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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意興闌珊

  劉氏原本驕傲的眸子恍如漸漸熄滅的燭火,黯然無光,似有兩行熱淚從她乾涸的眼眶滑落,她喃喃著低聲道:「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陛下那麽寵我,我的封號還是宜呢!怎麼就成了你的了……」


  蘇代斜睨著她,眸中的憐憫依舊,真是個蠢女人。


  華清滿臉嫌惡,嗤笑一聲道:「劉氏可真是可笑,這宮裡誰不知那是陛下喚娘娘的名字,偏生你恬不知恥白日做夢!」


  蘇代淡淡瞧了失魂落魄的劉氏一眼,對摺顏道:「去將掖庭令叫來。」


  折顏低聲應下,不一會兒,滿臉堆笑的掖庭令跟著折顏來了,「不知懿妃娘娘又和吩咐?」


  「好好看著她,別叫她死了。本宮要她生不如死!」蘇代扶著折顏的手款款走出院門,聲音淡漠。


  出了掖庭宮,已是暮色四合。蘇代緩緩跨過雕著祥雲的圓形石門,出了石門,是通往各宮的長興街,凄冷的掖庭宮便被隱在了身後,一道石門隔絕了繁華與凄涼。


  日暮時分的風吹在身上還有些寒意襲人,蘇代下意識的緊了緊身上的小襖,儀輿早已停在石門外面,扶著折顏的手緩緩上了儀輿,天色愈發的昏暗了,恍如一頭會吸食霞光的巨獸,漸漸吞噬了整個日暮,儀輿緩緩行在長興街上。偶有倦鳥落在路旁的燈柱上,被腳步驚起,倏地撲棱著翅膀飛向天際了。


  折顏瞧著蘇代有些疲倦的闔上雙眸,不禁道:「劉氏心思大過了手段,落得如今的下場也不足憐惜。」


  「我也不是憐惜她,只是想著真是世事無常。」蘇代緩緩睜開雙眸,劉庶人在三月內先後從奉茶宮女晉成美人,又從美人貶為奴籍,真是嘗盡了宮中的大喜與大悲。而她同樣如此,進宮一年,從冠絕六宮到人人唾棄,再到冠絕六宮。


  想到這裡,她微微低眸,唇角牽出三分譏諷的笑意,再度獲寵,以後的明槍暗箭只怕更多了。


  回到未央宮時,天已經黑透了,像潑了層墨汁,恰是月初,月兒被厚重的雲層遮住了,只留一道宮牆投在地上斑駁的影跡。


  未央宮正殿門前候著桓諳其,蘇代微微一笑:「大總管怎麼不去旁邊抱廈中歇歇?」


  桓諳其恭謹的笑了笑:「奴才還是等陛下睡下后再去吧,多謝娘娘美意了。」


  蘇代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跨步進了屋內,果然瞧見榮秉燁正斜靠在羅漢床上,手中拿著一本書卷在看,她凝眸細瞧,那書卷正是她失寵時看的《洗冤錄》,書上還有她那時做的標註和心得,恍如隱私被窺視,她心中一惱,卻盈聲笑道:「陛下看什麼呢?」


  榮秉燁抬頭笑道:「看你之前看的書。」


  蘇代輕笑一聲,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書,嬌聲笑著:「臣妾在這裡,陛下不看臣妾,卻去看什麼書?」


  他唇角泛起寵溺的笑,殿內縈繞著淡淡的馨香,她輕嗅一番:「這幾天尚功局送來的熏香倒是比旁些時候都要好聞些。


  他笑意盈盈,伸手就要去攬她的纖腰,她輕盈一轉身,他的手摸了個空,她裝作不知情一般笑道:「臣妾餓了,陛下可是用過晚膳來的?」


  「還不曾。」


  「唔,那便讓折顏擺膳吧。」


  用完晚膳,蘇代便坐在羅漢床上看書,榮秉燁側躺著身子在一旁看她,眸中柔情無限,「灼灼今日去哪兒了?」


  她緩緩放下書卷,唇角勾了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去瞧一個故人。」


  「哦?是何故人?」榮秉燁來了興緻,笑著問道。


  炕几上的燭火噼啪一聲炸裂,蘇代的神情在燈火的映射下顯得朦朧不清,他痴戀的瞧著她姣好的容顏,眸中繾綣無限,只聽她朱唇輕啟淡淡吐出三個字,「宜美人。」


  一瞬間,蘇代瞧見榮秉燁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她笑意盎然的指著臉上還未痊癒的傷痕說道:「這道傷口,理應去謝謝宜美人。」


  他眸底惱色盡顯:「什麼宜美人!她已被朕撤了位份,關在掖庭宮永世為奴!」說完,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她臉上的傷痕,滿目的憐惜,親昵的觸感從肌膚上傳遞至全身,她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像是倒流了一般,眸中飛快閃過一絲厭惡,卻還是笑道:「陛下曾經很喜歡她麽?」


  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叫他心中一顫,他訕訕的收回了手:「不喜歡,朕寵幸她,皆是因為她像極了你。」


  「那陛下為何不來找臣妾?」蘇代笑得真切,可問出的話卻如冬日裡的風雪,寒意襲人。


  未待他開口,她已是笑意盈盈的說起了他腰間掛著的香囊:「陛下這隻香囊可真是精巧,比臣妾做的要好上太多了。臣妾之前綉了個香囊,上頭是鴛鴦戲水,不知道手指被繡花針扎了多少次,才好容易綉成的,可竟被珩兒看成是兩隻鴨子。」說完,她自己都已經咯咯的笑了起來。


  榮秉燁本因為她的話滿心愧疚,他正想著怎麼回答,不想她已經說了旁的事,他忽然想起之前在玉華台,他讓她給他綉個香囊,還戲謔的說頒道聖旨不準旁人嘲笑,莫非那隻香囊是綉給他的?心中這樣想著,榮秉燁已經笑著問道:「灼灼那隻香囊可是綉給朕的?」


  蘇代微微頷首,笑道:「是綉給陛下的。」


  「那香囊何在?朕以後一定天天佩戴在身上。」他眸中滿是希冀的光。


  她勾了勾唇角,輕笑一聲:「燒了。」


  恍如一盆冷水從天而降,將他心中的歡欣澆了個乾淨,她果然還是怨他,小桌上的燭火忽又劈啪一聲炸響,他才恍然驚覺已是良久,而她復又低頭去看書了。


  夜漸漸深了,燭火被吹熄,月色透過雕花窗撒了一地清輝。


  蘇代背向榮秉燁躺著,他的手輕輕搭在她的纖腰上,一路向上,她唇角勾了個譏諷的笑,素手輕輕捉住他在她身上遊離的手,嬌笑一聲:「陛下,臣妾累了。」


  他低低一笑,手繼續在她身上遊走,「你不必動。」


  她轉過身面向他,還是笑著:「可是臣妾真的累了。」


  他手指一僵,黑暗中看不清神色:「那就睡吧。」


  闔宮漸漸靜謐,所有宮閣殿宇似是進入沉睡之中,月初瞧不見半點月兒,唯有闌珊的燈火點綴著山巒疊嶂般的宮宇。


  她和他相背而卧,可卻終無半點倦意,一雙眸子如遙遠天際的星河,在暗夜中熠熠生輝,她還是不能原諒他,連和他親近都做不到,這是她的劫,她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可她內心對他終究還是排斥的,只要他一觸碰,她便不自覺的反感,腦海中滿是他那日無情的眸光和說出的話,直叫她心生寒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沉沉睡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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