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如此之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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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穎原是不想哭，可是每當她看到一處傷口，心就更堵上一分。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攢啊攢的，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哭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哽咽著。
千言萬語，她卻找不到能夠說的話來，隻能不停的說著這三個字。
忽然，望見他肩膀的傷疤，那是一大片占滿了肩頭的傷疤，不是車禍留下的傷口，而是有些陣子的傷口，歪歪扭扭，皺皺巴巴的，像是被火焰舔舐後留下的。
火。
寂靜的氛圍，人的頭腦異常的清醒。
驀地，漠穎想到了那天木屋著火，聽說，是他救了自己，難道，是那個時候留下的燒傷？
心髒狠狠的一抽，是因為不想讓自己自責，所以他才不肯回靜園？
瞬間的，漠穎便肯定了這個想法。以他默默的愛了她這麽多年卻從未讓她知道來看，當時的他一定是這麽想的。
“為什麽這麽傻！”淚水愈發洶湧。
漠穎哭了好一會兒，手下的毛巾失去了溫度，她這才忍住痛哭為他扣上胸前的衣扣。
倒掉擦拭的水，回到床前，她小心翼翼的為他掖上被子確定沒有任何暴露在外麵的地方。
她像往常一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望著他安靜得沒有一點生氣，血色的臉，很勉強的扯出一抹虛弱的笑。
“對不起，我答應過媽不哭的，可是我還是沒有忍住。”
“薑醫生說你的傷口恢複得很好，以後隻要堅持塗藥就不會留下一點傷疤，以後我天天為你凃好嗎？”
“今天靖堂哥又替你做了一次檢查，他說，一切正常，可是你為什麽還不醒……”
“你還在怪我嗎？就算你生我的氣，可是別拿你自己的身體氣我好嗎……我很心疼。”
“陸尹深，尹深，求你睜開眼看看我好嗎？”
“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你說，有好多事好多事想問你，求求你，求求你睜開眼……以後你要我怎麽樣都可以，我都答應你……”
偌大的病房裏，漠穎柔軟帶著心痛的話語回響了久久。
“扣扣。”敲門聲響起。
“請進。”漠穎迅速的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擦掉眼中的淚水，回頭望向朝她走來的黑影：“靖堂哥。”
陸靖堂輕輕的點了點頭。
“沒事吧？”他擔憂的目光望向她殷紅的眼眶，想到什麽，歎了口氣，神色憂慮。
漠穎搖搖頭。
“靖堂哥，尹深他……究竟什麽時候才能醒來？”
“這，我恐怕給不了你答案。”
“為什麽？”漠穎瞠大的水眸一下子又濕潤了：“不是說手術成功嗎？薑醫生也說他的傷口恢複得很好，為什麽給不了答案？”
陸靖堂深深的瞥了一眼病床上直挺挺仿若沒有氣息的堂弟，解釋道：“是，我是那麽說過，他恢複得確實比我預料的還要好。照我推算的，他也早該醒了，但有一點我無法預料。”
“什麽？”漠穎焦急的問道。
“意識。”陸靖堂：“他的病情我可以控製，但意識我控製不了。”
“這是什麽意思？”陸靖堂抿住薄唇，他清楚這個話題該就此打住的，但實在拗不過漠穎快要掉下來的眼淚，想了想，或許隻有告訴她真正的原因才有可能找到讓尹深醒過來的辦法，於是他開口說道：“簡單來說，他遲遲不醒
不是因為病情，而是他不願意醒來。”
這一句直白的解釋任誰都聽得明白，頓時，漠穎的心重重一沉，整個人猶如從懸崖墜入深穀之中，腳底騰空的感覺，一股顫栗包裹著她。
他不是不能醒，而是他不願意醒……
是因為她嗎？
下一秒，漠穎慘白著臉色肯定了這個猜測。
眼前浮現出他最後看她的那一眼，那眼神裏麵充滿了太多絕望與痛苦，她從未見過他如此複雜的眼神，還有那悲傷到仿佛放棄了一切的漠然……
他在恨她。
因為無法原諒她，所以他遲遲不肯醒來！
幾乎沒有任何懷疑的，漠穎便相信了陸靖堂的回答。
漠穎僵硬的轉動身體望向病床上的尹深，激動得身子劇烈的顫抖著。
難怪他遲遲沒有醒來，是因為他不願意見到她，所以才不肯睜開眼……
“漠穎，別哭了。”陸靖堂不忍看她那麽傷心，開口安慰道：“再等幾天看看，他會醒過來的。”
“不！”漠穎搖著頭，淚水與同飛濺。他都沒有聽她的解釋，不肯原諒她，又怎麽會醒過來！他才懲罰她過去對他的漠視，更在懲罰他自己。
“我該怎麽辦？靖堂哥，我求你幫幫他。”漠穎順勢抓住陸靖堂的胳膊，嗚咽著哀求：“我要怎麽做，他才肯醒來？幫幫我，不管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隻要能夠讓他醒來……”
在身體方麵，陸靖堂或許是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但在意識層麵，他隻能說無能為力：“這一方麵我沒有辦法，不過有一個人能幫上忙。”
漠穎睜著一雙水眸灼灼的望著他。
“我已經在聯係他了，過幾天應該就有消息了，你先別擔心了。”陸靖堂說道。
“真的嗎？”漠穎遲疑：“那個人是誰？他真的可以讓尹深醒過來嗎？”
陸靖堂鄭重的點點頭：“是博也，我跟尹深的堂弟，你應該見過。”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之前陳靖宇的事應該也是他幫忙的。
陸博也。
漠穎想了一會兒，腦子裏很快的浮現出一張吊兒郎當，紈絝不羈，跟尹深有幾分相像的俊臉。
她記得陸博也，可是——
“我記得他好像是魔術師。”是當時洛歆跟她說的。
陸靖堂挑挑眉，不置可否：“好了，一切就交給他，那小子很機靈，他有的是辦法。”
見陸靖堂很肯定的說道，漠穎想了想也沒有其他辦法，於是便隻能接受了。
“你現在有時間吧？走，去我辦公室，我有話跟你說。”陸靖堂終於向她開口說明來意。
“靖堂哥，就在這裏說吧。”現在，她一步都不想離開他，尤其在知道他遲遲不肯醒來的原因也是因為自己之後。
“這裏不太方便。”陸靖堂說著又朝尹深望了一眼，他雖然沒有醒，但他是有意識的，他不確定他能否聽到他們說的話，如果聽得到，那接下來的話題恐怕不適合現在的他聽。
“走吧。”
陸靖堂從未堅持過，所以當他第二聲提議，漠穎也隻好轉身跟了出去。
一份最新檢查出來的結果放在漠穎的麵前，而陸靖堂沉重的話語，如同來自地底深處，一字一字的灌入她的耳中，叫她顫抖不已。
怕她不明白，陸靖堂又用最簡單，直白的話語跟她說了一遍。他認真的，耐心的，給了她足夠消化的時間，良久之後，才又開口道。
“漠穎，你明白我說的意思嗎？”陸靖堂嚴肅的望著麵色慘白如紙的漠穎，事實上，此刻他緊握的雙掌也在出著汗。
漠穎猛地一震，渾身如遭雷擊般的醒了過來。
“……不，我不明白。”漠穎巴掌大的小臉慘白得不見一點血色，整個人就像從冰湖裏撈出來的，渾身止不住的發抖。
陸靖堂也知道自己的那番話很難讓她接受，他緩緩的舒了口氣，開口說道：“沒關係，我再跟你解釋一遍——”
然而不等他把話說完，漠穎便急匆匆的打斷了他的話。
“不用了，我不想聽。”她急急忙忙的斂下眼眸，用纖長的羽睫遮住自己眼中的慌亂與驚恐。
看樣子，是不用他多說了。
陸靖堂抿了抿唇，好半晌之後，他才又開口道：“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具體的還得進行精密的檢查。”
“不要。”漠穎一口拒絕道，雙手下意識的環住自己的腹部，她堅決的拒絕道：“孩子很好，他們不需要再做任何的檢查。”
她維護的態度讓陸靖堂微微蹙起眉心。
“漠穎，我知道讓你接受事實很難，但你現在，不僅是對你自己不負責，也是對你肚子裏的孩子不負責。尹深現在還昏迷不醒，作為他的兄長，我不能讓他所期待的孩子有任何差錯。”陸靖堂一席堅定的話語剛說完，漠穎的眼淚一下子就飆了出來：“怎麽就成事實了？靖堂哥，你剛剛不是還說隻是你的猜測？”漠穎也不是存心要找他話語的漏洞的，隻是她實在無法接受他剛才所說的那些
話。“之前不是好好的嗎？我每隔半個月就做一次產檢，距離我上次檢查還不到半個月，為我做產檢的黃醫生還笑眯眯的祝福我，為什麽？為什麽還會發生那樣的事？”她的雙手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腹部，像是害
怕失去他們一般，緊緊的保護在自己的腹中不願與他們分開。
“漠穎，聽我說。像你這樣的情況……”
“靖堂哥，我不想聽。”漠穎淚如潮湧。
她淒愴埋怨的目光同樣讓陸靖堂心痛不已，但沒有辦法，該做的決定還是要做的。
“所以再做一次檢查，等檢查結果出來之後，就知道我的猜測是不是真的。”
“不，我不要！”她不做檢查，她不要舍棄自己的骨肉。“不，你必須做！”陸靖堂咬咬牙，板起了嚴肅的麵孔，沉聲說道：“如果我的猜測是錯的，那一切安好。但萬一要是真的……漠穎，我知道你很害怕，但你必須重新做檢查。為了你，也為了孩子，更為了尹
深，你必須做。”
漠穎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她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來整理自己的心緒，好不容易才稍稍止住淚水。
“那如果……如果結果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那我的孩子……會怎麽樣？”漠穎忍著內心的恐懼。陸靖堂忍痛的別開視線，艱難的從口中擠出回答：“隻能舍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