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鞭打娜仁
伊勒德眸光一暗,緊抿著薄唇不出聲。
他將她緩緩放在地上,而她雙眸含淚怔怔地瞧著他,「為什麼?」
他的眸光深沉,神色淡漠的看著她,在她的目光中終於開口道:「娘娘受驚了。」
她整個人的血液瞬間彷彿倒流了一般,眼前的人不是她記憶中的伊勒德了,他殺伐果決,為了目的願意犧牲一切,雖然她終於想起了他,可她和他都變了。
想到這裡,蘇代唇角輕輕扯了個嘲諷的微笑,抬手輕輕抹開眼角的淚水,淡淡道:「多謝也可那顏相救。」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以及榮秉燁焦急的聲音,「灼灼你沒事吧?」
蘇代緩緩轉身,卻意外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抱住,榮秉燁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頂,驚魂未定的說道:「幸好你沒事。」他著急的模樣,彷彿剛才命懸一線的是他一樣。
她一陣恍惚,忘記了所有的思考,只能被他緊緊擁著,過了一會兒,榮秉燁才緩緩將她放開,對伊勒德說道:「方才真是多虧了也可那顏。」
伊勒德淡淡道:「娘娘沒事就好,陛下無需客氣。」
江宓焦急的說道:「陛下還是請太醫來看看,雖然沒被黑馬踏到,可是否受到了驚嚇?」
這句話提醒了榮秉燁,隨侍的太醫連忙上前替蘇代診了脈,過了一會兒才道:「娘娘雖然受了點驚嚇,可是並無大礙。」
這席話讓榮秉燁心定了不少,回過神來,他賞了伊勒德不少東西,那匹發瘋的黑馬當場杖殺,而那跟在蘇代身旁的四個宮女,因事發時只顧著自己逃命,亦被下令杖斃了。
一切都處理完畢,榮秉燁送蘇代回了居住的卿秋閣。
「朕早先便不同意你來,今日險些發生這麼大的事,幸好也可那顏救了你,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榮秉燁扶著蘇代坐在羅漢床上,輕聲念叨著。
蘇代神思恍惚,今日發生的一切都太過於匪夷所思,她一下子想起了所有有關伊勒德事,這讓她一瞬間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內心的感受,這一切看起來都太癲狂了。
「灼灼?」榮秉燁看出了蘇代心神恍惚,像是驚魂未定的樣子,他不禁一陣憐惜,輕輕將她擁入懷中,柔聲道:「沒事了,朕在這裡。」
蘇代有些抵觸的緩緩將他推開,榮秉燁一怔,眸子里有一絲疑惑,只聽她淡淡道:「我已經好了。」
「陛下若有事就先去忙吧。」蘇代微微垂下雙眸,神色淡然的說道。
榮秉燁心裡一陣發堵,卻無可奈何,面對她的冷若冰霜,他心頭的氣像是一下子被激了起來,他噌的站了起來,沉聲道:「朕走了。」說完,榮秉燁便拂袖而去。
他寵她,疼她,卻不代表她次次這樣的推開他,他都要忍下來。
他給的耐心足夠多了,他原本以為她既然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心裡再怎麼樣對他不滿,應該還是願意接納他的,可是從知道她有身孕開始,從頭到尾她就不曾在意過這個孩子,更是冷漠待他。
榮秉燁冷了懿妃三四日,原本宮裡的人都以為懿妃此次命懸一線,陛下理應安撫才是,怎麼又冷了懿妃?難道是惱了懿妃不懂事,明明身懷皇嗣還非要隨行?真是帝王的心思,難以猜透。
九成行宮裡的景色比之璃宮和玉華台又有不同。
因著已是秋日,不少樹木皆枯黃了枝葉,卻不見半點頹然,反倒是讓人覺得滿園的金意,濃烈又燦爛。
桓諳其知道榮秉燁心中雖然惱了懿妃,可也只是想冷她幾日,終還是要懿妃給陛下台階下。
「陛下,奴才聽聞懿妃娘娘這兩日又難受了。」
榮秉燁冷哼一聲道:「難受就找太醫,和朕說做什麼!」
桓諳其亦步亦趨的跟上他的腳步:「陛下怎麼和娘娘置氣,懿妃娘娘現在正在孕中,本就容易心緒不穩,更何況娘娘前兩日還受了那麼大的驚嚇,陛下還是多遷就娘娘才是。」
榮秉燁蹙了蹙眉,沒有說話,不過桓諳其知道他心裡是認可了的,只是還有些面子上過不去,遂打算再趁熱打鐵說些什麼的時候。
「陛下……」桓諳其剛一出聲便被榮秉燁打斷了,「別出聲。」
桓諳其閉了嘴,這才隱約聽見周圍有女子的輕聲低語。
只聽那聲音隱隱傳來,似是「信女願意以命相抵,望長生天能保佑大楚國運昌隆,陛下福壽綿長,姐姐身體康健。」
「誰人在那裡?」榮秉燁出聲問道。
只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林中緩緩走出一個丁香色衣裙的女子,她滿臉膽怯,一見到榮秉燁便屈膝行禮:「嬪妾拜見陛下。」
「乞顏嬪?你為何在這裡?」
「嬪妾從前年少嬌縱,仗著陛下的寵愛做錯了不少事,實在是赧顏面聖,嬪妾心中有愧,遂在這裡日日祭拜長生天,希望能庇佑陛下和姐姐。」娜仁托婭怯生生的低著頭,聲音里滿是猶豫與愧疚。
榮秉燁長嘆了一口氣:「難為你有這份心,起來吧。」
遊園偶遇正在替陛下祈福的乞顏嬪,連著好幾日,陛下皆宿在了乞顏嬪那裡。
蘇代聽到消息的時候,是杜若有意無意提及的,她輕輕擱下正在描摹的筆,淡淡道:「杜若,你從前可不是喜歡說閑話的人。」
杜若一陣啞然,低著頭不吭聲。
蘇代沒有理會她,見她再也不語,復又低下頭執筆描摹了。
案几上擺著一根漂亮的金絲軟鞭,那是折顏從隨行的箱子里翻出來的。
這根金絲軟鞭其實是伊勒德送她的,從前她忘記了有關伊勒德的一切,連同這根軟鞭,她一直以為是父汗送她的,如今被折顏翻出來,隨著她的記憶一同如亂麻一般理不順了。
就在此時,只聽門扉被砰地一聲推開了。
蘇代抬眸望去,卻瞧見榮秉燁站在門口默不作聲。
他的身後儘是光影,逆著光,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蘇代緩緩垂下雙眸,執筆輕輕描摹,神色淡淡的說道:「陛下若是心情不快,我這裡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他一步步緩緩走上前,臉上的神色陰冷,走到她身邊之時,他一把抓住她握筆的手,聲音冷冽:「你和他原本就認識?」
此話一出,蘇代便知道了他問的是誰,她還是低著頭靜靜地看著書案上的畫卷,畫卷是一個眉眼含笑的少女,正高揚著手中的軟鞭,她淡淡開口問道:「陛下覺得這幅畫如何?」
他英眉微蹙,低眸去看那幅畫,畫中的少女笑意粲然,雙眸如繁星般耀眼,手中的軟鞭被高高揚起,透過畫,都彷彿能感覺到少女的雀躍。
他心神一陣恍惚,彷彿回到了初見她的那一天。
「朕在問你話,你為何避而不答,反而顧左右而言他?」他雙眸如霜色般寒意襲人,大掌還是牢牢地抓住她執筆的手腕。
一滴黛色的墨汁順著筆尖輕輕滴落在畫上,頓時暈開了一片。
「畫毀了。」蘇代的聲音輕得彷彿一陣煙,幾不可聞。
她輕輕抽出被他緊握的手,將筆擱下,神色沒有任何波動:「我是認識他。」
「可是你為何從未告訴朕?」他的雙眸輕輕眯起,渾身籠罩著寒意。
蘇代輕笑一聲:「陛下從前可從未對我的過去表現出這樣的興趣。」
他頓時啞然,可是眼底的寒意還是未減半分。
「是誰告訴陛下的?」蘇代淡淡抬眸問道。
榮秉燁眸光冷然,沉聲道:「你莫管是誰告訴朕的,你究竟是不是對他余情未了?」
蘇代心頭一震,她輕挑著雙眉望向他,眼底滿是訝然:「你居然這樣想?」
「是與不是?」他聲音里的寒意彷彿隆冬的冰雪,雙拳緊握,青筋暴起。
蘇代緩緩執起桌上的金絲軟鞭,輕輕摩挲著上頭的紋理,她知道,今天她若是一著不慎,便是萬劫不復,也許他念在她身懷有孕的份上不會太為難她,可伊勒德就不一定了,若是她沒處理好他心底的疑慮,伊勒德能不能回到乃蠻部便是未知數,只要不是在大楚境內,一切便都和大楚無關。
縱然他親手射殺了她的父汗,她也不願因為她而讓他命喪於此。若說父汗單方面撕毀和乃蠻部的聯姻,註定了是她欠他的,那麼今天她若是救了他,也算是還了,她再也不欠他的了,可是殺父之仇就是她永遠不能原諒他的一條了。
想到這裡,她輕聲淡然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說的。」說完,在榮秉燁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她拿起桌上的金絲軟鞭便往外走。
榮秉燁被她突如其來的離開弄得怔住了,在他反應過來后,忙跟上了蘇代的腳步,而蘇代早已坐上儀輿走的很遠了。
娜仁托婭正端著一杯茶水愜意的喝著,心裡別提有多舒暢了。
倒是瑙日布有些擔憂的說道:「公主,你說陛下不會告訴懿妃是你說的吧?」
「告訴又如何?不告訴你以為憑她的腦子,她就猜不出來了麽?」
「那怎麼?懿妃知道了是公主說的,肯定不會放過公主的。」
娜仁托婭看著瑙日布一臉的擔憂,不禁笑出了聲:「傻瑙日布,她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我現在是凝妃那邊的人,豈是她說動就能動的?更何況陛下現在因為這事已經惱了她,你以為她還會有什麼出頭之地?」
「原來是這樣,看來是奴婢白擔心一場了。」瑙日布聽了娜仁托婭的話,高興地說道。
就在此時,屋外傳來一陣喧鬧聲,娜仁托婭正要起身,便看見蘇代手執金絲軟鞭走了進來,眉梢帶著冷意:「是你碎嘴?」
娜仁托婭被這變故弄得懵住了,她設想過很多種情況,卻從未想過蘇代會直接衝過來興師問罪,她愣愣的看著蘇代,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說話就是承認了!」蘇代唇角凝上一抹譏笑,右手輕輕甩了兩下金絲軟鞭,只聽噼啪兩聲,軟鞭在空中劃出兩道痕迹。
「本宮今日就管教管教你,讓後宮中人好好看看,做長舌婦的下場!」說完,蘇代手執金絲軟鞭,劈頭蓋臉的就朝娜仁托婭抽了過來,娜仁托婭躲閃不及,被正好抽到了好幾鞭子。
瑙日布有心上前奪過蘇代手中的鞭子,沒想到卻被她連抽好幾下,背上頓時皮開肉綻。
屋外圍觀的宮人更是不敢上前攔住蘇代,生怕危及到自己。
娜仁托婭護住了臉,身上早已被抽的遍體鱗傷,左一道右一道的傷痕橫在身上,觸目驚心。她有心閃躲,可是抽打在身上的鞭子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噼里啪啦的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懿妃!住手!」榮秉燁趕來時,正好瞧見被金絲軟鞭抽打的遍體鱗傷的娜仁托婭,而蘇代眉梢上滿是冷意,面無表情的揚起金絲軟鞭,一下又一下。
他只覺得快氣瘋了,明明是她的錯,怎麼現在反過來打乞顏嬪,還這般理直氣壯!
蘇代聽見榮秉燁的聲音,在收手之際,她又狠狠的抽了娜仁托婭一鞭子,這個時刻她等了十幾年了,心裡滿是報復后的快感,娜仁托婭從前在烏珠爾沁時便一直欺負她,最初的時候,她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反擊,只知道被欺負了便哭著回去找額吉,額吉性情綿弱,更是不能替她做主,看著她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一邊替她上藥,一邊陪著她一起掉淚。
「懿妃!你發什麼瘋?」榮秉燁脫下身上的斗篷給娜仁托婭披上,眉宇間滿是冷意,厲聲呵斥道。
娜仁托婭慘白著一張臉,雙唇白的嚇人,她依偎在榮秉燁的懷中低低哭泣著,這次不是裝的,她是真的很難過,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被人當著那麼多奴才的面鞭打。她伸手扯了扯榮秉燁的衣袖,虛弱的說道:「陛下,嬪妾好疼啊!」
榮秉燁一聽,忙將她打橫抱起,對著屋外的人吼道:「還不快去請太醫!」
他將她抱進了內室,安撫了她幾句,便走了出來,見蘇代正一臉淡漠的站在那裡,不禁怒上心頭,厲聲呵斥道:「你還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