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嫌隙橫生
榮笙給的木盒子里裝著一隻模樣小巧精緻的屏風,黃花梨木做的,小巧到能托在掌中,上頭雕著鳳凰于飛,他這是應下了讓自己當皇后許諾?
除了小屏風之外,還有一張紙,上頭寫著兩行字,「自有神女在,遙望寄相思。」
蘇代又羞又惱,一把將手中的字條扔進炭盆中,倏地竄起一簇火光,將字條吞了個乾乾淨淨。什麼亂七八糟的,她若是神女,那他是誰?襄王麽?襄王有意,神女無夢?他是在告訴自己他對她有意?
「小主在想什麼?」折顏推門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蘇代蹙著眉的神情。
「折顏,你可知鳳凰于飛是何意?」若說帝王是龍,皇后便是鳳,那麼鳳凰于飛是不是皇后之意?
折顏抿唇笑了笑:「鳳凰于飛是指鳳和凰相偕而飛,鳳指男,凰指女,所以鳳凰于飛是夫妻合歡恩愛之意。小主問這個做什麼?」
鳳凰于飛竟是這個意思!蘇代心底啐了一聲,呸,誰要跟他相偕而飛,她何曾見過這般厚顏無恥的人!
她惱羞成怒的將手邊的湯婆子重重擱在桌上,卻不禁瞥見桌上還有個玉色的暖手籠,折顏恰好也看見了,遂道:「這韶婉儀怎麼走的那麼匆忙,連暖手籠都給忘了,奴婢給她送過去吧。」
蘇代微微頷首,心裡有些不好過,方才江宓和她鬧彆扭了,她還是不明白為何江宓的反應會這麼大,按平時來說,她應該支持自己才對。
在關雎宮的時候,江宓說有事和她說,後來便和她一同回了沉香館。
一進門,江宓便笑道:「有件事定要說給你聽聽。」
「哦?什麼事值得你這般高興?」蘇代沏了杯茶推至她面前,「不是什麼好茶,將就喝吧。」
江宓意味不明的微微一笑:「初三那晚似是西北軍事加急的摺子遞進了清心殿,陛下便徹夜在清心殿處理政事,連賢貴妃擺的晚膳都沒去。」
「這樣也是正常,雖說還在年內,不必上朝,可加急的摺子定是要緊事,陛下事必躬親,也是大楚之福。」蘇代似是不經意的說道。
江宓沒好氣的睨了她:「怎麼現在和你說這些事,你還要斟酌再三麽!」
蘇代挑了挑眉,淡淡道:「那該如何?我對他心已死,不再報任何期許,我也不怨他,從前是我看錯了眼,怪不得旁人。他是陛下,此話也是對他最公允的評價。」
「欸,先不說這個了。」江宓沉沉嘆息一聲,又道,「陛下前夜在清心殿時,有個宮女奉茶進去,第二天早上竟是被封了采女,賜居錦瑟軒。我聽到此事時,本沒做多想,可昨日偏生讓我撞見了這位新封的劉采女,你猜怎麼著?」
江宓說到這裡便頓住了,神色有些似笑非笑瞧著她。
蘇代疑惑道:「劉采女怎麼了?」
「那劉采女雖說生得不美,可細看之下竟和你有幾分神似。」江宓淡淡笑道。
像是一聲驚雷,蘇代心神一震,囁嚅著嘴唇半晌沒說出話來,她現在心情十分複雜,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強裝不在意道:「神似就神似吧,他願寵誰是他的事,左不過他是陛下,與我又有何干?」
「我的好代兒,這說明什麼!」江宓見她無動於衷,心裡急得不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這說明陛下心裡有你啊!你我都知道盛寒安小產一事是有人陷害你,就算此時我們找不出證據證明,只要你能復寵,地位水漲船高,到時候找到證據定是要比現在容易得多的!」
「復寵?哪有這麼容易?」她輕聲嗤笑一聲。
「也不是不可能,既然陛下心裡有你,你便有機會復寵!」江宓見她聽進去了,又微微一笑,「半月之後就是陛下誕宴,盛寒安能在中秋宴上憑藉一曲歌舞重獲恩寵,憑什麼你不行,只要我們現在開始精心準備,讓你在陛下誕宴上一展光彩,屆時還怕不能復寵?」
「盛寒安能復寵是因為她沒有做錯事,可我在他眼裡已是罪人,他現在只怕看都不願再看我一眼,我和他已經生分了,若要我卑躬屈膝的去討好他,就像你之前說過的,我不願做,也做不來,何苦來哉!」蘇代輕撫著袖口的花紋,淡淡道。
江宓眸中滿是難以置信:「難道你就願意這樣天天受人奚落一輩子嗎?吃不好穿不暖,過得還不如長信宮的宮女,你就甘願這樣下去?」
「其實現在我想通了很多事,他不信我,我也不強求。再說這日子也沒什麼不好的,身邊有一兩個知根知底對我好的人,總好過之前守著偌大的未央宮,時刻還要提防著被人算計的日子。」蘇代低眉敘敘說道,不知為何,她卻突然想起了除夕夜背著她緩緩走在梅林中的胥玙,鼻尖似又聞見了他身上淡淡的蘇合香,沁人心脾。
「代兒,你聽我說,陛下誕宴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趁著他心裡還有你,若是此次沒把握住,以後再想復寵只怕比登天還難。」江宓握住蘇代的手,懇切的說道。
蘇代輕笑一聲:「那便以後都不復寵便是。」
江宓似是被她驚住了,眸中滿是不相信,「難道你就不想找出是誰陷害你的?」
「左不過是賢貴妃或者凝妃,還能有第三個人麽?」
江宓緩緩鬆開了蘇代的手,眼神有些許遊離,良久,終是嗤笑一聲,輕輕道:「罷了,你若不願,我便是逼著你又有何用。」她的聲音很輕,到最後幾個字時竟是低不可聞,蘇代隱約間卻聽出了幾分哀涼。
江宓慢慢站起身,理了理腰間的宮絛,眉眼緩緩低了下去,似是一聲嘆息:「我走了。」不知為何,蘇代心中竟生出幾分慌亂,似是江宓出了這個門,便不會再來了,她慌忙站起身,喊了聲:「宓姐姐?」
江宓行至門前,對著她淡淡笑了笑,那微笑里有絲哀嘆,有絲凄涼,像極了冬日裡的最後一抹殘陽。她沒有說話,蘇代更是不知該說些什麼,手足無粗的站在那裡,她怔怔的看著江宓挑起帘子出去了。
挑簾的一瞬間,外頭的暖陽照了一縷進屋內,暖黃色的光芒竟有些晃眼,隨著江宓走出去,那一縷陽光也被帘子隔在了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