，她打著讓凌亦晟送她回去的小心機，特意讓阿翡和車夫，先回去了，也就是說……她得靠雙腿走回去！
「混蛋——」秦姝鬱悶罵人，也不知罵的是誰。
好似嫌她還不夠凄慘似的，剛才還碧藍如洗的天空，忽然間烏雲密布，天邊還傳來春雷陣陣，眼見著就要下起雨來。
秦姝這下顧不得鬱悶了，趕緊拔腿狂奔，找個可遮蔽的地方。
跑得太急，路面又不平，一個沒注意，腳脖子一歪，一陣鑽心的痛，崴腳了。
秦姝：「……」
敢不敢讓她再慘點啊？！
彷彿聽到了她的心聲，轟隆一聲炸響，雷聲撕開了天幕，噼里啪啦的下起雨來。
「靠！」秦姝雨中凌亂了。
悲催至此，避無可避，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不急了，任由雨淋著，一瘸一拐的朝不遠處的破屋挪去，祈禱阿翡能看在下雨的份上，快點回來找她。
這個念頭剛剛轉完，有什麼東西罩在頭頂，雨停了。
秦姝驚喜的轉頭，臉上的喜色，在看到來人的瞬間，凝住了。
冤家路窄，楚青珩。
「喲，好一隻落湯雞。」
楚青珩斜睨她，嘖嘖道：「雖說你曾經是個鄉下丫頭，但如今好歹也是個官宦人家的小姐，怎麼好好的千金小姐不當，偏要跑這裡來當一隻落湯雞？」
秦姝此刻沒精力跟他鬥嘴，直接道：「如果八殿下是特意來奚落我了，那您奚落完了，可以走了吧？」
「秦五，你別不知好歹，我是看你被……」視線觸到少女紅紅的眼睛，楚青珩聲音一啞，未盡的話，說不出話來了。
雨勢驟大，四周噼里啪啦，全是雨聲。
只有楚青珩手擎的一把油紙傘，勉強撐出一小方無雨的天地。
秦姝卻猛然揚手，推開了楚青珩的傘。
「看我被拒絕，所以來笑話我？」她任由大雨打在臉上、身上，任由自己成為一隻名副其實的落湯雞，平靜看向楚青珩。
「那殿下趁此機會，好好笑，沒錯，我今天就是個天大的笑話，揣著一顆火熱的心來，被人冷冰冰的拒絕，連開口訴衷腸的機會都沒有，還沒馬車回去，崴了腳，又遇上大雨，前世今生加起來，都沒有今天這般像個笑話。」
她自嘲一笑，閉了閉眼。
「看在我這麼慘的份上，你看夠了，心裡舒坦了，能不能幫我個忙，把阿翡給我叫來，或者你不願意幫的話，離我遠點也行。」
她臉上滿是水跡，連頭髮都在滴水。
總之無比的狼狽。
楚青珩連做夢，都相看秦姝出醜，可如今她這樣狼狽，他卻並不覺得舒坦，出了一口惡氣，相反，還比她坑他的時候，更加心堵了。
他很快找到了原因。
「你一個鄉下丫頭，竟想支使我一個堂堂皇子幫你跑腿？痴人做夢！」楚青珩更加逼近了兩步，「還有，我偏要離你近點，你能拿我怎樣？」
秦姝當然不能拿他怎樣，她能做的，就是離他遠點。
剛艱難挪了兩步，腳下一空，她被人抱了起來。
「你幹什麼？」秦姝掙扎。
「別動，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楚青珩做了個要扔的姿勢。
求生的本能，讓秦姝下意識攀住他的肩膀。
「這就對了，生為女人，應當溫柔乖順，才會招人疼。」
楚青珩抱著她往破屋走，趁機教育：「像你之前，天天跟個母老虎似的，哪裡有半點女人樣？也難怪子熙會拒絕你。」
秦姝感覺傷口被灑了一把鹽，想要掙紮下地，可腳踝上傳來的鑽心刺痛，嘩嘩的大雨，無不提醒著她，最明智的選擇，是接受他的幫助。
她只得默默收回發癢的爪子，垂下眼皮，蓋住了噴火的雙眼。
「所以，你都看到聽到了了？」
楚青珩一時說漏嘴，乾脆道：「對啊，不過我可不是故意的，我是來此地調查正事的，哪知湊巧就看到聽到了。」
「那真是太湊巧了，距離殿下遭人劫持到西郊，已經好幾天了，前幾日不來查，偏偏今日來查。」秦姝不無譏諷。
楚青珩耳朵一紅，冰藍色瞳中燃起惱火，「我想哪天來就哪天來，誰讓你們挑哪裡約見不好，偏偏挑此地。」
終於走到破屋之中，他粗魯將她往破凳子上一放，氣哼哼道：「你應該感謝我湊巧今日來了，要不然，你哭死都沒人應。」
秦姝坐正身體，目光落在他淌水的袖子上，默默歇了抬扛的心思。
「謝謝。」
楚青珩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謝謝八殿下，今日伸出援手。」秦姝拱手道。
「你居然會向我道謝！」楚青珩一副見鬼的表情，到旁邊生火去了。
火很快生了起來。
秦姝單腳跳近火堆，找了個墩子坐下，就著溫暖的火光，擰起頭髮上的水來。
許是兩人冤家的關係，也不用在對方面前保持風度儀態什麼的，楚青珩看了她一眼，便也十分不講究的，脫鞋烤了起來。
一時間，破屋裡只有柴火燃燒發出的蓽撥聲。
竟然有種異樣的和諧。
而屋外，雨聲嘩嘩，整個西郊朦朧在水霧裡，霧茫茫的一片。
水霧之中，依稀可見一道青色的身影，看著破屋的方向，良久，轉身消失在水霧裡。
青影消失后不久，數道灰色身影，飛快從山林中竄出來，散落在破屋的四周，在雨聲的掩蓋下，悄無聲息的潛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