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萬萬沒想到
梅女俠是個有主見的人。
特別是當她認為一件事非常值得嘗試的時候, 任何的阻攔都會成為她飛躍起來的動力。
比如有一天晚上, 那是昭告天下皇后寶座花落誰家的前夕。
梅千燈一身紅衣與楚荀對坐。
楚荀有些驚慌:「今天怎麼穿這麼好看?」
「刺桐花快開了,想應個景。」
楚荀抿了一口杯中酒, 回味了一下梅千燈這個理由。總覺得有些牽強,可是既然媳婦高興,說什麼都對。
他又惴惴不安問:「怎麼有興趣與朕賞月喝酒起來?」
「宋閣老說我是個不懂風月的人,我突然就想對著月亮和春風請教請教。」
楚荀把杯中酒飲盡, 嘖嘖,怎麼媳婦最近越來越高深了……
但他還是很高興,酒不醉人人自醉。「宋閣老說得對,你不懂風月。要是懂, 朕可能早幾年就有兒子了!」
梅千燈並不生氣, 甚至面帶微笑,淡淡回:「皇上好像也好不到哪裡去。」
「……倒也對。」
梅千燈給楚荀碗里添了些菜,認真問他:「皇上有沒有想過,如果一開始我就是一個躲在別人背後渴望保護的人,你還會不會對我另眼相待?」
楚荀沉默。
若非一個特立獨行的梅千燈,惹得他常常跳腳,又叫他無力反抗。
若非一個自強不息的梅千燈, 保護他時時不受傷害,讓他有安全感。
若非一個真心相待的梅千燈,從來沒有因為他的身份而刻意討好,貪圖名利。甚至大方地用所有的名利換了一個簡單的太平省心。
「朕就是喜歡現在的你,沒有如果。」
就算不會說甜言蜜語撒嬌, 就算敢把他踢下床,就算沒有女人的自覺,他還是喜歡這樣的梅千燈。
梅千燈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轉頭望了會風中的樹影婆娑。然後勾了勾嘴角,又給楚荀倒酒,「皇上要不要我帶你飛到屋頂上去看星星?」
「好啊好啊!」
……
楚荀明明記得他是在看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怎麼眨眼之間就天翻地覆變了樣子。
等他揉著疼到快炸裂的腦袋從龍床上渾身酸痛地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楚荀下意識心拍大腿:壞了!早朝都給錯過了!轉念想起來,哦,今天休沐。於是傻坐在床上冷靜片刻,腦海里劃過昨天晚上一些零星的旖旎的碎片。
似乎好像是一場春夢?
「小鏡子!」楚荀干啞的嗓子急吼一聲。
小鏡子瞬間從門外飛身進來。「皇上,你醒啦!」
「梅千燈呢?」
「皇上你忘了?梅姑娘得了口諭,讓錢首富拿巨資贖回了錢家那位小姐,已經開著錢家的船,帶著狄四娘的一支狄家軍連夜出海了呀。」
娘之,他就知道昨天梅千燈不對勁!
楚荀怒火中燒又無處發泄。
墨表適時從房樑上跳下來,交給楚荀一封信。「皇上,這是梅姑娘讓我轉交給你的信。」
楚荀不忙著打開信,而是問墨表:「昨天晚上你都在這兒?」
墨表點頭。
「梅千燈是不是……」
墨表搶答:「是的,皇上,梅姑娘昨天晚上在酒里下了□□,然後把你給睡了。」
楚荀腹中氣血翻湧,他覺得他內傷很厲害,他要吐血了!
對面,墨表和小鏡子就看到床上的楚荀捶胸,然後捂住了嘴巴,乾嘔兩聲。十分痛心疾首的樣子。
墨表向來膽大,「皇上該不會都不記得了吧?」
記得,就是記得不是很清楚。
那是他的初夜啊!
多麼珍貴!
楚荀瞪視墨表,墨表以為楚荀是要發火了,正欲撒腿告退。卻被楚荀喊住:「你都偷看了吧?給朕講講細節。」
皇上!我一個黃花大閨女,對著個男人描繪那種事,不太好吧。
嗯?!
墨表迫於楚荀淫威,從梅千燈把哼哼唧唧的楚荀帶回房裡開始講起,說到梅女俠如何豪邁地扒光了楚荀的衣服,又如何研究了好一陣楚荀的童子雞,如何上下其手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以及後來楚荀如何作為雄性的覺醒,反撲梅千燈。來來回回之間,能把床拆了。
「皇上你雖然第一次不大行,很快就交代了。但是很快再振雄風,又與梅女俠大幹了三百回合!」
「才三百?書里那些男的動不動就上千抽的啊……」
墨表眼角抽了抽,深以為皇上如今執著自己到底抽了多少回,實在為時已晚。但依舊安慰他:「皇上,我那是個虛數。畢竟這東西看多了容易長針眼,我後來就只聽沒看。」
楚荀白了墨表一眼。他忽然去翻床,丟開了被子,果然在黑蠶絲的床單上發現了不太明顯的血跡。證明昨天晚上那一場顛鸞倒鳳不是春夢。
「去把宋閣老給朕喊來!」
「是……」
沒等到宋閣老,先等到了非要住在宮裡的臨仙王,他聽到八卦的風聲遂帶著點燈女先趕來湊熱鬧。
臨仙王直白:「皇上的心愛之人跑了?」
點燈女則雪上加霜:「聽說皇上終於抱得美人歸,可是你居然讓美人承恩后立即下得了床,功夫不到家啊!」
「……」
楚荀氣得不知該說什麼,想把人直接趕出去。可算算他們加起來的歲數那麼大了,敬老是一種高尚的品德。
楚荀決定無視他們。
然,臨仙王和點燈女並沒有把自己當老人家。
他們是瞄準了明覺殿里的寶貝來的。
當下,點燈女繼續方才的話題:「皇上,你要信得過我,我可以送你些不流傳於世的房中秘術。」
楚荀眼珠子轉了轉,忍住繼續不理他們。
臨仙王在明覺殿轉一圈,停在盛放海沉香的大臉盆前面,風輕雲淡道:「千年海沉香,是個好東西呢。」
自從知道玉清若心懷不軌后,楚荀十分生氣,便也一直沒碰海沉香,可又不捨得丟掉。
現下聽到臨仙王這麼誇,暗地裡偷偷對這美容養顏的聖品重新生起了興趣。
那……以後不要暴殄天物了吧?
「海沉香屬極陰之物,適宜女子使用。男子用多了容易腎虛。皇上愛美之心,但也要愛惜身子。」臨仙王幽幽把話說完,心機好深。
初初告別小處男的楚荀聽罷,臉么么么黑。
「皇上不如還是送給本王吧,本王不近女色,並不擔心腎虧。」也不等楚荀同意,臨仙王伸手把海沉香撈出來,甩掉上面的水珠子,儀態大方地將東西往自己懷裡藏。
宋閣老恰好進門,入目就看到他家皇上被倆老不死欺負得一萬個委屈。平生難得生出些護主心切的激情,衝過去把兩人惡狠狠趕走。回頭寬慰了楚荀兩句才問:「皇上,小燈又闖什麼禍了?」
於是,楚荀拿出梅千燈留下的信,並把她昨天晚上的所作所為說給宋閣老聽。
宋閣老嘖嘖有聲,只差遞給他一把瓜子當好戲看。
老頭湊到楚荀旁邊,開口先問:「皇上,被霸王硬上弓的感覺如何?」
楚荀漲紅臉,比大姑娘還害羞,把宋閣老瞪了好幾眼,認真回答:「細節記不得了,總體上挺爽。」
哎喲,好可惜朕的第一次……
「要不朕親自追去陪著她吧?」
遭來宋閣老一身冷笑,「皇上,你也知道這是不切實際的想法。」不然楚荀早就去追了,怎麼會坐在這兒欲求不滿。瞧瞧楚荀,左邊臉寫著「寂寞空虛冷」,左邊臉寫著「打滾求安慰」。
一國之君,若一而再,再而三任性,就是昏君了。
宋閣老點點梅千燈留下的那份信,信裡頭大致交代了此行出海的計劃。「小燈一向是個聽話乖巧的孩子,她既然敢去,那對她來說就是一件一定要做成的事情。皇上應該比老夫更清楚她這個脾氣。」
信上第一句:皇上恕罪,我有一欲不太能自控,便是保護欲太強。
宋閣老深以為,梅千燈這句自我總結得十分到位。他給楚荀深入剖析:「如果小燈的保護欲有一百分,一分放在江湖道義和小貓小狗花花草草上,剩下九十九分像疊羅漢一樣套在皇上身上。她這句話的意思啊,老夫直白翻譯出來就是,婆曳皇女居然敢欺負她的人,她要讓玉清若吃不了兜著走。」
信上第二句:左思右想,出此下策,以身相許不知能消三分皇上怒火否。
宋閣老又翻譯:「從前老夫給小燈看了那麼多春宮圖,她臉不紅心不跳,淡定異常,昨晚卻想出來這麼個香艷的辦法。皇上你想想,她完全可以把你灌醉扔在床上,一樣能順利出海,是不是?她這句解釋太刻意,根本就是掩飾自己想睡你的借口。」
楚荀醍醐灌頂,對啊!梅千燈不喜歡為自己辯解,的確反常。
他樂了,投給宋閣老一個膜拜的神情。姜還是老的辣,一眼看穿梅千燈。
信上第三句:皇上勿念,春去秋來時當歸。
楚荀搶答:「其實梅千燈是要讓朕每天要想她,要像望妻石一般算著日子盼她回來!」
宋閣老給了他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皇上你就趁此機會好好鍛煉體魄,等小燈回來慢慢治她。」
對!就是這樣!
楚荀一下子找到了把日子過下去的動力。
當天下午,一道聖旨飛出皇宮。昭告天下:立梅氏為後,封慈順皇后。今令皇后遊歷東海,以制大楚海略,歸期便是大婚之期。
楚荀親自擬完聖旨,人有些累。走到御書房角落裡常給梅千燈備著的那處小案幾邊坐下,那案几上還放著梅千燈沒讀完的幾本書。楚荀隨意翻看,最上面是一本詩詞集子。
剛好翻到的那一頁上錄著:
樽前擬把歸期說,未語春容先慘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
離歌且莫翻新闋,一曲能教腸寸結。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
楚荀皺眉,咻地把那本詩詞集子扔老遠。
什麼酸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