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寒夜驚心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過了冬至。
凌冽的寒風肆意的吹著,厚重的雲層遮住了月色,墨一般的夜更深了。
未央宮殿內暖意融融,蘇代枕在榮秉燁的臂彎里沉沉的睡著,他輕輕在她闔上的眸子落下一吻,唇角儘是溫柔的笑意。
她睡覺極安靜,像一隻貓,很少發出聲音。
殿外似有喧鬧傳來,她迷迷糊糊之間睜開雙眸,囈語一聲,「好吵……」
「睡吧,桓諳其會處理的。」他又在她的唇上柔情的吻了一下。
喧鬧之聲越來越大,其間似還參雜著痛哭與哀嚎。
他蹙了蹙眉,正要開口訓斥,只聽桓諳其在外間低聲道:「啟稟陛下,盛嬪小產了。」
他猛然坐起身,而她睜開雙眸,頓時睡意全無。
蘇代伺候榮秉燁很快穿戴整齊,他闊步走出殿外,蘇代也忙穿好衣裳,拿著他的大氅追了出去。
殿外跪著盛寒安的貼身宮女芳菲,她早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見到榮秉燁出來,頓時撲在了他腳邊哭道:「陛下,求你去看看小主吧……」
趕到清漪館時,賢貴妃已經到了,屋裡圍了好幾個太醫,榮秉燁坐在正堂的椅子上,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屋內的燭火搖搖擺擺,一室皆無人開口,來來往往的宮人端著水盆進進出出,進來時清澈的水,出去時已是一盆鮮紅的血色,腥紅的叫人觸目驚心。
蘇代不禁有些作嘔,賽罕忙扶住她,她硬生生掐著賽罕的手,強壓下不適的感覺。
盛嬪的孩子終究是沒保住。
太醫前來稟報時,榮秉燁氣得將手邊的茶盞盡數摔在了地上。
「怎麼好好的便小產了!」他陰沉的聲音不大,卻響在屋內所有跪著的人耳邊,如三九天里的寒冰,冷的人心發顫,所有人的心皆提了起來,一室如同死一般的寂靜,角落裡卻傳來一個低低的嗚咽聲。
「誰在哭!」他的眸中射出一絲寒光。
角落裡爬出一個顫抖的宮女,只見她不停的磕著頭,聲音里滿是嗚咽:「陛下恕罪,奴婢聖前失儀。可奴婢知道盛嬪小主前些日子還好好的,晚膳過後便開始腹痛不止,後來……後來……」
後來便小產了。
榮秉燁凌冽的眸光在屋內掃視一圈,才冷聲道:「盛嬪今日接觸過的所有東西都給朕仔細徹查!」
司葯司和司膳司今日當值的女官盡數被召來,烏泱泱的跪了一院子。
孫司膳冷汗直冒,卻還是鎮定的說道:「盛嬪和趙貴人的膳食一向是和其他娘娘分開做的,今日晚膳,奴婢送去趙貴人處的和清漪館盛嬪這裡的皆是一樣的,若說是膳食出了問題,可趙貴人卻無恙。求陛下明鑒!」
榮秉燁眯著雙眸,只是不語。
清漪館里所有的太醫忙忙碌碌,折騰到子時,才在盛嬪喝剩的安胎藥中找出了附子的藥渣。
附子有毒,乃孕婦大忌。
方司葯臉急得通紅,連忙磕頭,顫抖著聲音:「陛下明鑒啊!盛嬪的安胎藥一向是按太醫院給的方子煎熬的,可方子里並沒有附子,奴婢也不敢亂加啊!」
榮秉燁也不理她,只是臉色陰沉對賢貴妃道:「召集闔宮妃嬪,去你宮裡。」
內室床榻上躺著的盛寒安神色憔悴,她的手指顫抖著撫上小腹,頓時聲淚俱下,哭聲撕心裂肺,「陛下,嬪妾的孩子沒有了……」話還未說完,她已是嚎啕大哭,似是要將這痛徹心扉的傷心狂絕一齊宣洩出來。
空氣中還瀰漫著遮掩不掉的血腥味,榮秉燁緊緊的將她攬入懷中,眼底是無盡的憐惜,大掌在她背上輕輕撫著,似是要撫慰她一腔的悲痛。
盛寒安的淚水打濕了他胸前的衣裳,聲音里是止不住的抽泣,「他還那麼小,嬪妾能感受到他天天在一點點的長大,可他……就這樣沒了……」
他的眸中滿是痛心,「朕在這裡,你別怕。你還年輕,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他的話叫她哭得更加厲害了,「嬪妾知道錯了!嬪妾不該違背宮規,可嬪妾真的知道錯了!孩子還那麼小,他不該受這些苦……」她猛地拉住他的衣袖,痛苦的臉上有些絕望,「嬪妾願代他去死啊!陛下!」
榮秉燁眼底的陰沉愈發的陰冷,他將她放平在床上,替她掖好被腳,聲音里是說不盡的憐惜:「你先好好歇著,養好身子。你放心,此事朕一定還你一個公道,不讓他白白死去。」
他轉身走出內室,只聽身後傳來盛寒安聲嘶力竭的哭喊,「懿妃!是懿妃!」
恍如一根銀針「咻」的刺進了他的心扉,疼痛難耐,他蹙著眉頭冷聲訓斥:「放肆!朕自有決斷!」
一直候在院子里的蘇代一見他出來,忙迎上去:「盛嬪如何了?」
他眉宇間滿是疲憊,擺了擺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緩緩開口道:「去關雎宮。」
子時,本該是眾生安寢的時刻,卻因為盛寒安小產,整個璃宮皆不得安寧。
寒風凌冽,關雎宮外不時有行色匆匆的妃嬪前往,盛嬪小產不是小事,今夜后只怕又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了,只是不知這次的禍水又將引往何處。
所有妃嬪皆被傳喚至關雎宮,不過多時,榮秉燁便從殿外走了進來,身後跟著賢貴妃和懿妃。
江宓早先便得了盛嬪小產的消息,她一見蘇代進來,忙關切的望去,蘇代在她身旁坐下后,江宓壓低聲音問她:「怎麼回事,好好地怎麼就小產了?」
「附子中毒。」
江宓聞言大驚:「陛下懷疑是有人蓄意謀害?」
蘇代挑了挑眉道:「根本不需懷疑,矛頭直指司葯司,附子的藥渣是在盛嬪喝剩的安胎藥中發現的,太醫院給的方子查無此物,那便是煎藥的時候後放進去的。」
江宓不禁沉沉嘆了口氣,只聽蘇代又輕聲問道:「你可知司葯司是誰的人?」後宮里賢貴妃勢力最甚,其次是凝妃,六宮二十四司紛紛站了不同的隊,若是知道司葯司是誰的人,便能知道幕後真兇是誰了。
「這個我倒不知,可司葯司也未必就是真兇,興許是被陷害也未可知。」江宓蹙著眉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