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自來
趙煙兒的話剛一出口，柳青的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
他直起腰，目光平靜地看著趙煙兒，沒有說話。
少女俏臉上的怒氣已經消失，變得不知所措。
因為這一刻她想到許多傳言，也想到了很多故事。
貝齒咬著下唇，少女倔強地揚起俏臉，沉默著。
氣氛有些肅殺，讓人緊張。
趙無極眉頭微微皺了皺，他看了一眼趙煙兒，又看看葉蘇，臉色古怪異常。
「小姐，慎言。」
這是柳青第二次說這句話，但對象卻從少女變成了趙煙兒。
他的目光很認真，語氣沒有任何波動，就像是平和地說著一句家常話。
但葉蘇卻已經發現，柳青這句話是站在書院的立場說出。
「書院是很強大，這不可否認。」
趙煙兒盈盈笑著，話鋒一轉：「但趙國皇室，也不是誰都可以踩上一腳。」
柳青默然，拱手歉然道：「師妹年幼，還望小姐諒解。」
趙煙兒螓首微點，道：「我並不是責怪她，稍過幾日，你我就是同窗。作為書院的學生，我希望你們能夠多為書院考慮。」
柳青臉上歉意更濃：「說來慚愧，也是我這做師兄的沒有管教好師妹，往後在下定然約束餘下的師弟師妹，不讓書院飛來橫禍。」
趙煙兒淡淡地瞥了一眼少女，沒有說話。
少女臉上更為委屈，有些不甘，掙扎許久不甘不願低頭道：「我錯了。」
語氣中仍有一絲不服氣。
趙煙兒卻並不在意，因為她贏了。
此間氣氛有些尷尬，書院眾人都不欲多留。柳青一抱拳，微笑道：「葉兄，我已將此事上報書院，不日將會有長老前來迎接，還望葉兄處理好雜事，到時與我們一同前往京都。」
葉蘇還了一禮，道：「柳兄放心，這幾日葉某便處理好家族事務。」
柳青臉上笑容更勝，又朝著趙煙兒和趙無極拱拱手，隨後轉身朝著大廳外走去。
葉蘇並未出言挽留，他心中本來還有很多問題想要詢問，但此時的氣氛已經不容許他這麼做。
「怎麼樣，這少女還不錯吧？」
就在葉蘇陷入沉思時，趙煙兒的聲音忽然傳到耳邊。
葉蘇一愣，隨後臉色有些尷尬。道：「趙姑娘，此話何解？」
趙煙兒輕輕一笑，說道：「她是趙國書院范正先生的女兒。范正先生執教數十載，桃李遍天下。其本身更是先天強者，我看那少女瞧你的眼神，分明是頗有好感，你娶了她，這趙國之中，可以無懼任何人。」
葉蘇苦笑一聲，搖搖頭道：「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原本初窺趙煙兒的冰山一角，葉蘇不知道該用何種態度去面對她。但聽到趙煙兒的話，他又情不自禁的恢復了自然。
「我可沒有取笑你，以你的天資，那范正先生高興還來不及，怎麼還會拒絕？」
趙煙兒的話語中充滿了揶揄，道：「剛剛那少女說的不錯，以書院的實力，羅家的確不用太過在乎。」
葉蘇微微沉吟，隨後又猛地搖頭。
他承認自己心動了那麼一息，但隨後他就將這種選擇拋諸腦後。
不等趙煙兒繼續調侃自己，葉蘇就已經轉身作揖。道：「前輩，我們這就動身吧。」
趙無極點頭，隨後示意葉蘇帶路。
等倆人離開客廳后，趙煙兒有些出神的想了一會兒，有些不解。最後吃吃地笑了起來。
此時葉家山莊外，大雨順著層層階梯流到小溪中，書院三人也回到了城主府的轎子。
「大師兄，剛剛你為何怕了那女人？」
少女清脆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她地語氣里充斥著不甘。
趙國皇室的確不弱，但少女卻覺得，書院才是趙國的守護神和掌控者。
柳青無奈地看了一眼少女，說道：「師妹，我不是怕了她，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禍從口出罷了。」
少女撇撇嘴，不屑道：「就算她身世複雜，可那又如何？這趙國畢竟不是處在那方的勢力之下。」
「有些事，你還不知道。」
柳青目光看著窗外，嘴裡卻凝重道：「據我所知，她已經是那邊內定的人，我們與她起爭執，這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少女愣了愣，隨即恍然，卻依舊不甘心。
大師兄看了看她，又看看沉默男子。嘆了一口氣，說道：「宗門勢力龐大，遠不是書院可比。有些事情，我們也只能揣摩一二，切記慎言，以防給書院招禍。」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有些傷感，低聲道：「你們也應該知道……當年那件事情，書院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先天強者，也終究只是螻蟻罷了。」
最後一句大師兄並沒有說出來，只是心中默念了一句。
他目光複雜，似乎已經穿過濃密的雨幕落到了遠方。
嘩啦啦的下雨聲壓下了天地間一切聲音，小轎在雨中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
這是一處官道，官道上馬蹄聲密集響起，來來往往的商隊旅人絡繹不絕，不時還有氣勢非凡地大隊人馬疾馳而過。
「大夥抓緊時間，天馬上就要黑了，我們必須趕到客棧休息，遲了就等著露宿荒野吧！」
有漢子大聲吆喝了一句，隨後按著腰間的大刀縱馬從商隊後方趕到了最前面。
「頭兒，我看你是急著趕去城裡的醉春樓跟那你姘頭膩歪吧！」
大笑聲從商隊間傳出，許多赤著臂膀的精壯漢子悠閑地騎在馬上，目光曖昧地看著為首的那個漢子。
「去你的王二頭，你以為老子不知道，你跟那小紅悄悄搞上了？」為首大漢罵了一句，隨後就下馬朝著一輛馬車走了過去。
那諢號王二頭的大漢頓時臉色漲紅，旁邊一人一隻腳踹在他的馬上，大喝道：「好你個王二頭，竟然背著老子搞了我的相好？」
王二頭拉住馬韁，回頭笑道：「老錢，別聽頭瞎扯淡，咱們啥關係，我怎麼可能做這事？」
對面有人立即大笑道：「那可難說，俗話說得好啊，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嘿嘿嘿！」
曖昧的對話引得官道上無數行人側目，不過這群漢子本就是刀口上討生活，哪裡會在意他人的目光。而且許多人雖然目不斜視，但耳朵卻高高豎了起來。
更有那夫人少女，已經紅了耳根……
「這群小子！」
為首的頭兒暗罵一句，臉上卻滿是笑意，當他走到那輛馬車下后，神色立刻恭敬起來，道：「先生，馬上就要到歇腳的客棧了，您要不要下來活動活動筋骨？」
馬車裡沒有傳出聲音，但是帘子卻被撩開，隨即一個穿著普通的中年男人從裡面鑽了出來。
那頭兒卻不敢輕慢，連忙般過小馬扎給這男人放腳，隨後又笑著將馬韁遞給了男人。
這男人不僅是穿著普通，即便是長相，也普通，放在人群里，一眼根本認不出來。
但頭兒臉上的恭敬也不是裝出來的，他是打心裡佩服這男人。
等這男人上馬以後，他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拱手道：「有勞大哥了。」
「嘿嘿嘿，不敢不敢。」
頭兒搓了搓手，滿面紅光的搖頭，彷彿能夠跟這男子說話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般。
更奇怪的是，等這男人出來以後，那些曖昧的聲音也低了下去，漸漸的沉默了起來。
這些護衛看向男人的目光無一例外，全部透露出敬畏。
頭兒坐到馬車上，目光卻看著那男人的背影，臉上滿是艷羨。
幾天前，原本他們這個商隊遭遇到了劫匪的伏擊，已經到了生死關頭，他以為自己逃不過這一劫，但就在最後關頭，這個他在半道上一時心熱邀請同行的普通男子卻輕描淡寫的把劫匪頭領擊殺，成功逆轉境遇。
那時他就知道自己看走眼了，這男子分明就是深藏不露的修士，哪裡是普通人啊。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從那時起，這頭兒就對男人恭恭敬敬。
普通人天生就敬畏強者，再者這男人對於他們，也有救命之恩。
天上那輪驕陽漸漸隱去，夜幕開始降臨。也就是這個時辰，商隊到了歇腳的客棧。
官道邊的客棧很是熱鬧，而且許多都是熟客。頭兒熟稔地跟老闆扯了幾句，就已經開好了房間。
馬車和馬匹停在客棧的後院，有下人照料。一行人就在客棧的外面吃著晚飯。
環境有些簡陋，一張張排列整齊的桌椅上坐滿了人，要不是這個時辰還在趕路的人極少，以他們商隊的人數，肯定沒有足夠的位置。
頭兒熱情地邀請那全身上下都普通的男人同桌，又要了幾斤酒，給普通男人倒了一碗后自己先忍不住喝了起來。
中年男人端起瓷碗，微微抿了一口。
酒水從喉嚨滑下，頓時有種火辣辣的感覺。
他詫異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罈，眼神有些回憶。
「先生，你是哪裡人士？」
一碗酒下肚，頭兒的膽子壯了不少，他紅著臉問了一句。
「京都。」中年男人說道。
似是沒有預料到這中年男人竟然回答了自己，頭兒有種受寵若驚地感覺。他咂咂嘴，憧憬道：「京都啊，那距離這裡很遠吧，我小時候就想著這輩子無論如何要去京都一次，見識見識那京都的繁華和女人，可到了這個歲數，還是沒有去成，哎。」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就要說話。
但他的笑容忽然凝固，兩隻手指夾著的酒碗定在半空。裡面的酒水卻忽然開始打著旋兒轉動。
一個身影在他的旁邊坐下，同時那人陰冷的話語也傳到了他耳邊。
「不請自來，想必戰兄應該不會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