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黑蛇
一縷光芒從天際灑落，穿過茂密的葉縫，照射到地面。
斑駁的陽光下，冰雪正在消融。
蜿蜒起伏的山脈中，有一處瀑布，瀑布下是幽靜的深潭。
「嘭！」
一聲震蕩聲響起，萬千水花迸濺而起，隨後又淅淅瀝瀝地落回潭面。那種聲音，打破了空谷幽潭的寧靜。
青色的人影雙手張開，侵入水中，慢慢沉到潭底。
譚邊一條漆黑的蛇弓起軀體，嘶嘶嘶吐著蛇信，三角眼警惕地注視著湖中。
風平浪靜后，它綳著的身軀又恢復了鬆弛，頭部低下來，枕在綠油油的草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瀑布飛瀉而下，聲如奔雷，衝擊到潭面后，一圈圈的漣漪朝著四周擴散。
原本沉入潭底的青色身影登時被這股溫和的推力帶動，慢慢地飄到了潭邊。
低著的蛇頭再次抬了起來，黑漆漆的眸子盯著那具漂浮著的青衫少年，它作出了攻擊的姿勢。
青衫少年目光緊閉，髮絲略顯凌亂，其中又有著紅色，只是氣息微弱，似是已經死去。
黑蛇不再關注這少年，繼續曬起了太陽。
連日來的大雪和陰沉的天氣，使得氣溫急劇下降，連高大的數木上都結出了一層薄薄的冰，這裡算是難得的露天場所，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除了這條蛇以外，周圍並無其他活物。
然而很快，黑蛇再次昂起頭，亮麗的鱗片在陽光下，如同墨水般的濃厚。
盯著那具屍體，它的雙眼中竟然出現了人性化的貪婪和慾望。
遲疑片刻后，黑蛇鑽進草叢中，朝著青衫少年爬了過去。
此時青衫少年的鼻孔，眼睛、耳朵以及嘴裡，都流出了殷紅的血水。
血液很快就被潭水稀釋，黑蛇速度更快了。
尖細的蛇尾卷在少年的腰間，黑蛇的體型在蛇類中並不算巨大，卻輕而易舉將少年從水潭中卷到岸上，慢慢的拖進草叢中。
少年臉色蒼白，顯然是失血過多所致。他面容平靜，身上遍布傷痕，不少傷口中都結了一層血痂，唯獨小腹上的劍傷，依舊流出血液。
只是此時能流出的血液極為有限，那黑蛇將他拖到草叢中以後，就昂著頭俯視他。
忽然，它吐出蛇信，在葉蘇嘴角舔了一下，隨後迅速收回信子，像是在細細體會。
片刻后，黑蛇精神為之一振，伸出蛇信，繼續舔著葉蘇嘴角的鮮血，它舔的很仔細，不放過每一個角落。
血液一直噴涌，黑蛇一直舔著，少年的氣息卻更加微弱了，如風中殘燭，搖搖欲滅。
半個時辰后，葉蘇的七竅不再湧出鮮血，只是他的氣息卻徹底消失了。
黑蛇抬起頭，蛇信吞吐間，不時看向少年，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年的臉色已經白如薄紙，黑蛇忽然低下頭在少年的脖頸間蹭了蹭，緊接著，它抬起頭，張開嘴巴，從中吐出一顆碧綠的橢圓形圓丹。
圓丹在少年的上空滴溜溜的打著轉，黑蛇眼睛露出一絲心疼，圓丹上就噴出綠色的氣體，這些綠氣氤氳不散，圍繞在綠色圓丹旁，如同霧氣。
片刻后，綠色霧氣凝成一條線，輕飄飄的從少年鼻孔鑽入后消失不見，等圓丹前瀰漫的綠霧盡數鑽進少年的體內后，黑蛇彷彿萎靡了許多，剛剛那樣的消耗，對它來說並非易事。
將綠色圓丹吸入口中，黑蛇目光盯著少年，只見少年的渾身都開始溢出血液，這血呈黑色，排出血液后，伴隨著一股惡臭，很快就消散在空氣中。
等黑血排盡，周圍的空氣流動似乎快了幾分，隨即少年蒼白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紅潤，他的心臟砰砰砰的恢復了跳動，聲音很小，繼而大了許多，直到正常。
無數天地靈氣從少年的毛孔進入經脈，他的氣海自行運轉，煉化著這些天地靈氣。盞茶功夫后，他的氣息，也漸漸增強了許多。
黑蛇感應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它沒有去舔食那些黑血，只是靜靜的看著。
「咔嚓！」
彷彿是有什麼東西破碎一般，少年的氣息繼續攀升，很快就達到了後天七重的境界。
他的臉上雖然還有些蒼白，但是心跳平穩，氣息穩固，已經脫離了危險。
黑蛇腦袋晃了晃，低下了頭，懶洋洋的曬著太陽。
夜幕緩緩降臨，太陽被雲層遮蔽，山脈又陷入了寂靜黑暗中。
瀑布下的譚邊，黑蛇一雙碧綠的雙眼在黑暗中極為醒目，它掃了一眼少年，隨後身軀盤在一起，蜷縮在草叢中，閉上了雙眼。
等它進入熟睡，地面忽然傳來震動。原本閉著眼睛的黑蛇睜開了雙眼，它感覺到有個敵人正在迅速的朝著這裡接近。
身軀弓起，黑蛇的眼睛中流露出危險的意味，它低頭看了一眼葉蘇，隨即朝著外面的樹林爬行了一段距離。
很快，從樹林中走出一道黑影，這黑影出現后，看到草叢中的黑蛇，立刻停止移動。
「吼！」
示威性的嘶吼一聲，黑影慢慢的朝著黑蛇走去。
黑蛇全身繃緊，緊接著，它的體型開始變大，幾乎轉眼間，一條身軀長達十餘尺的巨蛇就出現在黑影的面前，黑蛇碧綠的眼眸極為警惕，頭上有著兩個大苞，看起來有些怪異。
黑影再次停住了，它發出一聲巨吼后，有些不甘心和憤怒的在周圍打轉，似是想要上前，卻又忌憚這條黑蛇。
黑蛇見這黑影還不離去，忽然張開血盆大口，碩大的腦袋高高揚起，一道深藍色的氣流從他的嘴裡噴出，朝著黑影激射而去。
黑影見狀，哀鳴一聲，轉頭就跑，沒有片刻的遲疑。
深藍色的氣流從綠草上流過，那纖細的葉子竟然在頃刻間就出現了薄薄的冰晶。
夜色下，黑蛇前方的草叢不再晃動，成了一片片冰雕，那黑影原本站立的地方，更是憑空多出了一道白色的冰牆。
似乎是沾染到了一絲寒流，黑影的尾部出現了一點藍芒，隨即那黑影跑的更快了。
一陣寒風襲來，綠草低伏搖擺，那些凍住的葉子化為點點冰屑，順著冷風飄向林中。
於是從黑蛇的面前到樹林的這段距離內，裸露出了一條直線的空地。
黑蛇余怒未消，就要追去，爬出一段路以後，它卻停住龐大的身軀，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少年，又有些意興闌珊起來。
少年胸腔起伏，氣息平穩，對剛剛的危險沒有任何感覺，依舊閉目昏迷。
黑蛇轉頭回到了少年的旁邊，在這個過程中，黑蛇的身軀再次縮小，成了白日里見到的那般大小。
它身軀重新盤在一起，腦袋枕在上面，蜷縮在草叢中，睡了過去。
那黑影是似乎懼於黑蛇的威能，漫長的夜晚居然沒有再次前來騷擾。
翌日清晨，太陽重新高高掛起，刺目而又溫和的陽光照射在潭邊，使得少年的臉色終於健康了許多。
黑蛇的身影早已消失，沒過多久，一道黑影從草叢中鑽到了葉蘇的旁邊，正是黑蛇。
它的嘴巴鼓漲著，裡面咬著一隻灰褐色的麻雀。
尖銳的牙齒刺破麻雀脖子下的血管，黑蛇叼著麻雀的身軀移動到少年嘴巴的上方，隨後滴滴溫熱的血液從血管里流出滴落，染紅了少年的薄唇。
盞茶功夫后，少年輕放在泥地上的手指忽然細微的動了動，緊接著他的眼皮也顫動了一下，少年感覺嘴裡有一種腥甜的味道，讓他想吐，他的意識開始蘇醒。
少年想要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皮重逾千斤，全身乏力，無論怎麼努力，都用不上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那股腥甜漸漸消退後，少年忽然覺得有了點力氣，隨後他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刺目的陽光讓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鼻間嗅到的除了那股腥味外，還有泥土的芳香。
然而下一刻，葉蘇的眼珠定住，他發現一條黑蛇正居高臨下的俯視他。
心中登時緊張起來，葉蘇不敢亂動，心臟卻砰砰砰地跳動起來。
原本以葉蘇此時的修為境界，無論如何都不至於怕一條看上去普通的蛇，但是葉蘇的心中卻有警兆浮起，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更為重要的是，葉蘇感覺自己全身乏力，只要輕輕一動，身體每一個角落，每一處骨骼和血肉都傳來劇痛，差點讓他再次昏迷過去。
讓葉蘇沒有想到的是，黑蛇並沒有攻擊他，反而頗為人性化的沖著他點點頭，然後示意葉蘇張開自己的嘴巴。
葉蘇微微愣了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很容易就能感知到對方的心情和意思，確定這黑蛇沒有敵意后，葉蘇只好照做，張開了自己的嘴巴。
緊接著葉蘇就明白了嘴裡那股腥甜味是從哪來的了，他轉動的眼珠看到黑蛇從麻雀的身上咬下一塊帶毛的肉，丟進了他的口中。
強烈的不適從葉蘇的心底出現，他下意識的想要吐掉嘴裡的肉塊，只是馬上他就知道自己的舉動是徒勞，即便是想要吐出的力道，他都不具備。
而且這個時候的葉蘇，想起了很多，他記起了自己是如何落到這個下場的。
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他怎麼能去奢求別的東西呢。
眼中閃過一絲苦澀，繼而葉蘇的心中卻湧起了無盡的怒火。
他緩緩的咀嚼著嘴裡的肉塊，足足半個時辰后，才將所有的肉塊咬碎，咽了下去。
半天的功夫，將一整隻麻雀吃掉后，葉蘇感激的沖著黑蛇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