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養虺成蛇
眼見眾妃嬪都走了,鶯常在也帶了宮女匆匆離席而去。
從煙雨樓回去的石子路旁種著幾株合歡樹,滿樹皆開滿了淡粉色的合歡花,離遠了看,好似一樹皆是粉色煙霞,點綴著漸漸昏黃的天際。一陣清風吹拂而過,淺粉色似傘狀的花朵飄飄搖搖落下,花雨如注。
鶯常在不禁駐足凝望,神情有些痴醉,腳下頓覺步步生蓮,情不自禁隨花雨翩翩起舞,耳邊是貼身宮女素娥輕快的笑聲:「小主跳的可真好看。」
直至歡暢淋漓之際,遠遠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譏笑:「鶯常在可真是好興緻,在回宮的路上便舞了起來,只可惜沒叫陛下瞧見,生生白費了心機。」
鶯常在心中一驚,停下旋轉的舞步,回眸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假山旁正站在兩個囂張肆意的女子,不是盛婕妤和韓小儀又是誰?
她心中發憷,忙匆匆走上前行禮道:「嬪妾拜見盛婕妤、韓小儀。」
韓小儀面露譏諷,嘲笑道:「呦,我可當不起鶯常在這一禮,方才常在的舞姿真是極美,若是叫陛下瞧見,定能叫陛下高興晉了你的位份。」
這話一出口,盛婕妤的臉色更陰沉了,只見她陰冷的瞪了眼鶯常在,冷聲道:「這般狐媚子,還妄想勾引陛下,你不是會跳舞麽?本宮今日便叫你日後跳不出來!」
鶯常在神色驚慌,囁嚅道:「娘娘……娘娘要做什麼?」
只聽盛寒安陰測測的睨了眼她繼續說道:「韓小儀,還不廢了她的腿!」
韓小儀嘴角綻放出濃濃的笑意:「是,這樣她以後就不能再狐媚陛下了。」
鶯常在正要開口求饒,只見韓小儀猛地一腳踢在她的小腿上,她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蓋猛地跪在石子路上,傳來一陣痛楚,緊接著,她感覺到她的腳腕處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她疼得尖叫出聲,回眸望去,只見韓小儀正死命的踩著自己的腳腕,死死的碾壓。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卻聽盛寒安冷笑道:「看你以後還怎麼魅惑陛下。」鶯常在跪下石子路上,死死的咬著下唇,淚水早已不受控制,腳腕處傳來的痛楚足以叫她痛得發狂。
韓小儀輕笑一聲,得意道:「常在哭得這般梨花帶雨叫人憐惜,只可惜,這條路向來僻靜,常在便是哭上一日也不會有人瞧見。」
盛寒安上前一步,染紅蔻丹的手指死死的捏著鶯常在的下巴,輕蔑的說道:「你就給本宮好好在這裡跪上兩個時辰,若敢偷懶,本宮要你好看。」言罷,便帶著韓小儀離去。
鶯常在垂眸無聲的哭泣著,雙手握拳,指甲死死的扎進手心也不自知,然而雙足傳來的痛楚卻在告訴她,她的腳以後再也不能跳舞了。那兩個罪魁禍首卻逍遙而去,她不甘心,眸中隱隱射出幾分凌厲的恨意,她定要叫她們二人付出代價!
身旁傳來素娥嗚咽的聲音:「小主,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請了太醫來瞧瞧。」
鶯常在凄慘一笑:「回去?我這個樣子,能回哪兒去?」
清冷的月色透過雕花窗灑了一地的光輝,殿內漸漸歸於寧靜,闔宮靜謐。
凝妃唇角噙著慈祥的笑意,一雙鳳眸盯著床上熟睡的嘉陽帝姬,素手輕輕替她拍著後背。嘉陽帝姬側翻了個身,在睡夢中嘟囔了一句,「最喜歡母妃了。」
凝妃面上的神色更添柔和,輕聲低喃道:「熳兒,我的好熳兒。就是為了你,我也會不惜一切登上那位子。」若有人膽敢阻攔,她必不會手軟。
瀲陽繞過屏風走進內室,低聲道:「娘娘,玉嬪和甘司設來了。」
凝妃斂起面上的柔和,抬眸道:「帶她們去偏殿。」
「是。」瀲陽低頭答道。
偏殿里,玉嬪和甘司設一見凝妃進來,雙雙起身行禮,凝妃淡淡擺了擺手,二人起身後,只聽甘司設急切道:「娘娘可不能不管奴婢啊。」
凝妃微微蹙眉,輕拂衣袖坐在椅上淡淡開口道:「本宮何曾說過不管你了。」
玉嬪輕笑一聲道:「甘司設怎麼也是一司之首,是娘娘的左膀右臂,娘娘斷然不會棄你不顧的。」
甘司設聞言,訕訕一笑,又想到什麼似的,說道:「那桓公公那裡,娘娘可有謀算?」
「懿妃宮裡的東西是由司設司布置不假,可距離懿妃進宮已過去小半年之久,就算她一口咬定是司設司下了麝香,又有何人能證明?」玉嬪微微一笑,凝眸看著甘潯秋,「更何況,這都這麼長時間了,又有誰能保證不是懿妃宮裡的人動的手腳?凝妃娘娘進宮這麼久,也不敢說自己宮裡的人就都是滴水不漏的。」
甘潯秋聽了玉嬪說的話像是吃了顆定心丸,頓時喜上眉梢:「小主說的是,是奴婢一時慌了神。」
玉嬪低眉而笑,聲音輕如羽翼:「所以此時最要緊的是,甘司設萬不能亂了陣腳。凝妃娘娘待甘司設一向親厚,甘司設也不想娘娘在陛下心中有任何不是,是吧?」
甘潯秋聞言一怔,只聽玉嬪緊接著又笑道:「凝妃娘娘向來仁慈寬厚,怎可能對懿妃做出那樣的事?甘司設,你說是吧?」
凝妃眸中似有一絲涼薄,淡淡道:「甘司設放貸之事還是本宮替你兜著的,甘司設理應不會貴人多忘事吧?」言罷,清冷的眸光掃了眼甘潯秋。
甘潯秋渾身微微一顫,「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面上直冒虛汗,音色顫抖道:「奴婢不……不敢忘,娘娘寬厚鴻德,奴婢定忠心替娘娘效力。」
玉嬪咯咯笑著,親昵的將甘潯秋從地上扶起,柔聲道:「這好好的說著話呢,甘司設怎麼跪下了,甘司設對娘娘的忠心,娘娘從未懷疑過。你放心,只要娘娘還在協理六宮,你就還是尚寢局的司設。道理應該不須我多說吧?」
甘潯秋面容有些泛白,良久,才囁嚅道:「奴婢明白了,此事和凝妃娘娘沒有半點關係,皆是奴婢一人所為。」
玉嬪唇角揚起一絲滿意的笑意:「甘司設果然聰慧,其實剛才說的,不過是最糟的情況,有娘娘周旋,應該不會發生,司設放心,娘娘不會不管你的。」
凝妃神色也有些緩和,微微笑道:「甘司設替本宮勞累這麼多年,本宮斷然不會棄之不顧。」說完,款款起身走至甘潯秋面前,握住她的手,順勢褪下皓腕上的玉鐲戴在她手上,笑意盈盈道:「尚寢局的盧尚寢年歲也大了,過兩年便可告老還鄉。如此,尚寢之位空懸,你又替本宮做了這麼多事,本宮怎麼會忘了你?」
甘潯秋眸中燃起一絲希冀,面露喜色,忙行禮道:「奴婢叩謝娘娘恩典。」
玉嬪笑了笑道:「時辰也不早了,甘司設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
「對對,奴婢該走了,尚寢局就快要落鎖了,奴婢先行告退。」甘潯秋忙又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