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過了幾天,何瑞珍打來電話,約寧俐去他們公司門口的一家飯店吃飯,寧俐想起那日她八卦的樣子,隱約感到何瑞珍會有什麼安排,果不其然,到了約定地點,除了何瑞珍夫婦,同桌還坐了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士。
寧俐把何瑞珍拉到衛生間,「你搞什麼,那男的是誰?」
「我老公同事,嗯,你不是還單著嘛,沒事就見一面唄,怕你尷尬,就沒搞那麼正式,就是普普通通一起吃個飯。」何瑞珍停頓一下,好像很難開口般,「寧俐,我覺得,你各方面條件挺好,但也快三十歲了,和小姑娘們比起來越來越缺乏競爭力,而且,就你那性格……」
「我性格怎麼了。」寧俐皺眉。
「你性格挺好!」何瑞珍急忙改口,「你就先看看再說嘛,男女之間總要先有第一步,才有第二第三步對吧,你還真想一個人過下去?」
這話要是其他人說,寧俐肯定會給對方几句好聽的,可是何瑞珍這麼說,她好像只能無奈接受,「好吧,就聽你一回,這人靠譜嗎?」
「絕對靠譜!a市人,三十二歲,獨生子,自己有房一套,正在按揭,我老公雖然和他相處不長,但感覺這人還比較實在,長得嘛,你也看到了,五官端正。」
「他是做什麼的?」
「搞電子的,和我老公一個專業。」
寧俐想起何瑞珍家裡那個簡易書櫃,「他的專業我又不懂,只怕沒有共同語言。」
「那怕什麼,你賣石頭,他搞研發,對各自職業都不了解,都不感興趣,至少在事業追求上沒有發生矛盾的可能。」何瑞珍振振有詞
寧俐啼笑皆非,「那你和你老公之間有沒有矛盾?」
「當然有。」何瑞珍睜大眼睛,「他老說我欺負他嘛。」
何瑞珍的老公許繼平,上次同學會時寧俐見過,當時走得匆忙,印象就是戴個眼鏡,很溫和的樣子,這次見到,寧俐感覺他書卷氣很濃,聽了何瑞珍的話,寧俐想象她在家「稱王稱霸」的樣子,很有種兵遇到了秀才的感覺,不禁莞爾。
「我想過了,你這麼古怪的個性,還是工科男比較適合,他們也是怪物,對你也就見怪不怪了,而且他們都是一根筋,好騙好欺負。」何瑞珍篤定地說。
寧俐又好氣又好笑,心底還是暖洋洋的,「你這麼說你老公,不怕我一會兒告訴他?」
「不怕!」何瑞珍白了寧俐一眼,在鏡中看她又穿著一條黑色連衣裙,「你怎麼總穿得老氣橫秋?看上去無欲無求的,這顏色留到七老八十再穿不遲。你現在應該從外表到內心傳遞一種訊息,我是女人,是個正常女人,我需要男人!」
「需要你個頭!」寧俐笑罵。
何瑞珍二話不說把自己鮮艷的絲巾摘下來,纏到寧俐脖子上,寧俐低頭嫌棄地看看就想扯下來,何瑞珍不容她動作就把她拉出衛生間。
四人簡單介紹后重新落座,寧俐還是悄悄把絲巾扯下來塞進隨身的包里,何瑞珍無可奈何地瞪她一眼,寧俐只當沒看見,又看看對面那位男士,長相還算順眼,與何瑞珍老公一樣穿著毫無特色的工作服,頭髮象是梳理過,不過有一根固執地斜立在頭頂,隨著他的動作一飄一飄,寧俐有點強迫症地想提醒他,把頭髮壓一壓,後來還是忍住了。
兩位男士話都不多,主要聽何瑞珍一人在說,等何瑞珍熱場后,四人終於放鬆了,兩個男人主要是談論他們的工作,一連串專業名詞從他們口中相繼而出,何瑞珍對他老公反覆使眼色,他老公還是沒反應過來。
何瑞珍只得插話:「你們搞這個有前途嗎?」
「算是有吧,據說老闆想藉此轉型。」許繼平說。
「老闆好像還沒結婚?」何瑞珍隨口問。
「他急什麼,富二代,一出生就佔有資源。」那男的笑了一聲,「不過,他象個搞事業的,對人也比較客氣,沒什麼長官意識,經常去食堂和員工一起吃飯,這裡檔次雖然一般,他有時也來,樓上有一間他常年定的包間。」
「這麼說,這老闆還算不錯嘍。」何瑞珍看看寧俐,寧俐象是專心在聽。
「還行吧,我在分公司聽老員工說,他為人行事和老吳董很象,當年董事會沒有一人是老吳董的親戚,另外三大股東都是與老吳董一起打拚多年的兄弟,現在董事會格局也一直沒變。」許繼平介面。
「對,老吳董身上有種難得的江湖氣,他兒子這點和他很像。國企、外企我都待過,私企能走到這樣的規模,有它的道理,公司里老人兒多,足以證明員工的忠誠度和歸屬感。」
寧俐聽到這裡,看了看那男的,她對「江湖氣」這詞不陌生,古軍很小周圍就圍繞著一幫哥們,稱兄道弟,打架鬥毆,宣洩著少年旺盛的精力、義氣與血性,如今這詞放在商人身上,在寧俐心裡就只是籠絡人心的一種手段,哄著你、捧著你,榨乾你最後一點剩餘價值,寧俐本能地把這種江湖氣,歸為「土豪」的「土」。
「我覺得咱們公司什麼都還好,就是「總」太多,我都記不住。」何瑞珍見寧俐有點走神,努力想讓話題輕鬆起來。
「這麼大的公司,部門多,「總」就多唄,私企比較講究這個,上回我遇到一個皮包公司,才四個人,三個「總」,就一個兵。」那男的說著掏出煙,看了看寧俐又收了回去。
「那個兵得有多鬱悶。」何瑞珍笑道。
「也不一定,沒準兒暗地裡笑話那三個「總」呢。」那男的調侃道。
寧俐坐不住了,正想找個借口離開,這時手機響了,她歉意地笑笑,急忙接起,邊講電話邊往外走,「喂,水管漏了?怎麼辦,找物業啊……」
電話那頭,除了租戶急切的聲音,還有租戶的鄰居在歇斯底里,「我要告你,你等著,我要告你!」
寧俐剛安撫了租戶幾句,證券公司的投資顧問又打來電話,「寧小姐,您上次提到的費率,我幫您問了,不能再低了,因為我們公司不收規費……」
寧俐走到大堂,在兩通電話的轟炸中給何瑞珍發了一條微信,「沒感覺。」
不一會兒,何瑞珍急匆匆走過來,「寧俐,這人還不錯啦,我覺得他對你挺有好感的。」
「可是我沒感覺。」
「感覺?這倆字其實就是悖論!」何瑞珍看著寧俐一臉無謂的樣子,有點忿然。
寧俐沒有答話,只看著門口,穿著一身精緻套裙的陳嫣正款款走進來,身後跟著三個人,這回不是女伴,都是男人,一個三十多歲一臉精明,一個四十齣頭比較穩重,另一個,竟然是鄭桐。
陳嫣沒想到在這裡碰到寧俐,也愣住了。
何瑞珍沒注意陳嫣,兀自在說,「寧俐,我真的覺得他不錯,你再考慮考慮。」
陳嫣把視線從寧俐臉上移開,看看何瑞珍,顯然聽清了她的話,她向四周瞟了瞟,對寧俐抿嘴一笑,走向二樓,那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看了寧俐幾眼,和那個四十齣頭的一起跟在她後面。
鄭桐走在最後,何瑞珍這才發現他,「鄭桐,怎麼是你!」
「何瑞珍,真是巧啊。」鄭桐西裝筆挺,一副精英派頭,他含笑看著何瑞珍,又轉頭看看寧俐,「寧俐,人生何處不相逢。」
寧俐還沉浸在遇到陳嫣的驚訝中,無心與他周旋,應付了兩句,就和何瑞珍告別。她疾步走出飯店,這時租戶的電話又打來了,她一邊接電話一邊走向停車場,走到自己車前,完全沒注意她旁邊車裡的人。
吳慶東正坐在後座看郵件,聽到車外動靜,他抬起頭,女人骨肉勻稱的身體近在眼前,他眯起眼,隔著車窗饒有興味地打量,女人歪著頭,把手機夾在肩膀,邊講電話邊慢慢拉開車門,她手臂修長潔白,身體自然扭成一段曲線,合身的裙子擰起幾道誘人的皺褶,烏黑長發掩映著纖纖細腰,吳慶東目光慢慢向下……女人坐進駕駛座,轉過頭拉緊安全帶,吳慶東如願看到了她的臉,他一下子認出她,不禁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