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遇上老司機了

  2016年7月18日晚間七點半，a市發布紅色暴雨預警。


  泥濘的山路上停著一輛賓利，車內，宋啟原看著電量告罄的手機，又望望窗外傾盆的大雨，有些懊惱地皺了皺眉。這時，車輛側後方傳來一聲尖銳的喇叭聲。宋啟原回頭，一輛亮著燈的綠色計程車開到了他的旁邊，對方降下車窗，一張女人的臉隔著雨簾不甚清晰地出現在他面前。


  宋啟原看到她張嘴朝他喊了幾句什麼，他降下車窗，女人的聲音喝著雨聲風聲一起送進來——


  「你的車陷泥坑裡了嗎！」


  「需要幫忙嗎？！」


  宋啟原看著她，想了一下，伸出探出車窗外，他的衣袖很快被雨水打濕。


  「謝謝，我的手機剛好沒電了，可以麻煩借你的手機給我打個電話嗎？」


  話音剛落，「轟」地一聲，天邊驚起一道雷，女人看著他，莫名地幽幽一笑。


  「可以啊，當然可以借你啊……」她說著撩了撩額前濕噠噠的劉海，低頭掏出一個老舊的手機。


  宋啟原正準備接過，女人的手突然摳住手機一緊，宋啟原看向她，女人又笑了：「可以是可以，不過通話一分鐘……」她舉起另一隻手，比了個五：「收費五十元。」


  宋啟原：「……」原來是碰上趁火打劫的了。


  兩分鐘后——


  鄭滿滿將手裡的毛爺爺摸了又摸，照了又照，確定是真的之後才收進錢包里。她喜滋滋地抬頭，正對上宋啟原面無表情的臉。


  「嘿嘿嘿，電話打完啦？」


  「嗯。」宋啟原淡淡應了一聲，將手機遞還給她。


  「這麼大的雨，保險公司來不了吧？」她剛剛聽到他給保險公司打電話了。


  宋啟原不想理會她語氣里的幸災樂禍，乾脆將車窗升起來，打算就這樣在車裡呆一夜。可對方明顯是個臉皮厚的，biubiu歡快地摁起了車喇叭。


  宋啟原閉上眼，當作沒聽到。鄭滿滿見狀，乾脆從車座地下掏出一把紅色小傘，然後拽起一個紅色大布袋子掛脖子上，撐著傘下了車。她蹭到宋啟原的車旁，「啪啪啪」再次大力地敲了敲車門。


  宋啟原有些不耐煩地睜眼，似乎被她下車的陣勢驚了驚，他降下車窗，按耐住脾性問：「你還有什麼事嗎？」


  鄭滿滿笑得像顆合不攏嘴的紅石榴：「你餓不餓？要吃東西嗎？」她指了指胸前的紅色大布袋，「我包包里有花生米，一顆兩塊錢走不走？」


  宋啟原：==

  看著重新升上去的車窗玻璃，鄭滿滿有些不開心地撇了撇嘴：「還開賓利呢，小氣鬼！」


  鄭滿滿回到車上，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電話一接通，她的表情馬上變得凄婉無比——


  「然然~人家被困在山上了~好害怕啊~」


  「山？哪座山啊？」電話那頭的紀然啃了一口蘋果，「你告訴我具體位置，我好知道明年去哪裡祭拜你。」


  鄭滿滿嚶嚶嚶：「白蓮山……我現在就停車在距離你家溫泉旅館兩公里的山道上，然然，你今天晚上方不方便……」


  「不方便拜拜。」


  嘟嘟嘟……


  「……」


  鄭滿滿毫不氣餒地再次撥打回去，「然然~」


  「要借宿可以。」那邊紀然又麻利地啃了一口蘋果：「一個晚上一百二，拒絕講價。」


  「……」現在的人都活得這麼現實嗎？這個社會真是太讓人感到失望了！鄭滿滿仰望窗外的蒼穹，內心滿是滄桑……她的目光瞥到隔壁那輛閃閃發光的賓利，眼中頓時一亮。


  宋啟原正借著車內的燈光瀏覽文件，突然聽到車窗玻璃再次「啪啪」被敲響。他微微嘆口氣，合上文件轉頭，然後隔著窗玻璃，他看到了夜色中一雙眼睛泛著綠幽幽的光盯著他，看起來……煞是饑渴。


  宋啟原：「……」阿彌陀佛，祥瑞御免，家宅平安。


  宋啟原將車窗開出一道小縫，鄭滿滿的兩隻手馬上搭了上來。


  她咧著嘴道：「大哥，大家相逢即是有緣人，現在雨這麼大也下不了山，我剛好知道附近有個溫泉旅館，你要不要搭我的車一起去？」


  宋啟原看著她殷勤的笑臉，有些懷疑地眯了眯眼。


  「真的！而且這一程就算送你的，保證不收錢！」


  「……」


  就這樣在車裡呆一夜也確實不是什麼好方法，宋啟原想了想，打開車門，上了她的計程車。


  二十分鐘后，兩人到達半山腰一個小型的溫泉旅館前。鄭滿滿將車停好，然後拽著大紅傘率先跳下車，殷勤地跑到另一邊幫宋啟原打開車門：「出來吧，我幫你擋著雨呢。」


  宋啟原看她笑得一雙大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線了，心裡微哂。他點點頭，朝鄭滿滿說了聲：「多謝。」然後從車內跨出來，站直之後順手接過鄭滿滿手裡的紅傘，撐在她頭上。


  「走吧。」


  鄭滿滿愣了愣，忙跟上他的腳步。


  兩人走進旅館一樓大廳，紀然很快迎了出來。她看到鄭滿滿，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鄭滿滿已經朝她撲了過來——


  「老闆娘，這裡一間房一個晚上多少錢？」


  「呃，一百……」


  「什麼？一間房要一千塊？！你坑人呢？」鄭滿滿兩道眉毛豎起，握緊拳頭後退幾步，然後轉身看向宋啟原道：「大哥，這裡看來不能住，我們走！「


  紀然：「……」她上前一步，說道：「其實，也不用……」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鄭滿滿伸出一隻手擋住她，「現在外面雨很大，方圓五十里之內除了這裡已經沒有別的旅館了，出了這裡，我們今晚是沒有別的地方可以住了！」


  紀然：「……呃，嗯，你清楚就好。」


  鄭滿滿臉上出現了痛苦又糾結的神色，幾秒鐘后，她咬咬牙，重新走到紀然面前：」好，一千就一千。」


  一……千呢！

  紀然正想激動地答應，鄭滿滿的聲調又再次拔高：「什麼？！你說一千還不行？水電費還要另算？你真把我們當冤大頭了是不是？我這輩子就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紀然：……嗯。我也沒見過。


  宋啟原顯然不是很在意住宿費的問題，他拿出錢包走到紀然面前，正要開口，鄭滿滿突然衝上去，將宋啟原的胳膊整個抱住：「不要付錢！大哥你千萬別衝動！」她說著瞪向紀然，一副氣得牙痒痒的樣子，「我告訴你，今晚我們就算露宿山頭也不會住你這家黑店的！」


  紀然：==

  宋啟原動了動，想把胳膊從鄭滿滿手裡掙脫出來，然而鄭滿滿已經先一步放開了他，她重新走到紀然跟前，表情沉重地搭住紀然的肩膀：「這樣吧，大家都是討生活的，都不容易，打個商量，算便宜一點行不行，便宜的話我們就住了。」


  紀然這回不嘗試開口了，因為某奧斯卡影后看起來一點都不需要她的配合。


  果然——


  」你說……什麼？」鄭滿滿掩住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不能便宜？不能便宜也就算了，你特么居然還敢說這裡的水都是純天然的山泉水，一升要六十塊錢？！你怎麼不去搶啊你！」


  紀然都有點不忍直視了，她轉頭看宋啟原的表情，結果發現他臉上還是一樣沒有表情，好像完全不在意她們之間的對話似的。看來鄭滿滿這回拖來的還真是一個沒有脾氣的冤大頭啊！


  這邊鄭滿滿已經表演到了高-潮，她捂著心口往後退了一步，兩步……一邊用泫然欲泣的眼神看著紀然，然後在宋啟原看不到的角度，朝她擠了擠眼。


  紀然：==她咳一聲，朝鄭滿滿伸出手：「那個，如果你們真的想住的話，水電費給你們打八折，我只能做到這裡了，不能再讓步了。」


  「只能……這樣了嗎？看來，也只能這樣子了吧。」鄭滿滿低頭咬了咬嘴唇，有些猶豫地看向身後的宋啟原。


  宋啟原的回應是，直接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卡。


  鄭滿滿的眼睛瞬間亮成兩個明晃晃的大燈泡。


  宋啟原走到前台，紀然要了他的身份證低頭登記身份證，這時鄭滿滿又緊挨了過來，她先是瞄了一眼宋啟原的身份證，看到他的名字后，軟綿綿地喊了一句：「宋大哥~」


  紀然的手一抖，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大大的黑線。


  「宋大哥~我只能幫你到這了。」鄭滿滿低下頭，兩小扇眼睫毛輕輕顫抖，「我要走了，不能留在這裡陪你了？」


  宋啟原：「……」


  接到鄭滿滿的眼神，紀然適時地再次插話進去：「這麼大雨，你這一個女孩子家還能上哪兒去？這不你男朋友都住下了，你乾脆一起啊。「


  鄭滿滿」唉「一聲，雙頰浮起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著手指頭道：「其實，人家不是……而且，我今天錢……不夠。」


  看到她這副樣子，紀然覺得自己一口飯哽在喉嚨底，有點接不下話了……她緩了緩，繼續道：「這像什麼話？你男朋友人不還在這裡了嗎？你沒有，難道他還能沒有？！」


  宋啟原聽到「男朋友」三個字，皺了皺眉，正要開口，鄭滿滿突然激動地看著他道：「你不要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宋大哥，我不要你的錢！你千萬不要因為我好心開車載了你過來，讓你不用一個人在凄風苦雨里度過漫漫長夜，你千萬不要因為這麼一點微小的恩惠就對我心存太大感激，我錢不夠，是我自己的事，你要幫我付的話，那我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宋啟原：「……」


  「總之，你讓我走吧，讓我一個人，在這樣的夜裡，孤獨寂寞地……」


  宋啟原轉身面向紀然：「麻煩帶我去我的房間，謝謝。」


  誒？誒！陶醉在自己演技里的鄭滿滿驀地睜開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宋啟原。這跟劇本說好的不一樣啊喂！

  宋啟原沒看她，紀然則嫌丟人地側過了頭：看，我說吧，玩脫了吧。


  眼看著宋啟原就要收錢包走人，鄭滿滿牙一咬，「撲通」一聲撲倒在地上。宋啟原只覺褲腿猛地被一股大力往下拽去，他驚得手機都掉在了地上，萬般緊急下宋先生及時護住下滑的褲頭，低頭，某人一邊扯著他的褲腳一邊眼泛淚花：「宋……大哥，我的腳好像崴到了……」


  「……」


  公元2016年7月18日，農曆六月十五，出門前宋媽媽特地幫宋啟原看了黃曆，今日——


  少女宜治病，壯士忌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