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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探棲鸞

  炫目的日光透過雕花窗漏進屋內,洋洋洒洒斑駁了一地的光影。


  瀲陽自殿外進來,撩起的湘妃竹簾,裙擺上帶著些許暑氣,滿室是愜意的涼爽,凝妃正躺在美人榻上假寐,一旁的小宮女輕輕打著扇子,陣陣涼風時不時的帶起她鬢邊的碎發。


  「娘娘。」瀲陽上前低聲道。


  凝妃微微睜開雙眸,抬了抬手示意小宮女下去,待內室只剩下她二人時,只聽她懶聲道:「如何?」


  「桓總管不肯說,百般推諉說不知道。」


  凝妃輕笑一聲:「老奸巨猾的東西,他若是能不知道,大總管的位子也別坐了,合該退位讓賢。」


  「陛下將整個棲鸞殿看起來,對外怎麼也該有個說法,可至今卻沒有半點風聲透出來。」瀲陽蹙了蹙眉道。


  凝妃眸光微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陛下終究還是對她留有情面。」藏著掖著,半點也沒有消息透出來,只怕再過些日子,這封禁又會像剛開始的那樣,來得莫名其妙,去得亦是莫名其妙。


  「懿妃自打進了宮就一直處處壓制娘娘,之前憐婕妤一事沒能叫她徹底落馬,娘娘可要借著這陣東風……」


  「什麼東風,究竟是什麼原因被看起來都不知道,如何借東風?」凝妃眸光淡淡的睨了她一眼。


  瀲陽頓了一會兒說道:「娘娘忘了,懿妃現在被禁,身邊的宮人也盡數被換了,這無異於是砧板上的魚肉。」


  這話倒是提醒了凝妃,她微微凝神片刻,旋即笑了:「說得有理。」言罷,她微微思忖了片刻,招了招手示意瀲陽附耳過來。


  瀲陽會意,忙上前蹲身,凝妃靠近她耳側低低說了幾句,瀲陽連連點頭:「娘娘放心。」


  「此事千萬不能出岔子。」凝妃低聲囑咐道。


  瀲陽低眉道:「是,奴婢萬事一定小心。」


  凝妃微微點了點頭,又問道:「靈順儀那裡怎麼樣了?」之前被陛下好一通斥責,安分了幾日,她只想著黎琲瓃安分點養胎,不要再出幺蛾子了。


  瀲陽想了想道:「聽說這些日子一直吃不下東西,聞見味也要噁心半天,兩三日下來,人竟是瘦了一圈。」


  「沒用的東西,如今才是真的能讓陛下注意的時候,之前總是謊稱身子不適去請陛下,現在真的難受,陛下可還會信她?」凝妃側躺在榻上,手指輕輕撥弄著手上的珠子,冷哼一聲道,「到底出身低賤,擺的心思也是上不得檯面的。」


  「靈順儀若是能一舉誕下個小皇子就好了,娘娘也不必再過多憂愁了。」瀲陽應和道。


  「宮中和前朝遂皆有附和於本宮的,可本宮的勢力終還是弱於盛璟,她有兩個皇子傍身,可本宮膝下只有一個帝姬,本宮明氏一族縱然想支持本宮,可底氣終究不硬。」凝妃眉梢上略略染上一絲憂愁,徐徐道。


  只盼著黎琲瓃能誕下小皇子,縱使他的生母出身卑賤,可她可以給他一個好的前程,有明氏一族替他做後盾,何愁爭不過盛璟和她膝下的兩個皇子?

  想著想著,凝妃只覺得腦仁又疼了起來,抬手輕輕揉了揉,淡淡道:「退下吧。」


  「是。」


  濃重的夜色漸漸籠罩了整個玉華台,闔宮靜謐了下來,唯剩蟋蟀和蛙鳴聲響徹夜空。


  蘇代站在雕花窗前靜靜地瞧著外頭如水一般的月色,清泠的月光淡薄的灑在青磚上,像是渡了層秋霜一般,半個月了,她在棲鸞殿中被看起來,終日不知外頭的動向已經整整半個月了,沒有人和她說話,榮秉燁更是沒有來過。


  棲鸞殿衣食不短,景泰藍大瓮中的冰塊日日奉著,窗欞前的案几上,瓶中日日用清水養著盛放的玉蘭花,一切如常,可唯一不一樣的,便是無聲的靜默,四周伺候她的人,她皆不熟悉,而她們,像是受了人的命令一般,不敢和她說上一句話。


  她原本以為在這漫長的寂寞中,一切都無妨,只因她現在心中挂念的是另一個人,可她的一顆心卻是惶惶不可終日,有時整個人像是被悶在暗無天際的陰翳中,心頭沉悶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是她所不解的,她幾乎沒有怕的東西,可是她怕極了看見棍棒,那東西一入眼帘,就像是一條吐著紅信的毒蛇一般,閃爍著冰冷的寒光沖著她笑。她亦是不怕死,可是面對這無邊的寂靜,她心頭卻緩緩升騰起一絲巨大的恐慌,這場景,似曾相識,像是她曾幾何時經歷過一般。


  只聽「吱呀」一聲,門扉被人推開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顯得尤為的刺耳。


  蘇代抬眸望去,只見一個身影輕輕隱入屋內,悄無聲息。她不禁蹙了蹙眉,悄悄隱在了屏風後面。


  來人輕輕走進內室,清泠的月色打在那人的側顏上,淡淡流轉的光輝勾勒出一張溫潤如玉的容顏。


  一聲驚呼就要從唇邊漏出,她忙抬手捂住了嘴。


  胥玙聽見了屏風旁的動靜,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窈窕清瘦的身影正立在月色下,渾身像是被月色渡了層淡淡的清輝。


  「代兒。」他輕聲喚了聲。


  只此一聲,她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雙眸里溢滿了難以置信之色。


  他緩緩走到她身旁,抬手輕輕替她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柔聲道:「莫哭。」


  蘇代壓抑著心中翻湧的委屈,一把抱住他,低聲啜泣,半個月了,她朝思暮想的他就站在她面前,她終於見到他了。


  「我還以為……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聲音里滿是溫柔,張開雙臂輕輕擁她入懷,溫潤的聲音恍如一杯清茶,氤氳著淡淡的霧氣,卻叫人沉醉,「莫怕,我在這裡。」


  蘇代抱著他久久才平復了心情,她緩緩抬眸看著他,眸中還殘留著淚光點點:「棲鸞殿戒備森嚴,你如何進來了?」


  他修長的手指輕柔的替她試了試眼角的淚水,眼神里有些無奈,「趁著她們換崗,我翻進來的,不過身手不好,差點摔進來,你瞧。」說著,指了指自己身上蹭到的塵土。


  她依言低眉瞧著他的衣衫,一襲霜色的衣擺上有些斑駁,頓時有些心疼的想要替他撣去灰塵,可他卻捉住了她的手,靠近在她耳側輕聲道:「我今日可是穿著霜色衣衫來的,只可惜沾了塵土。」


  他意有所指的模樣讓她不禁想起她之前在林深小屋裡戲謔他的話,沒想到他卻記在了心裡,今日特意穿了霜色的衣衫前來看她。


  心中這樣想著,臉上卻已經悄悄染上了一層紅霞,「無妨,明珠蒙塵,亦是明珠。」


  他不禁啞然失笑:「這句話不是這樣用的。」


  她嬌聲嗔道:「我偏要這樣用。」


  他雙眸含笑看著她,眼底溢出一絲寵溺,「好。」


  胥玙低眉瞧著她,低聲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她不想將她喝避子湯的事告訴他,遂只是淡淡搖頭道:「宮中波詭雲譎,聖心難測。」


  他眼底滿是憐惜,抬手輕輕替她別過鬢邊的碎發,柔聲道:「委屈你了。只是我不知何時才帶你回南華,也好讓你早早脫離這苦海。」


  提及南華,蘇代心中一直有個疑問,從前時機不對,今日她想問出來:「你和珩兒是南華皇后所出吧,為何會被送過來做質子,質子一般不是不受寵的皇子嗎?」


  胥玙眼底一閃而過一絲恨意,他淡淡道:「我父皇已經死了,現在在位的是我的皇叔。」


  蘇代一怔,她不由想起之前剛認識胥珩時,他宮裡的惡奴曾罵過他和他的爹一樣短命,原來只有她不上心而已。


  「你的皇叔繼位,最不期望的就是讓你回去吧。」畢竟胥玙和胥珩皆是名正言順可以繼位的人,現在的南華皇帝只要想坐穩皇位,最不該出現的人便是他們倆。


  「是。不過皇叔年過半百,膝下卻無半個子嗣。」說到這裡,胥玙眸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


  「那你便沒有其他的兄弟了麽?」


  「有,不過父皇駕崩后不久,他們夭折的夭折,痴傻的痴傻,唯有我和珩兒。」


  蘇代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南華的水不會比大楚要淺。


  胥玙唇角牽起一絲苦澀的笑意,他低眸凝視著她輕聲問道:「讓你見笑了。」


  「不,不會。」她伸手輕輕擁住他的腰,臉頰輕靠在他的胸膛上,鼻尖充盈著淡淡的蘇合香的味道,「我很高興你能告訴這些,我也願意替你分擔這些。子玙,若是你願意,你以後的憂愁,我都願和你一起分擔。」


  「好。」他笑著抱住她,懷中的溫度叫她依戀,如此美好的時光總是稍縱即逝,她戀戀不捨的抬眸看著他道:「你該走了,一會兒似是還有一班崗要換。」


  蘇代攜著他的手將他送到門邊,卻聽見殿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她立刻心生警覺,拉著胥玙的手閃入內室,將他藏在拔步床旁后,自己緩緩走到羅漢床旁坐下。


  就在此時,雕花門被人緩緩推開,月色從門口傾瀉進來,伴隨著腳步聲進來的是一個女子的身影。


  「是何人?」寂靜的屋子裡只聽蘇代清冷的聲音驀然響起。


  女子被嚇了一跳,蘇代淡淡拿起火摺子點燃桌上的銀燭,微弱的燈影下,蘇代瞧清了來人的面容,一襲淡青色的輕薄宮裝,袖口綉著紅楓葉,朱唇輕抿,眸光在屋中流轉。


  竟然是楓兒,這麼晚了,她來做什麼?蘇代心中緩緩升騰起一絲疑雲,這個宮女留在身邊簡直就是個禍害,這麼晚了,竟然悄無聲息的來到她屋中,實在是居心叵測。


  「娘娘怎麼這麼晚了還不歇息?」楓兒被嚇了一跳,一顆心砰砰的就要跳了出來,她定了定心神開口說道。


  「本宮睡不著。」蘇代唇角凝上一絲譏誚,緩緩抬起雙眸,眼底溢滿了不霽,「這麼晚了,你又來本宮屋裡做什麼?」


  楓兒低頭道:「奴婢是來瞧瞧娘娘的被子是否蓋好了,可不能著涼了。」


  「哦?半個月里,你連話都不曾和本宮說,今日倒是這般好心來替本宮蓋被子?」


  「是,奴婢正是來替娘娘蓋被子的。」楓兒低垂著雙眸,以至於蘇代瞧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蘇代輕笑一聲,漫不經心問道:「現在是什麼時節?」


  楓兒一怔,不知她為何突然這麼問,想了一會兒只好道:「回娘娘,現在剛過大暑不久。」


  「哦,剛過大暑。」蘇代輕輕唔了一聲,若有所思的瞧著她,忽而厲聲道:「剛過大暑你卻來看看本宮是否會著涼!這般鬼話來糊弄本宮,你當本宮是傻的嗎!」


  楓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里卻沒有半點慌張:「奴婢不知娘娘為何動怒,奴婢確實是好心,想看看娘娘的被子是否蓋好了,雖然天氣炎熱,可一不小心還是會著涼,奴婢所言沒有半句假話。」


  蘇代氣極,微微闔上雙眸,想到胥玙還在簾幔後面,心道不能再和她耗下去了,想到這裡,她睜開雙眸,眸光凌厲的瞧著楓兒:「夜已深,本宮不想再跟你廢話,只有一句,本宮先說在前頭。本宮不管你究竟是存了什麼心思,陛下一日未廢本宮的位份,本宮就一日還是懿妃,你自己好好掂量清楚。」


  「是,奴婢謹遵娘娘教誨。」楓兒不卑不亢的答道。


  「滾出去。」


  待楓兒出去后,蘇代這才走到簾幔后,胥玙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後宮兇險,尤其是你現在的處境更是艱難,方才那宮女像是欲圖謀不軌,你萬事一定要小心,吃的用的皆要留個心眼,睡覺的時候,大可在枕頭下壓一把匕首防身。」


  「好,我知道。」他這般擔憂她,喋喋不休的囑咐著,她心裡頓時升起一絲甜蜜,輕聲答應道。


  胥玙唇角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輕輕在她額間落下一吻后便悄無聲息的隱了出去。


  他走後,空留了一室幾不可聞的蘇合香的味道,她心生眷戀,將雙手輕輕抬至鼻尖,頓時,她手上沾著的蘇合香裊裊的飄進她的鼻尖,瞬間,半個月以來,一直惶惶不可終日的心緒像是被一陣風吹散了,心間是無比的安寧,她心中只覺得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這是為了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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