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馬車上
蕭明珠挑了一點藥膏抹在額頭，是淡淡的草木清香，淺綠色，聞著倒是很好聞，透出點雅致。
謝依依識貨，認出這是宮中極好的祛疤膏，驚歎道：“堂哥他還真是大手筆，這種祛疤膏據說在宮裏也很少人有。”
隻為了消除一個紅印子，還真是財大氣粗。
蕭明珠愣了下，“這麽珍貴？”
白玉膏她倒是聽過，這個還沒有用過，也很少用得上。
她捏著瓷瓶有些遲疑，想著要不要把東西還給謝四，無功不受祿，他這樣讓她覺得拿著都有些燙手。
畢竟，才從他那裏要來了兩個承諾。
“收下吧。”謝依依拍拍她的肩，猜測道：“估摸著送你作為封口費。”
蕭明珠有些困惑，“啊？”
“你想啊，你作為鎮國公府的嫡女，在他的賽馬場裏出了這樣的事，你要是再回去一說，指不定就有人拿這個作文章向聖上攻訐他。”
謝依依越分析，越覺得自己說的沒錯，語氣愈發肯定，“不然按照我堂哥的脾氣會送你這個？”
蕭明珠一想也是。
而且，若是讓祖母他們知道一定會問個不停，甚至於可能還會禁止她以後再去賽馬。
她想了想，和謝四達成了一個友好的共同合作。
說完，謝依依又湊過來央求道：“寶兒寶兒分我一點？”
蕭明珠晃了下瓷瓶，問：“這個？”
謝依依眼饞這個很久了，拚命點頭，“對，就舀一點點給我就好了，我留著備用，萬一以後傷在哪裏，塗點也不至於留疤。”
蕭明珠哦了一聲，直接將瓷瓶蓋好遞給她，“你全拿去吧，反正我也用不上，紅印很快就能消掉了。”
謝依依連忙搖頭，“不不不，我就要一點就好。”
這是她堂哥給寶兒的封口禮，她怎麽敢要？
萬一哪天堂哥知道了這件事，保準第一個收拾她，她還是不為了這點東西得罪堂哥比較好。
蕭明珠也沒在意，馬車到了平陽王府後，謝依依回去後拿了一個小瓷瓶，舀了一點裝進去。
“好了謝謝寶兒。”謝依依將這個放回屋裏，挽著她的胳膊問：“要不要在府裏用飯？”
“母親昨兒還在念叨著你，說前些日子賞花宴她不在家沒見著你，想著什麽時候請你來府上。”
蕭明珠有些驚喜，“姑母回來了？”
她的姑母平陽王妃也是赫赫有名的女將，即便成了婚她也閑不住，聽說前陣子帶兵剿匪去了。
謝依依點點頭，“前兩天就回來了，不過聽說你和那個沈淮寧解除婚約的事，她怕你難過想著等你心情好些了再給你找些年輕俊彥，讓你挑挑。”
“寶兒留在府裏一塊吃好嘛，我都好久沒和你坐一塊了。”
蕭明珠思索了下還是應下了，派人給鎮國公府遞了消息，說是留在平陽王府用飯。
平陽王妃蕭鈺自幼在軍中長大，性情爽朗大氣，和鄭氏又是表姐妹，兩人關係一向不差，待蕭明珠更是極好。
晚些用飯時，桌上做的菜品幾乎全都是她愛吃的菜，姑父和姑母一個勁的給她夾菜，一旁的謝依依和謝孟朗看著格外吃味。
明明他們才是親生的，可和她一對比，倒像是路邊隨手撿來的一樣。
蕭明珠較平時在府裏多用了些飯，散了會兒步準備回府時，謝依依又晃著她的胳膊撒嬌，“寶兒，你留下來和我一起睡嘛，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
蕭明珠遲疑了下，想到覓夏說的明日要走，還是搖頭拒絕了，“下次罷，我回府裏還有些事要做。”
她說的堅定，謝依依想了一下也隻好作罷，不過最後還是和她約定了，下次一定要留在這裏。
蕭明珠應了一聲，坐上馬車回了鎮國公府，謝過平陽王府這邊送她回來的人，抬步往府裏走。
剛回院裏，尋冬就急得迎上來，眼圈都紅了，“姑娘姑娘。”
蕭明珠心裏微沉，拍拍她的背輕聲道：“怎麽了慢慢說。”
“覓夏！是覓夏！”
尋冬吸了下鼻子，急急忙忙的說道：“覓夏她不見了，先前她說好等您回來後再走，但晌午那會兒，後門那邊說有人找她，她便出去了，再然後，再然後就沒回來。”
蕭明珠攥緊了手，壓下心底的胡思亂想，問：“你知道是誰來找她嗎？”
“我問了門子，他們說是覓夏的未婚夫。”
尋冬咬著唇，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我和其他人說，他們都覺得我是大驚小怪，可覓夏不是這種不告而別的人。”
“姑娘您是知道的，她答應了您的事怎麽可能不做到？”
蕭明珠沉默了會兒又想到一件事，連忙抬頭問：“對了，你知道她未婚夫叫什麽嗎？”
上輩子，覓夏在這個方麵也沒有多提，她那時隻當她害羞，沒有在這上麵多問。
“不知…”尋冬搖搖頭，不過很快又回道：“但我聽門子說，他們聽到覓夏喊他什麽…文昌。”
她說著，嗓音裏帶了點顫抖的嗚咽：“姑娘，您說覓夏她會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了？”
她年紀小，很多時候都是覓夏在照顧著她，她心裏都門清，把她當做親姐姐來看待。
眼下，她突然沒了消息，她整個人一下子慌了神，像沒了主心骨一樣。
蕭明珠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不會的！”
她又重複了一遍，像在安慰尋冬，又像在說服自己，“不會的，她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放心罷。”
“去門子那邊問問，看看能不能畫出那人的畫像，過會兒，我再帶去府衙那裏問問。”
蕭明珠冷靜吩咐完，壓下了心底那些慌亂，來不及換身衣裳急匆匆地去了母親那。
才到院裏，貼身伺候母親的丫鬟含梅聽到動靜迎了出來，恭敬回道：“姑娘，夫人今日身子不適，早早就歇下了。”
含梅說完，瞧著她的神色，仔細斟酌了下問：“姑娘，要我去喊夫人嗎？”
“不用了。”蕭明珠沒讓她喊，轉身出了院子。
祖母不用說，她一向睡得早，父親和二哥都在軍營帶兵，大哥在大理寺，蕭明瑾在漁陽書院。
蕭明珠忽然不知道該去找誰，茫然的蹲下來，細白的手指陷進發絲裏，眼圈有些微微發紅。
沒有長輩出麵，她去和京城府衙的人說，人家絕不會盡心去找，隻會去敷衍她。
畢竟，這會兒算不上早，讓他們起來找人，哪能用心呢。
蕭明珠抿緊了唇，電光火石間，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名，謝四！
她眼睛倏地亮起來，攥緊了掌心。
對，她還可以找謝四！
以他的權勢地位如果發動人去尋找覓夏，那找到她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她胡亂揉了下頭發，起身往鎮國公府外走。
*
謝四在東平街有個府邸，占了大半個東平街，離鎮國公府很近，極為奢侈華貴，那是當今聖上賜下的，獨屬於他一個人的殊榮，可以特許不住在宮內。
蕭明珠手心裏攥的都是汗，腦海中各種好的、不好的畫麵閃過，心頭緊緊揪在一起。
她甚至不敢去想，上輩子覓夏到底是和和美美的成親，還是早就已經香消玉殞。
看守的仆從認得蕭明珠，見她下了馬車恭敬地迎上來，“蕭姑娘，我們殿下今兒個回宮去了。”
他頓了下，遲疑著問：“您是有事找殿下嗎？若是不急的話，等殿下回來我可以代您轉告。”
蕭明珠隻覺得天旋地轉，她身子輕晃了下，強撐著站穩，咬緊唇搖頭，“不用了。”
謝四，謝四也不在！
蕭明珠紅著眼，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去找誰。
她想要找，或者說能找的人一個都不在，就好像所有人都跟她開了玩笑一樣。
她吸了下鼻子，轉身往回走。
馬車旁倚了個少年，他穿著墨色繡彩鶴紋錦袍，外披了件同色狐裘，襯得身形挺拔清瘦，灰褐色的絨毛映的他膚色冷白，被月色攏著，眼裏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散漫。
蕭明珠愣在了原地，呆呆的看著他，眼睛眨了眨，反複確認了好幾次，眼前的少年還沒有消失。
不是幻覺！
她眼裏的光一點一點亮起來，頃刻間就紅了眼圈，忽然生出一種特別委屈的感覺。
“蕭明珠！”
少年的嗓音懶洋洋的，透出些散漫，“這麽晚兒還來找我，怎麽了——”
話還未說完，就被小姑娘抱了個滿懷。
向來驕傲的小姑娘紅著眼，抱著他的身子都在發抖，哽咽著喊他，“謝四…”
她嗓音裏帶著哭腔，喊他的名字也細細輕輕的，像小貓兒似的，一聲一聲的撓得人心疼。
謝宴遲僵住了身子。
好半晌，他才僵硬著手去撫小姑娘有些淩亂的長發，啞聲問：“蕭明珠，誰欺負你了？”
他頭一回見著向來驕縱的蕭明珠哭成這樣，細細的嗚咽從喉嚨裏傳出，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謝四…”小姑娘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角，身子顫的厲害，她仰著頭哽咽的喊他，“你幫幫我。”
滾燙的淚浸濕了他的衣衫，落在他的肌膚上，燙的他心口發疼，他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淚，嗓音裏噙著溫柔，輕哄了聲，“好，隻要你說，我就幫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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