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情書裏寫什麽了?
第6章 情書裏寫什麽了?
從那以後,鬱溪每天都去台球廳寫功課。
江依大多數時候在忙,霸占著角落那張球桌,跟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打球。
鬱溪也不叫她,就自顧自往那張沒人的前台桌邊一坐,不一會兒,江依就會一手拎著老式台燈一手甩著插頭線走過來,往鬱溪麵前一擺,纖長手指在鬱溪額頭上用力一點。
“小心眼睛!”江依說。
大多數時候她們是不說話的。江依打球、抽煙、講露骨不露骨的葷段子,鬱溪算題、做閱讀、對台球廳熟了以後也開始嘰裏咕嚕背英文。
江依偶爾局休的時候,會拄著球杆衝她笑一下,煙夾在指間,斑駁紅唇間吐出一縷薄煙。
鬱溪假裝沒看見,背英文背的更大聲。
唯一的交流,是有時候台球廳的小妹妹會叫:“那台燈哪兒去了?人家要補睫毛膏。”
如果有人想走到鬱溪身邊拿台燈,就會被江依笑著推搡開:“你那睫毛膏隨便塗塗就行了,人家是學生,拿台燈掙前途的。”
一段時間過去,大家都知道了江依有這麽一個小妹妹。
每次鬱溪用一邊肩膀掛著雙肩包走進台球廳的時候,就會有不同的人叫:“江依,你的小妹妹來了。”
“我的小妹妹,你好呀。”江依夾著煙衝鬱溪笑,一雙桃花眼被熏的眯起來:“叫姐姐。”
鬱溪開口:“江依。”
江依哼一聲。
鬱溪也問過江依:“你多大?”
江依說:“你猜。”
鬱溪說:“二十二?”
江依看起來挺高興的:“我有那麽年輕嗎?”
鬱溪問:“你到底多大?”
江依含著煙,一手拎著球杆,另一手在鬱溪頭上揉了一把:“我已經老了。”
“老得我已經不想告訴你了。”
鬱溪在想江依到底多大,難不成快三十?
歲月厚待美人,即便江依的生活看起來並不寬裕,幾多磨礪下,時光也並沒有在江依身上留下痕跡。
鬱溪想,也許江依真的是妖精,從桃花樹裏走出來,不老不死。
******
這天江依走近的時候,沒傳來煙味,而傳來一陣甜絲絲的味道,她的影子暫時遮過台燈燈光投射在鬱溪的書本上,毛茸茸一片。
“啪嗒”一聲,有什麽東西掉在鬱溪的書本上。
是一根棒棒糖。
鬱溪抬頭,就看到江依明豔的一張笑臉,豐腴紅潤的唇間叼著一根棒棒糖:“小妹妹,請你吃糖。”
這段時間,江依請鬱溪吃了不少東西。
幹脆麵,咪咪蝦條,娃娃臉雪糕,還有一種棒冰,凍在軟塌塌的軟塑料管裏,一掰兩半,一人要頭,一人要尾。
鬱溪喜歡要尾,圓圓的尾這一端棒冰更多,江依喜歡要頭,尖尖的頭那一端,吸起來更有樂趣,江依每次都是最後一點碎冰都不放過,成功吸出來以後縱聲大笑,斑駁的漆紅口紅沾在軟塑料管上。
這些東西都很便宜,便宜到人均赤貧的祝鎮人也能買得起,除了鬱溪,鬱溪搬到鎮上住以後從沒有過多餘的一分零花錢。
這些東西,都是江依第一次給鬱溪吃的。
鬱溪不知道是這些東西本來就挺好吃的,還是因為這些東西是江依給的才變得好吃,好吃到可以讓人忽略那股濃鬱的塑料味和糖精味。
鬱溪每次都說:“我給你錢。”
江依每次都說:“小妹妹,我不要。”
作為交換,她會讓鬱溪幫忙打掃台球廳的衛生,每次鬱溪拿刷子刷過台球桌墨綠的毛茸茸的桌麵,或者拿掃帚掃地,江依都會蹺著腿笑盈盈坐在一旁,有時哼著小調,有時吃咪咪蝦條,最後一嘬沾滿粉粉的手指:“小妹妹,你動作很利索啊!”
最後她拉下重重的卷閘門,帶鬱溪去吃一碗辣死人的炒粉。
繼幹脆麵、咪咪蝦條、娃娃臉雪糕、棒冰之後,今天江依拿給鬱溪吃的,是一個棒棒糖。
江依舔著唇,毫不在意自己口紅變得斑駁:“我在戒煙,吃棒棒糖代替。”
“為什麽戒煙?”鬱溪問。
江依舔著棒棒糖笑:“嗓子抽啞了,說話不好聽了呀。”
你聲音怎麽樣都好聽的,鬱溪在心裏說。
不過不抽煙的確對身體好,這是一件好事。鬱溪撿起掉在她英語書上的棒棒糖,看了一眼:“我不喜歡西瓜口味的。”
“還有不喜歡西瓜口味的小孩兒?”江依笑。
鬱溪說:“嗯,就是不喜歡。”
江依想了想,把沒舔多少的棒棒糖舉到鬱溪麵前:“其他的糖都分完了,我這好像是青蘋果的,你要麽?”
鬱溪故作平靜的說:“蘋果我喜歡的。”
江依說:“好吧讓給你吧,誰讓我是姐姐呢。”
她把青蘋果口味的棒棒糖遞給鬱溪,自己撿起鬱溪英語書上的西瓜味,笑嘻嘻走了。
等江依走開以後,鬱溪頓了頓,才把那根青蘋果棒棒糖小心的塞進嘴裏。
糖在空氣中暴露了一會兒,表麵已經幹涸了,要舔兩下,才重新變得濕潤起來,隨著甜滋滋糖味一起在口腔漾開的,是一陣清香,來自江依的嘴裏,還裹著一股淡淡煙草味。
鬱溪含著糖笑了一下:江依這個騙子。
還說想戒煙呢,明明吃糖以前剛抽了一根。
這煙要能戒掉才有鬼了。
“你是叫鬱溪麽?”有人敲了敲鬱溪麵前拱起的桌麵。
鬱溪立馬就不笑了,她從來不是一個喜歡笑的人,總是清冷冷一張臉,那笑容好像是鬱溪獻給江依的獨家私藏,在麵對其他人時立刻換了臉。
麵前是一個年輕男人,也許說是男生更貼切,戴著假金鏈子紋著花臂吊兒郎當的,卻掩不過一臉稚氣。
鬱溪沒覺得害怕,點點頭:“我是。”
男生把一個信封甩到桌上,又掉到鬱溪的英語書上:“我弟給你的。”
鬱溪心細,盯著信封上的字跡看了兩眼,已經明白過來這信是周齊給她的。
周齊是她同班同學,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是成績上唯一能跟鬱溪靠近的人,因為長得清秀,也是其他女生眼裏校草一樣的存在。
鬱溪倒沒想到周齊有這麽個混社會的哥哥,也沒聽周齊在學校裏提起過。
這時江依拎著球杆走了過來,叼著棒棒糖衝男生說:“帥哥,來打球啊?”
說著話看了鬱溪一眼。
江依今天穿一件水藍色吊帶裙,卻化濃妝,嫵媚風塵和初戀清純奇異的在她身上融為一體,男生一看她立馬眉開眼笑:“依姐,陪我打一局?”
江依長得漂亮,在這台球廳裏挺有名的。
江依走開前壓低聲音問:“沒找你麻煩吧?”
鬱溪搖頭。
江依衝掉在鬱溪英語書上的信封努努嘴:“這什麽?”
鬱溪冷靜的說:“情書。”
江依這才了然的笑笑,拎著球杆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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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球廳要打烊的時候,鬱溪幫江依掃地,江依蹺著腿坐在一邊,已經沒忍住摸了根煙出來抽,鬱溪挺無奈的低頭笑笑。
“小孩兒,別裝大人。”江依吐出一縷薄煙。
鬱溪掃完地,關上大燈,走回前台桌邊拎起自己的雙肩包:“走吧。”
江依眼尾掃到扔在桌麵一角的信封:“咦,這情書你不帶回去?”
鬱溪說:“有什麽好帶的。”
“拆都不拆?”江依抽完最後一口煙,煙屁股還夾在指間舍不得丟。
“有什麽好拆的。”鬱溪瞥了江依一眼:“你想看?”
“想啊!看看嘛!”江依笑著,一副對年輕人感情生活很感興趣的樣子。
鬱溪順手拿起桌角的信封:“那走吧,出去看。”
台球廳燈都關了,在這兒是看不清了。
江依鎖了卷閘門,帶鬱溪去了最常去的那家炒粉攤。江依下班晚,所以晚飯一般在這裏解決,這裏價錢便宜,肉都是些沒什麽品質的邊角廢料,好在重油重辣的味道不錯。
江依麵前擺著一盤子炒粉,一瓶冰啤酒在塑料杯裏倒了半杯,興致勃勃衝鬱溪一挑眉:“拆吧!”
鬱溪低頭笑了下,把信封找出來拆了。
“念念?”江依沒忍住,又摸了根煙出來抽,一副聽八卦的架勢。
“鬱溪同學。”鬱溪對著信念:“夜已經很深了,不知現在的你在做什麽?總有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不知今夜的你是否有夢?夢裏是否有我?……”
江依夾著煙笑個不停,花枝亂顫的。
“哎喲,現在小孩兒情書都這麽寫?”江依笑道:“怎麽比我們那會兒還老套。”
“不是。”
“嗯?”
“我是說,現在寫情書不是都這麽寫。”鬱溪說:“比如是我的話,就不這麽寫。”
鬱溪塞了一口炒粉,口紅蹭掉了,雙唇卻被辣得越發紅潤,她含著煙衝鬱溪笑:“那小孩兒,你怎麽寫?”
鬱溪說:“寫首詩吧。”
江依笑著問:“你還會寫詩呢?”
“不是我寫來的。”鬱溪說:“書上看來的。”
江依把煙從唇間拿下來,吐出一縷煙,又塞了口炒粉,腮幫子鼓鼓的問:“什麽詩?”
鬱溪瞥了江依一眼:“你想聽?”
江依睜著一雙桃花眼笑著:“聽聽唄。”
她伸手,抓了一隻耳邊飛過的蚊子,一副閑來無事的模樣。
作者有話說:
誰不想當嫵媚姐姐的小妹妹呢~攤手
感謝在2022-04-01 12:59:30~2022-04-02 15:29: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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