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對峙
蘇逢秦覺得自己真的像是被軟禁了。
每日三餐會有人送到床邊,傷口也有醫生按時過來檢查,換藥吃藥,都有人悉心照料。
只是她卻不能出門。
雖然小腹上的傷口很深,讓她根本不能靠自己的力氣下床離開,可是她仍然能聽到,每個進出的人在關上門后,那輕微的反鎖門聲。
甄蘆笙把她困在了這個房間里,這個沒有半點能與外界聯絡工具的房間。
蘇逢秦出不去,也沒有辦法把消息傳遞出去。
她甚至見不到甄蘆笙,從她醒來到現在已經又過了兩天,她的身體精神都恢復好了很多。
但是她清醒過來后,卻一次都沒有見到甄蘆笙,這個把她軟禁起來,卻又不現身的女人。
閉目養神了好一會,蘇逢秦才睜開了眼,小腹依舊在隱隱作痛,只是這痛意沒有之前那麼強烈了,醫生給她的葯的確很好,短短兩天,她甚至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的恢復生氣。
蘇逢秦偏頭看這窗外,蒼白憔悴的臉恢復了一絲血氣。
那雙瀲灧如同一汪清泉一般的眸子,靜靜的瞧著落地窗前,擺著的那幾盆艷麗的玫瑰花。
果然是甄蘆笙的風格。
甄蘆笙最喜歡的花就是玫瑰花,她喜歡的,不是什麼昂貴的稀有玫瑰,而是最普通的紅色玫瑰,紅的像能滴出血來的玫瑰花。
蘇逢秦的瞳孔中倒映著幾株長的漂亮的玫瑰,腦中卻突然想起了席師紫的陽台,那個種滿了各種花草,被綠色爬山虎爬滿的那個綠色的陽台。
雖然在那裡住了很久,但是一直到現在,蘇逢秦都認不清那陽台上,到底種了多少種花草。
席師紫種的花草總是有些奇怪,她不種時下漂亮艷麗的花草,倒是喜歡種一些再尋常不過的玩意。
比如牽牛花,梔子花,含羞草,再比如狗尾巴草,甚至還有一盆不知道哪裡挖來的不知名的草。
記得剛剛看到那盆碧綠茂盛的綠草的時候,蘇逢秦還端詳了許久,怎麼看也猜不出是什麼。
後來問起的時候,席師紫才告訴她,這盆草是她在公園草地上挖的一顆。原本只有孤零零的一棵,再過來幾天來看,就已經是鬱鬱蔥蔥滿盆了,翠綠的能滴出水來一般。
一想起席師紫,心底的思念就如同湧泉一般,源源不斷的思念纏繞在心頭。
真不知道她找不到自己,會是如何的焦急啊。
雖然席師紫總是那麼一副冷漠清冷的模樣,瞧上去不食人間煙火,但是照顧起人來,卻細心體貼的讓她汗顏。
外表清冷內里卻那般溫柔,有時又像個孩子一樣單純可愛。
席師紫唇角輕輕上挑,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迷濛的寵溺和眷戀。
只是片刻之後,面上的笑容卻一點一點的消失了。
「我知道你在看著我。」
蘇逢秦斂著眸子,似乎在自言自語,聲音清晰,還帶著點點冷意。
「我不知道你將我困在這裡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如果你想要藍驛,恐怕早就得手了。如果你是想讓我回心轉意,那你更應該明白,這樣只會讓我更加厭惡你罷了。」
蘇逢秦的聲音慢慢的在安靜的房間里回蕩。
沒有任何回應。
彷彿蘇逢秦真的瘋了一般,在自言自語。
只是真的是如此嗎。
低著頭的蘇逢秦抬起頭,目光筆直的看向房間角落,木質書櫃頂部擺放著的一個青花瓷瓶。
那瓶子周身繪著漂亮的花紋,瓶身里插著幾朵粉色的花。
只是在那花枝間,卻能隱約看見一條極小的黑色細線。
蘇逢秦目光清冷的直視著那瓷瓶,漆黑的眸子里的神情,是讓人看不明白的壓抑情緒。
「你知道我走不了,我在這裡等你。」
蘇逢秦微微仰著頭,弧度完美的白皙下顎線透著點點倔強。
只是依舊沒有半點聲響,除了她的聲音,再沒有一點生息。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如果你想要贏,那麼你已經贏了。藍驛我不要了,你想要,我就給你。只要你放我離開。」
燈光昏暗的書房裡,幾乎所有入眼的顏色都是暗紅色的。
身材修長凹凸有致的女人慵懶的依靠在暗紅皮質的沙發上,白皙細嫩的手掌間,握著一個高腳杯。
暗紅色的酒液輕輕的在透明的玻璃杯里蕩漾。
甄蘆笙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撐著額角,狹長的狐狸眼微闔著,看著面前似乎在發著光的牆壁。
仔細一看,那牆壁上是一片巨大的投影,上面清晰的投影著一整個房間的場景。
那正是蘇逢秦所處的房間,所有的一切都清晰的可怕,甚至能看清窗台上那幾朵玫瑰花的尖刺。
那巨大的投影上,有一雙漆黑瀲灧的漂亮眸子,幽深的瞳孔冰冷而銳利,似乎正隔空,與甄蘆笙對視著。
明明相處兩個空間,兩人卻如同交鋒一般,誰也不退讓。
「甄蘆笙,有個問題我問了你很多次,你卻從來就沒有回答過我。今天我想再問你一次,你究竟懂不懂什麼是愛。」
蘇逢秦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緩慢的透過電波,清晰的響徹在甄蘆笙耳邊。
甄蘆笙的唇角一直上揚著,如同一個勝利的王者。
她戲謔般的說出這句曾對蘇逢秦說過無數次的話,姿態輕鬆而高傲。
「這個世上,我唯一愛的人,就是你。」
甄蘆笙這般說著,儘管她知道蘇逢秦聽不見,就算聽見了,也依舊不屑。
但是她依舊開口了,低沉磁性的聲音帶著一點沙啞的性感。
「你愛的人,只有你自己。」
蘇逢秦的眼睛透過屏幕,深深的看著沙發上的甄蘆笙,彷彿真的聽到了甄蘆笙的話,再跟她對話。
這句話,今天她是第二次聽到。
有另一個人也剛剛同她說過,就是她的那個名義上的丈夫。
可是李澈說的話,甄蘆笙毫不在乎,甚至只覺得厭煩。
不過這句話從蘇逢秦的嘴裡說出來,倒是讓她心底起了些波瀾。
為什麼總是說她不懂愛,為什麼總說她愛的是自己。
她明明,明明是愛蘇逢秦的啊。
甄蘆笙甚至覺得自己是一個長情的人,這些年,她只愛蘇逢秦,她一直對這個美麗倔強的女人念念不忘。
儘管五年過去,她並沒有跟蘇逢秦好好說過幾次話,但她依舊想念蘇逢秦,想她回到自己身邊。
有時手段有些卑劣又如何,只是她在努力的嘗試著爭取著自己的愛罷了,這有何錯。
五年前的那件事,她自知自己的確背叛了蘇逢秦,的確對不起她,可是她這些年明裡暗裡幫了蘇逢秦多少次。
那個單純的女人真的以為,官場上那些老奸巨猾垂涎她的傢伙,真的因為一些利益交換,就簡單的放棄了對她的覬覦嗎。
蘇逢秦恨她,她知道。只是苦惱之餘,又在心底暗暗慶幸,能如此的恨一個人如此久,那說明蘇逢秦心底一定是有她的。
甄蘆笙等了五年,她任由蘇逢秦恨她,任由她去找盟友對抗自己。她一點也不在意,她覺得蘇逢秦是在跟她鬧彆扭,一個比較長的彆扭。
等有一天她看開了,就會回到自己身邊。
這些年蘇逢秦沒有愛人,她比誰都清楚,她深信,除了自己,再沒有人能擠進蘇逢秦的心。
只是事實證明她失算了,她沒有算到,蘇逢秦竟然那麼快那麼深的,就愛上了那個叫席師紫的女孩。
對的,女孩。
一個未涉世事單純的可笑的女孩。
一朵在家人的呵護下,成長的一朵溫室花,脆弱不堪。
蘇逢秦竟然會愛上她。
多麼的可笑,多麼的可悲。
甄蘆笙有些走神了,她深吸一口氣,胸口的起伏表示她現在並不如外表看起來的那麼平靜。
「我最後說一遍,放我走,如果你不想得到一具屍體的話。」
蘇逢秦的聲音輕輕的飄進甄蘆笙的耳朵。
瞳孔微微放大,甄蘆笙捏緊手中的酒杯,她有些狼狽的抬眼看向面前的投影。
入眼的,卻是房間里,床上,白色的床單上,慢慢滲出的那片鮮紅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