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怎麼還不走
沈暖本來今天該去學子苑的,但是由於婁沉對外宣稱他卧病在床,所以今明兩天他都可以不用去。
對於婁沉的安排他開心極了,當然,如果她現在不是坐在自己的書房裡他就更開心了。
沈暖咬著手指頭坐在一旁的軟塌上,小狗一樣水汪汪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的看著坐在他書案前的沈暖,以及聽著她時不時對自己之前亂塗亂畫的點評。
……當然,從她嘴裡是聽不到誇獎他的好話的。
早上吃過早飯之後,婁沉便讓人把奏摺什麼的都拿來了暖宮,自己也不回安辰宮。
她既然說了小皇帝生病她留在暖宮裡照顧,那她這兩天就只能待在暖宮裡,免得想見她的大臣堵在安辰宮門口,或者從哪裡打聽些什麼消息。
陳安從勤政殿回來后便告訴她左相聽完這一連兩日無法上朝之後,臉色鐵青,最後拂袖而去,而右相卻心情很好,最後一個走的,特意留下來問候小皇帝的身體狀況。
對於兩位丞相的反應婁沉早就猜測到了。恐怕今日會有不少沉不住氣的官員想動用一切在宮中的關係打探小皇帝的情況。
為了防止被人看到昨晚高燒的肉包子今天已經活蹦亂跳起來了,婁沉選擇最直接乾脆的方法——將人放眼皮子底下看著。
暖宮作為沈暖的寢宮,書房的配置倒是沒有因為他年紀還小就打了折扣,反而多了些她書房裡永遠不會有的一些書畫。
婁沉讓人把奏摺放在了一旁,自己走到書案前看了看上面花著鬼畫符的畫。看了半天以她被太傅所稱讚的天賦都沒能看懂他畫的是個什麼。
沈暖伸出手指頭指著上面塗成紅色的一團介紹道:「這是梅花,就是外面梅林里開的那種一朵一朵的紅色的小花。」
「……」她當然知道外面梅林里的梅花長的是個什麼樣子。
婁沉想著他還小,便斟酌了一下才評價道:「狗從雪地上跑過,都比你畫的好看。」
「……」
沈暖一下子就聽出來她說他畫的還不如狗跑的,頓時不滿的低聲哼唧著將所有畫都卷了起來,抱著放在一邊,就不再理她,甚至看都不看她,耷拉著腦袋坐在軟塌上。
小孩子說兩句還鬧脾氣了?
婁沉倒是意外了一下,從這些天的相處讓她感覺小肉糰子脾氣還是挺好的。
「進了學子苑后讓太傅好好教你學作畫,回頭拿給我看看,總會有進步的。」婁沉邊翻開奏摺邊跟他說道:「你還小,不會畫很正常。」
這回說他小沈暖心底就沒有一點不高興的感覺,反而覺得他明明就是小嘛,不會很正常呀。一想通又高興起來,自己給自己找事情做。
誰說小孩子沒臉沒皮沒有自尊心的。沈暖性子隨和有些馬虎自尊心雖然沒那麼強,但好歹還是有點的。婁沉覺得,他畢竟是將來大沈的皇帝,她還是要尊重一下他幼小的自尊心。
在自己的書房內,沈暖很快便輕車熟路的翻出一堆可以玩的東西,自己坐在軟塌上,將那些小玩意在面前一一擺好,就開始一人分飾幾個角色玩起了過家家。
鑒於上次被扔出書房的經驗,他知道不能出聲打擾婁沉。便光張嘴從嗓子里發出聲音。
這種聲音婁沉依舊能聽的見,甚至聽的她直皺眉頭。她從小玩的都是琴棋書畫騎馬射箭,從來不知道別的小孩子小時候玩的都是這般幼稚無趣。
說好了要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的,她自然不能像上次一樣把他提著衣領提溜出去,只能裝作聽不見的樣子,將心思全放在面前的奏摺上。
這些摺子都是今早新送過來的,圍繞的話題除了沈晟就沒有別的了。左相那邊的一個勁的跟她說沈晟絕無異心,甚至恨不得要將自己百餘口的身家性命都用來擔保,求讓沈晟入京。而右相那邊的又陳列出沈晟種種不對不合禮法的地方,咬住她提前離開嶺山封地,帶軍隊來京城這兩件事,求下旨捉拿沈晟。
兩派所陳之詞各有各的理由。光從這奏摺上迫切的言辭就可以想象出如果今日上朝,那將又是一場激烈的口舌之爭。
這種奏摺千篇一律,根本就沒有什麼好看的。婁沉略微翻看了幾個便懶得提起硃筆依次批閱了。
明天,最遲後天,這些在奏摺上為沈晟壓上身家性命的大臣,估計會哭著罵沈晟有異心,枉費了她們的一心信任,辜負的先帝的情義。
這種善變的嘴臉,她看的太多了。
既然這種東西沒有看的必要,婁沉便讓人將它們重新裝回竹婁里,讓人放在一旁扣下來,而不是下午給她們再送回去。
沈晟被蒙躍帶的禁軍困在京城外面,再加上最近兩日一直在下的大雪,沈晟一定會急躁起來,尤其是長途跋涉而來,她必然沒有多餘的糧食和衣物給她供給她帶著那一千多兵馬安心守在城外跟她耗。
最近京城內一直在傳不利於她的流言,企圖引起民憤。老百姓一直都是安分守己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對於這種突然散布起來的流言本來無感,奈何城內有心機之人利用不許進出城這一件事大作文章,讓百姓憂慮即將過年所需的物資年貨進不了城,自己的東西也運不出去開始躁動。被人鼓動著去京城各大城門口去鬧。
天子腳下百姓暴動可非好事。禁軍現在全都調在城門口,一邊看著沈晟以防她有可乘之機一邊還要安撫百姓。
這種情況下蒙躍也知道,越鎮壓她們就會越反抗,還不如說著軟話,留她們抱怨啰嗦兩句散了得了。
沒有沈晟的親自指導,她留在京中的那些人在城內煽動的火燒的太小,遠遠達不到她想要的那種燎原大火燒死婁沉的地步,再加上京內任何消息都傳不出來。她的消息也傳不進去。心裡不由得急了起來。
左相也急,本來想逼迫婁沉,讓她迫於群臣而妥協,想著畢竟是一個十五歲乳臭未乾的毛頭丫頭,她們一起施壓還鎮不住她嗎,誰知道人家給她們來了個不上朝,就造成了現在一隻巴掌拍不響的局面。人都見不著,奏摺寫的再好也沒用。
她幾次三番的想遞消息給沈晟,告訴她現在城內的情況,奈何消息就是系在蚊子腿上也飛不出蒙躍親自看守的城門。
內外消息一堵塞,兩邊的心就開始亂了起來。兵法最講究的就是心不亂。人心嘛,一亂就開始出問題,出猜疑。
沈晟開始懷疑她留下的人叛變了,而左相她們不敢出聲,被婁沉鉗制了。
左相就怕沈晟沉不住氣一時糊塗真起了兵,這兵起的不合情不合理,不管輸贏日後恐怕都會被天下人詬病。
婁沉不愧為婁家子弟,即使沒有上陣帶過兵,但那刻在骨子裡流淌了多少輩的將帥血脈依舊在沸騰,在告訴她該如何用兵,如何作戰。
她算的好好的,沈晟肯定想不到她敢拒絕她進京,她的自大自持皇家身份讓她沒有想到出個萬一該如何。沈晟一代紈絝子弟,封去嶺南多年,方寸之地更是讓她心中那種「我最大」的觀點根深蒂固,認為先帝已逝,小皇帝年幼,她是嫡親的皇姨,這位子就算她不坐,那小皇帝也該是她手中的傀儡,而不是一個外姓王婁沉的。
沈晟算著禁軍五百餘人,算上兵部都湊不出個八百人,怎麼跟她千人兵馬較量,再加上左相等人的內應外合,她可以以「清君側」為名速戰速決的攻下皇宮,將她婁沉拿下。就算婁家有兵權,等她們發現再從邊疆趕回來,一切早已是塵埃落定了。拿到兵符,婁家又算什麼。
她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三十多歲的人了,居然會被一個才十五歲的毛頭丫頭擺了一道,生生的把她拒在城外。京城易守難攻,八百無人,足夠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不管城外的沈晟多麼的煩躁心急,同姓沈的小肉糰子沈暖卻開心快樂的多。
他跟著婁沉在書房裡待了一整天了,晚上終於被放出來。吃了飯後便早早的爬上床要睡覺了。
婁沉想著夜深再回去睡覺,便坐在沈暖床邊看他入睡。
被人盯著怎麼能睡得著,尤其是盯著他的人還是婁沉。他都擔心她會趁他睡著了偷偷掐他。
沈暖咬著手指頭,巴巴的看著她。想問你怎麼還不回去又不敢問。只能在她的視線下翻來覆去扭著小身子。
婁沉看跟只蟲一樣動來動去的人,不由得伸手對著被子拍了一下,冷聲說道:「快睡覺,翻來翻去的被子都被你給翻涼了。」
「還熱乎著呢。」沈暖小聲的頂嘴。
婁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嚇得又立馬把頭縮進被子里。等了好一會兒后又偷偷的掀起一條小縫看婁沉走了沒有。
等發現自己的床邊沒有人的時候,他才鬆了一口氣,把頭全伸了出來。誰知道卻看見她坐在了床的那一頭,他這一出來,她正好抬眸看他。
他看她還沒走,心底產生一種不好的猜測,抖著聲問道:「……你、你今天還是要住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