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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想埋你家祖墳

  到底是沒憑沒據,曹畔也不敢跟母親說她的猜測。只能每天問太傅沈暖好了沒有,為什麼還不來學子苑。


  太傅也頭疼的很,她去看過一次陛下,自然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可又不能跟她說,只好說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然而這些人越這麼說,曹畔就越覺得她們是在敷衍她,心底更擔心的不行,也就更坐實了她心底的猜測。每天結束了課中午就往暖宮門口跑,等著能不能看一眼沈暖,就算見著婁沉也行。


  後來她乾脆不去學子苑了,進宮就蹲在暖宮門口磨守門的侍衛放她進去。


  今日她巧了,碰到婁沉下朝回來去暖宮。她一看見婁沉立馬跑了過去,之前在腦海里想了無數遍見到婁沉要大聲質問她的話卻在看見婁沉冰冷著張臉的時候什麼都質問不出來,眼見著好不容易見著的人抬腿就走,她趕緊跑過去關切的問她,「沈暖還好嗎?他怎麼還不來學子苑呢?」


  婁沉最近心煩的不行,實在是沒好脾氣和耐心來跟一個毛頭丫頭解釋沈暖怎麼樣了,剛想開口讓人把她趕出去就瞥見李由跑了過來。


  李由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喘了好一會兒才伸手一把拉過曹畔,訓道:「這裡是你能來的地方嗎?學子苑都不去了,你好大的膽子呀!回去罰寫詩文一百遍!寫不完不許走!」


  這曹畔在學子苑的一眾學子中樣樣也都是拔尖的,也聽話沉穩安靜的很,怎麼一遇到事就這麼急性子了?見不著陛下天天問還不行,非得跑到暖宮來。也不看看,這裡是她能來的地方嗎?


  李由趕緊向婁沉請罪,「是臣沒看好她,讓她跑了過來。這孩子也是擔心陛下,一時沒顧規矩,請殿下原諒。」


  一提到沈暖,婁沉連問她是誰家孩子的心情都沒有了,只說讓李由把人帶回去好好看管便轉身進了殿內。


  李由一邊行禮送婁沉,一邊一把伸手拉住想跟著婁沉往殿里進的曹畔。等人走完后她才點著曹畔的額頭咬牙切齒的說道:「你有什麼事跟我說不行跟太傅說也行,怎麼就非得往這裡跑。這裡是陛下的寢宮,豈是你能來的地方!今日碰到殿下沒罰你實屬萬幸,下回可千萬不許再來,否則我就要喊你母親過來了。」


  曹畔還想再說什麼就被李由板著臉嚇得吞了回去。李由一邊拉著她往學子苑一邊說道:「陛下那裡有攝政王和奉御呢,要你瞎操個什麼心!」


  李由想著從昨個從太傅那裡得知陛下病情近況的消息,之前一直懸著的心算是穩穩的落了地。


  陛下那日的脈相和紅疹剛發的癥狀種種都像極了那虎狼之病——天花的癥狀。一連著幾天,紅疹是越發越多,越來越大,最後都練成一片水腫起來。


  朱奉御回去查了不少醫書,下午又去暖宮給陛下診斷了一遍,到晚上那突發的水腫起來的紅疹竟然有慢慢消退之樣。本來以為就此好轉,誰曾想第二天又照常紅疹又照常發作,比第一天還要多,連陛下臉上都布滿了紅斑。


  這下可驚的不行。婁沉當場就要發作狠懲朱奉御,被殿中省陳安以宮中無奉御求情暫時保了下來。


  這時候昏睡了一天一夜的陛下幽幽轉醒,這病癥狀隨著陛下醒來顯現的更加明顯。朱易一看這頭暈昏睡噁心嘔吐等癥狀,當下也皺起眉頭,當晚一夜沒睡,第二天再來的時候便帶來了一個好消息,陛下那紅疹不是天花,而是蕁麻疹。


  這一下,所有人的心算是穩穩的放在了胸膛里。李由再跟問她的學生們說陛下沒事,說的也底氣十足起來。


  這蕁麻疹和天花比起來,簡直難治的好比想要登天,一個卻容易治些。


  沈暖的癥狀確診為蕁麻疹,最鬆了一口氣的人就要屬婁沉了。起初兩天里病症不能確定,一直被以為是天花,她除了上朝便日夜不眠不休的守在沈暖床邊。陳安心底是一萬個不願意相信是天花,卻也心疼婁沉這個樣子,勸她去休息,她開始還敷衍她兩句,後來聽的煩了便裝作沒聽見。


  昨個早上確診了之後,婁沉中午才休息了一個時辰,便又過來了。


  這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是蕁麻疹不是天花了,而當事人沈暖卻不知道,他不知道是從哪裡聽了一耳朵,便堅定的以為自己是得了天花。當下便讓人給他備紙,他要寫遺詔。


  陳安年紀大了,到底比不了婁沉年紀輕輕身強體壯的熬個幾天不眠不休的也沒什麼,沈暖病了,她這一頓煎熬下來,身心俱疲,昨個中午便病倒了,這兩日伺候沈暖的便是她一直培訓的小侍陳言。


  陳言不知道沈暖這怎麼一醒來就要紙,但還是聽從他的命令去把紙筆取了過來。


  沈暖拿到東西之後便讓人出去,自己留在房間里。他忍著身子的瘙癢之感從床上下來,趿拉著鞋子趴在一旁的桌几上開始寫他的遺詔。


  既然是遺詔,第一個提到的自然是最在乎的人最重要的事。


  他提筆寫到,朕死後,皇位交給婁沉。將他葬在母皇和父后皇陵旁邊,婁沉每個月都必需去看他至少一次。


  沈暖本來想寫每天,後來想想婁沉現在就這麼忙碌,將來當了皇上肯定更加忙碌,還是一個月來看他一次好了,他雖然天天見不著,但也算滿足了。


  他就寫了這兩句話便沒什麼要交代的了,其實他第二條都不用寫。他要是死了,婁沉一定會處理好所有的事情的,一點都不需要他操心。


  沈暖想著想著眼眶就紅了起來。他趴在桌子上掰著手指頭數著,自己都九歲了,眼見著再過幾個月就十歲了。離及笄又近了一歲,到時候說不定就能嫁給婁沉了。


  嗚嗚嗚……他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可是他就要死了。他巴巴的喜歡婁沉喜歡了一、二……六,六年了。卻嫁不了她了。要知道他是一心以嫁給婁沉為心愿的。每年婁沉讓他放天燈許心愿的時候,他許的都是讓婁沉喜歡他,自己快快長大嫁給婁沉的。現在許了五六年的心愿不能成真了。


  越想他就越傷感,趴在桌子上哭的都喘不過氣。把自己好不容易寫了兩句話的紙都哭濕了,筆墨被淚水渲染開來,黑成一片連在一起。


  婁沉看到又要說他不好好寫字了。她看到定要說落自己又哭了。可是……他都要死了還想那麼多幹什麼!

  他就要哭,能哭多少眼淚就哭多少眼淚,哭的讓婁沉永遠都忘不了自己,免得她有了王君就忘了自己。


  王君……


  提到這兩個字,沈暖心疼的直抽抽。她今年二十一歲了,上個月剛舉行及冠禮,聽人家說及冠她就要娶王君了。


  他死了,那她是不是就不能娶王君了?


  這麼一想沈暖終於找到了自己死了之後唯一一件讓他順心的事了。他抹了一把眼淚,吸了吸鼻子。拿著筆,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的把「朕死後婁沉不許娶王君」這種蠻不講道理的話加在了那張紙上。


  反正他死了,他寫的話婁沉就得聽。婁沉要是不高興天天去皇陵說落他,那他能高興死。


  寫完了,沈暖想著還得往上面印個戳。可唯一讓那群羅里吧嗦的大臣認同的戳在婁沉那裡。


  他又想哭,自己寫的話婁沉一定不同意,怎麼肯把戳給他呢。


  沈暖捏著手裡的紙抽咽了半天,也沒再想出法子。想著話本里說的可以寫血書的,他盯著手指頭看了半天,伸著放嘴裡……又默默的抽了出來。


  他平時經常咬手指頭的,可是也沒真咬爛過。


  沒血,有眼淚行嗎?


  沈暖撫平被他捏的皺皺巴巴的紙,上面他哭了不少眼淚的。


  他又坐了半天,耳朵聽到有腳步聲往這裡走。殿內的人被他趕了出去,現在能來的肯定是剛下朝的婁沉。


  沈暖立馬把紙往懷裡一塞,趕緊跑床上下意識的拉起被子把頭蒙住。他的臉自己照顧一次鏡子之後嚇得把鏡子一扔直喊妖怪……


  這樣的臉他怎麼能讓婁沉天天看他呢!之前沒醒就算了,現在不能讓她看!

  明明自己是個小美人的,死了也得讓她記得自己小美人的樣子,而不是一臉紅斑妖怪的樣子。


  他像是想起什麼?又把被子一掀。他是天花呀!會傳染的!

  於是婁沉剛把門打開,一個枕頭對著她的臉就飛了過來。


  她下意識的伸手一抓扔開,等發現是軟綿綿的枕頭之後才手腕一轉,將枕頭抓在手心裡,皺著眉頭剛想開口問他怎麼了就聽到他朝自己吼道:「出去!不許進來!」


  「是我。」婁沉以為他在吼下人,畢竟小糰子這麼些年來可從來沒大著膽子對自己大聲說過話,更別提吼了。


  我當然知道是你。沈暖把床帳放了下來,對著她接著吼道:「我知道,你出去!我不要你進來!你不能進來!」


  婁沉一愣,停住步子抿了下嘴唇才疑惑的問道:「你……在換衣服?」


  沈暖被她的回答憋的啞口無言,只能抻著脖子繼續說道:「我沒有換衣服!你出去!反正你出去!我不想要你進來!」


  ——這是又鬧什麼脾氣!

  婁沉皺著眉頭走近,看到帳子被他放了下來,貿然也沒敢伸手去掀,小糰子到底九歲了,雖說沒及笄,可也是個小大人了。


  她在床邊站定,隔著床帳說道:「你躲裡面做什麼?把帳子掀開。」


  沈暖一聽她進來了,身子縮的更緊,就怕離得近了些立馬就會傳染了她一樣。他想著她照顧了他好幾天,會不會已經傳染了,這麼一想,心裡更害怕,說出的聲音都帶了些哭腔,「你不許過來!你快出去,出去呀……」


  傻婁沉,怎麼就這麼笨呢!連九歲的他都知道天花會傳染,就她個笨蛋還天天過來。


  沈暖用袖子抹眼淚,一抬頭才發現婁沉把帳子掀開了,皺著眉頭正看著他,頓時下意識的捂住臉,叫道:「不許看!你不許看!」


  婁沉把帳子掛了起來。還沒坐在床沿,他就伸手推自己。


  「又胡鬧什麼?」婁沉嘆氣,站了起來。把被子抖開,說道:「躺好。」


  沈暖下意識聽話的乖乖躺好任由她給自己蓋上被子。


  婁沉給他掖好被角說道:「還病著就這麼胡鬧。又不是夏天,也不知道蓋被子。」


  沈暖巴巴的看著她下意識的嘟起嘴小聲為自己辯解道:「還不冷。」


  隨後看她坐了下來,又趕緊伸手推她。


  婁沉臉色一冷,問道:「你到底在胡鬧什麼?不想我進來是想誰進來?你說,我給你喊進來。」


  沈暖被她一凶,心裡可難受了。想著我要死了還怕你被傳染,你結果還凶我!


  他嘴一扁,就哭了出來。


  婁沉是因為這幾天都沒能好好休息,本身他的事加朝堂上的事就夠她身心俱疲了,一連幾天沒好好休息,精神也差的很,一時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語氣對他重了。


  此時看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心底也心疼的很,伸手輕拍著他的小身子說道:「是我的錯,我不該凶你,不哭了。」


  沈暖想著要讓她記住自己,哭的可大聲了。


  婁沉這麼多年了,就沒見過他這麼撕心裂肺的哭過幾回。第一回是先帝去世,第二次是以為她不要他了。那這回又是為了什麼?

  「我要死了,還想著你,你還凶我!你還凶我!」沈暖邊哭邊忍不住的跟她控訴,「以後你就見不到我了!嗚嗚嗚……」


  他含著眼淚話說的模糊不清,婁沉斷斷續續的聽了幾個詞。要死了和凶我……


  「胡說什麼?」婁沉拿巾帕要給他擦眼淚,被他蜷縮著身子躲開了。「你不要看我的臉,嗚嗚嗚……現在難看死了。」


  哭成這樣還記得自己臉這兩天不好看呢。


  婁沉聽的想笑,怕他惱羞成怒哭的更凶又忍住沒笑。等他哭了一頓換氣的時候,才說道:「你又聽誰說了什麼?什麼要死了?」


  沈暖縮著身子埋著臉瓮聲瓮氣的說道:「你不要騙我了,我知道我是天花,活不了了。」


  說著他又伸手推她,「你別靠我那麼近,傳染你怎麼辦!」


  婁沉猜他又聽了什麼不該聽的,皺著眉頭想著陳言到底年幼,想要學陳安控制住宮內火候還是不夠,說道:「我照顧你幾天了,要傳染早就傳染了。」


  沈暖抽咽了一下,眼淚汪汪的看著她,懷疑的問道:「真的不會?」


  「不會。」婁沉是故意的,任由他誤會沒有解釋。


  沈暖雖然心底有些懷疑,但是私心卻想著天花對她沒有用,她能多陪自己一會兒。


  他慢慢的蹭過去,蜷著身子形成個半圓虛環著坐在床沿上的她,揪著手指頭小聲說道:「那、那你陪我一會兒吧。我怕死了就看不見你了。」


  說著他眼淚又要下來,又被他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他本來就病著,又鬧了這麼一頓,精神也有些不好,在知道婁沉不會被傳染之後便更提不起什麼精神。


  沈暖覺得自己提不起來精神可能是因為快要死了。想著婁沉還陪著他,他本來有些怕的,現在又不怕了。


  他偷偷伸手去摸她放在床沿上的手,看她耷拉著眼皮沒反應便得寸進尺的把小手塞她手心裡進去,笑彎了眼睛露出兩個小梨渦,活像一隻偷了腥的貓一樣。


  「我死了你要常常去看我。」他又開始自言自語,每當兩個人在一起時,婁沉不愛說話,他便沒話找話,只要婁沉抽空回他一句,他就能接著那句自己說個半天。


  而現在他看婁沉不應他,頓時不滿的嘟起嘴,哼道:「我死了就沒人陪你了。」


  婁沉想笑,他分明是想說「你現在還不理我,以後就沒機會了」,偏偏不知道跟誰學會拐彎抹角凈說些煽情的話。


  「不怕,我今年也該納王君了,一個不夠我再納兩個副君,有他們陪我,你放心吧。」婁沉一邊感受著他在撓自己掌心,嘴上一邊淡然的說道。


  沈暖氣的睜大眼睛瞪她,膽肥的想掐她手心。


  他哼哧半天又說道:「我死了你是不能娶王君的。你要當皇上。」


  婁沉心裡猛的一驚,面上卻不顯,問道:「我怎麼能當皇上?」


  沈暖一本正經的跟她解釋道:「我寫遺詔了,等我死了你是皇上。把我埋我母皇旁邊。」


  沈暖咬著另一隻手的手指頭看著她越來越好看的側臉,心裡頭想的是:要是能埋你家祖墳里我更高興。將來要是能和你埋在一起更好。


  婁沉心底一暖,嘴角勾了抹淺笑斜睨他一眼,看著瞬間看呆的小糰子,握著他的手,語氣里也染了些許笑意,說道:「傻得不行,我又不姓沈,怎麼能當皇上呢。這江山可是沈家的,你要是不當,就是你小皇姨來當,我是攝政王,輔佐你的攝政王,你要不是皇上,那我便也不是攝政王了。」


  她說的是他不做皇上,而不是他要死了。這話里的用字沈暖雖然不一定能聽的明白,可她也不願說那種不吉利的話,尤其是剛經歷過前兩天斷不出他病症的時刻。


  她當時,是真的被嚇到了……


  沈暖果然只聽到了她不能當皇上,他從懷裡掏出自己寫的「遺詔」,說道:「我的話也不行嗎?你看我都寫了下來,你往上面印個戳就行了。」


  婁沉接過一看,上面的字像是被水浸過一樣,模糊一片,只有下面的一行不許她娶夫寫的倒是明顯。


  「就是印十個戳,她們也不信我。」婁沉笑著將紙抹平,工工整整的疊了起來,放在懷裡。


  他要是把位給她,就是當面對天下人說,天下人也不信他,也不服她。必定會認為是她脅迫的。


  可在此之前她也未曾想到,才九歲的小糰子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事事都是先考慮的她……


  「那你也能娶夫了。」他又想起這件事,聲音悶悶的,塞她手心裡的手抽了回來,拉著被子蓋住臉。


  「你不喜歡?」婁沉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說道:「我總要娶夫的。將來娶個好的,還能多個人疼你。」


  「不要!」沈暖蜷成一團,說道:「我才不要別人疼我。」


  他偷偷的從被子里伸出手,在床沿邊摸索著。婁沉看見了,把自己的手往他前面一放,他摸著了,握住拉回被子里,連著她的胳膊一起抱在懷裡,聲音隔著被子傳了出來,「我誰都不要,我就要你疼我。」


  婁沉放在膝蓋上握成拳頭的手猛的一緊,隨後又緩慢鬆開,低聲說道:「我成親了,也疼你。」


  「你說過只要我的。」沈暖抱著她的手,縮被子里,想哭又知道不該哭,她最不喜歡他哭了。


  婁沉沒有說話,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她知道要想讓他從被窩裡出來,只需要說她不娶就行了。可是他也九歲了,不是之前的三歲,能用言語隨意哄哄了。那時候的話他都能記到現在,難保她現在的話他會記到什麼時候。


  「婁沉……」她不說話,沈暖心底空空的,沒聽到她哄自己又有些難受,悶悶的喊了她一聲。


  婁沉低聲應了一句,「我聽著呢。」


  他往常自言自語完了總會喊她一句,像是在確認她有沒有聽他說話一樣。只要她應了一聲,他就滿足了。


  「我好睏,」他打了個哈欠,有些難過的問她,「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是。」


  沈暖抱著她的手蜷縮的更厲害,臉蛋微微蹭了蹭她的手背,說道:「我死了一定要想我。」


  婁沉不願意再聽他說這種話了,便把手從他懷裡抽了出來,說道:「你這不是天花,只是慢性的蕁麻疹,喝些葯,慢慢的就好了。別再胡說。」


  沈暖眨巴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咧開嘴笑了,兩個小梨渦在臉上,隨著他說話忽隱忽現,「我知道你騙我。」


  「……」


  他鑽牛角尖里去了,婁沉知道現在跟他說什麼他都不信,便輕輕的拍著他的背說道:「困了就睡會吧。」


  沈暖又不敢睡了,咬著嘴唇漆黑的大眼睛巴巴的看著她。


  婁沉在心底嘆息了一聲,掀開被子。他立馬歡快的扭著小身板往床裡邊挪,給她在外面留了好大一片床。


  「只這一次。」婁沉看他這副開心的模樣板著臉說道。


  沈暖立馬毫不猶豫的點頭,等人鑽他被窩裡之後,稍微矜持了一會兒,才手腳並用的纏上去,臉埋在她的身上,聞著熟悉的冷香味,不舍的說道:「我捨不得睡,怕睡了再醒就看不見你了。」


  他語氣低低的,鼻尖蹭著她的胳膊。


  婁沉抽回被他抱著的手臂,將人環在懷裡,說道:「睡吧,我保證你醒來還能看見我。」最多她今天不批奏摺了,等著他睡醒就是。


  沈暖雖然嘴裡說著捨不得,到底是沒過太久就睡著了。鬧了一番,他的確是累了。


  婁沉看著窩她懷裡的小糰子,想著時間過得真的很快,第一次被他這麼抱著睡的時候他才三歲,小小的一個,腿伸開了才到她腰那裡。現在長大了,腳伸直都到她小腿了,再過兩年,說不定就能勾著她腳背了。


  這副畫面從腦海出來的時候,婁沉自己都嚇了一跳。她在想些什麼!

  就算沈暖現在對她依賴,捨不得她,也僅僅是因為她陪著他長大而已,就算她能隱隱的感覺到他對她似乎有朦朧的愛慕之心,這也可能是因為他還小,分不清親情和喜歡才導致的。而她怎麼可以也這麼想!

  看來真的該娶夫了。


  婁沉皺著眉頭想著之前朝堂上說她已滿二十一,也及冠了,確實該納王君的時候,甚至有大臣建議給她小選一次。當時小糰子聽后驚得從龍椅上差點沒掉下來。想到這,婁沉緊皺的眉頭微微鬆了些,嘴角動了動,有些想笑,可是又笑不出來。


  她嘆息了一聲。他還小,而她卻及冠了,他不懂感情,可是她不能不懂。何況他是陛下,而她是攝政王。不能,也不可以在一起……


  等他五年後能執政,自己也差不多算做好了萬全的退路,到時候雲遊四方,也算能夠放鬆了。


  他到時候娶了君后,便會漸漸忘記對她的這種朦朧感情,時間久了,說不定連她這個人都會忘記。


  既然早已預料到了結局,她又怎麼會允許自己做出最差的選擇。


  像是感覺到婁沉心底想不要他的情緒一樣,窩在她懷裡的沈暖哼唧了一聲,似乎要哭出來。


  婁沉伸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兩下,他就又乖乖的縮她懷裡睡著了。


  婁沉靠在床上,疲憊的微闔上眼皮。心底無聲自問:小糰子,你讓我該拿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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