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蕭瑟
當徐明他們幾個架著林忠回到林家的時候，著實引起了不小波瀾。
憨厚的林忠，在林家還是有幾分知名度的。
名字中的一個「忠」字，就讓林忠恍若生活在了聚光燈下，他是林家高層豎立給家族其他僕人的榜樣，也是家族中其他僕人的中心之一。
雖說人都有劣根性，對於有些自己渴望得到而又求之不得的東西，當看到其他人輕而易舉獲得的時候，總會避免不了貪嗔痴發作。
像林忠這種林家豎立的榜樣，按照這個世界的正常發展，他是會被其他人孤立的，某種程度上來說，林忠已經脫離了林家下人這個層次，很多像他這樣的人，生活得並不愉快。
因為下面的人孤立他，上面的人仍將他當做一條狗看待。不上不下，徒有聲明，卻兩邊不討好。
當然這只是一般情況，林忠卻是個意外，因為他憨厚到徹底，忠誠到愚昧，對於一個如此簡單的人，連在心裡偷偷地恨他，都變成了一種奢望。
在幾乎所有人眼裡，都有一個這樣的林忠。
他生活格外規律，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之後打掃院落，修花剪草。當林家人陸陸續續醒來的時候，他已經置辦好了一天的家用，之後又是忙活生火做飯，……
他的日子，規律的可怕，如果這個世界上的人多一點見識的話，肯定會有很多的人來用一個詞來形容林忠，「機器人」，一個被設定好了程序，然後按部就班的機器人，幾十年如一日，毫不悔改。
除了規律之外，他彷彿也不太會生氣，從來沒有記仇的表現。
無論一個人多麼優秀，他總會得罪人，林忠也不例外，雖然有點迷糊的他都不知道怎麼得罪人的。
但是從小受到的教育告訴他，或許真的是他錯了。所以，在林家，和任何人交往，如果產生了矛盾，林忠永遠是首先認錯的那個，他也知道自己不聰明，他不明白很多東西，所以，他理所當然地會認為自己錯了。
一開始他這種表現，很多人還覺得他會事後報復，可是，沒有，林忠從來沒有報復過。
如此，縱使嫉妒心再強盛的人，在他這種無招似有招的憨厚面前，都敗下陣來。之後更是願意和他交往，只因為每個和他交往的人，會有一種舒心，因為不用擔心這樣做會給自己帶來什麼不利。
大家族中有太多的勾心鬥角，林忠就彷彿這其中的一泓清泉。
乾淨，無邪。
林忠喜歡笑，或者說他臉上只有一種兩種表情，一種表情叫做笑容，一種表情叫做沒有。
在人前，他的臉上永遠掛著笑，在人後，他也就不笑了，因為在他的理解里，笑並不是高興，而是為了給別人看的，他笑，別人就愉快，這樣一來，縱使他做錯了一些事，也不會有人太過責罵了。
他覺得自己這樣很聰明。他也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自己的想法。他還是有一點小氣的，他覺得這是自己為數不多的聰明表現，如果被別人學去了，他又得冥思苦想一些新的辦法了。
當然，幸虧他沒有告訴別人他的想法，因為這種想法，是比較可笑的。毫無疑問，這種想法，聽到的人，大部分應該會笑，或許是會心一笑或許是不屑一笑。
總之，有點傻的林忠，隨時在臉上掛著笑的林忠，每天彷彿有著做不完事情的林忠，下人們有事總會請他幫忙而又從不拒絕的林忠，是惹人憐愛的。
當林忠奄奄一息地被帶進林家的時候，毫無疑問，聽到這個消息的人，心裡是有那麼一點難受的。
而當看到林忠慘樣的時候，當林忠臉腫的老高，無力動作，卻還努力去「笑」的時候，有好多感性的人，眼角不自覺濕潤。
一個小丫鬟看著林忠那正在努力的笑容，眼中的淚水如同串珠般劃下，她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叫到：「你個傻子。」
周圍人深有同感，看著不明所以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事情的林忠，眾人心裡，都有了那麼點酸澀。
站在林忠床邊，徐明他們幾個互相觀望了一眼，都感覺有點不自在，他們心雖然黑，卻沒有完全泯滅了良知，算計這樣的老實人，最起碼的心難安，他們還是會有的。
不過，事情既然做了，他們也不會去後悔就是了。何況，在他們心裡，對林忠的報答，也是格外的豐厚，畢竟林忠是一個很受人喜歡的老實人。
而在一眾下人探望過林忠之後，也都紛紛鬆了一口氣，林忠雖然傷勢破重，卻還不至於立刻喪命，好好調養一番，還是能夠起來的。
最擔心的事情放下之後，眾人心中又升起了無邊的怒火，此怒火當然是對打傷林忠之人所發。
他們紛紛將目光投向徐明幾人，想要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徐明他們沒有任何添油加醋，將事情的經過完整說了出來，這些過程都是有據可查的。
至於他們為什麼去那個地方，不用徐明他們編織理由，林忠已經替他們做了回答，並且把責任全都包攬了下來。
事實上，如果有人全程跟隨在他們幾人身邊的話，會發現，確實一路上都是林忠做主，只不過這個林忠做主的背後，是徐明他們不動聲色的引導而已。
對於將林忠打傷之人，眾人心裡也都有了底，對於孫明明這個人，他們可謂相當怨恨，卻也都有著無力之感，對方不論身份還是武力，都是林家這些下人們惹不起的。
看著躺在床上還在「笑」的林忠，眾人心中酸澀更甚，他們在心裡吶喊著，希望林家的高層，能夠做主，給林忠一個交代。
可是，緊接著一個林家高層的到來，讓眾人心裡都瞬間拔涼，如同被寒冬冷凍了一般，他們覺得很多話堵在了嗓子里，想要說出來，卻發現前面有萬般阻難，他們面臨的，有林家如今的局勢，有自己的怯懦。
那位高層只知道林忠被打，而且對方來歷不小，聽聞對方已經派人前來交涉，匆匆地在林忠面前露了一面，他冷冷地道了句：「凈會添麻煩。」說罷，厭惡地看了躺在床上的林忠一眼，就又匆匆而去。
那位高層的眼神，好像一把刀，冷冷地刺進了眾多下人的心裡，連始作俑者徐明等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寒意，更不用說那些當事人。
而林忠，這個時候，臉上笑的更加燦爛，他彷彿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需要用笑容來化解，他比之前更加努力地笑。
眾多林家下人，卻已經感覺到了高層對這件事情的冷漠，想著林忠或許還會被交待出去，下人中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那種感覺場景，何其蕭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