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仇恨
死寂的密林中，一行人踩在積雪上，發出「簌簌」聲。
葉白引著葉老爺子幾人，沒花多少時間就到達了之前被攔截的地方，只是此地卻失去了葉蘇的身影。
「爺爺，就是這裡！」
葉白臉上焦急，他忍不住走到之前站立的地方，低頭來回查找著什麼。
很快他就大叫道：「爺爺，你快過來看，這裡有血跡！」
葉老爺子擰著眉頭，大步走到葉白的身旁，低頭一看，只見灌木叢的葉子上，的確有點點血跡，只是不太明顯。
低頭看了兩眼，葉老爺子又朝著前方走去，很快，他就發現了一個大坑！
那是葉蘇的劍氣暴虐的結果，直接在原地炸開后，遺留的坑洞。
葉老爺子的臉色更加凝重了，他仔細打量了兩眼，忽然問道：「葉白，你確定對方是後天高手？」
葉白有些奇怪的點了點頭，說道：「爺爺，我確定。」
葉老爺子就忍不住和王老爺子對視一眼，各自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那抹震驚。
他們非常清楚，這種程度的威力，絕對不是後天強者所能夠造成的。
最重要的是，後天強者，根本就不能做到靈力外放。
而這裡的打鬥痕迹，絕對是靈力外放后所造成的。
葉老爺子不再說話，他開始順著打鬥的痕迹和血跡尋找道路。
當看到樹下大片的獻血時，他的雙手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在葉老爺子看來，能夠在一個先天強者的手下活下來，這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所以葉老爺子覺得，這肯定是從葉蘇身上的傷口處流出的血液。
當他們終於朝著東邊的山脈行走時，一行人誰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凝重和傷感。
葉白紅著眼睛，臉上滿是愧疚和仇恨！
一個時辰以後，葉老爺子等人終於走到了那條小溪邊。
清澈的溪水潺潺流動，中央裸露著一些石塊，其中一些石塊上竟然有著點點漆黑。
葉老爺子站在上面觀察了一會後，隨後朝著溪流的對面走了過去，而那裡，正是丘壑的所在。
密林中枯萎的荊棘，和灌木上鮮紅的血跡，使得他們的臉色更加的冰冷和絕望。
當走到丘壑的盡頭，那座山的山腳下時，所有人看著尖銳的石塊上那斑斑殷紅沉默著，沒有一個人說話。
山峰高聳入雲，一眼望不到頂，雲層從山腰就開始籠罩，隱隱約約間仿若人間仙境。
王老爺子忽然打破沉寂，感嘆了一句：「這小子行啊，我服。」
葉老爺子嘴唇哆嗦著，雙手背負，握在一起，捏的有些發白，而他皺紋橫生的臉上，已經老淚縱橫。
雖然沒有人回應王老爺子，但是任誰都明白他的意思，一個後天四重的小輩，能夠在先天的手裡堅持到這種程度，硬生生的拖了數十里路，這裡面受到的折磨和傷害，可想而知。
葉白死死的咬著嘴唇，他忽然跪在碎石上，一隻手伸起，一字一句的道：「三弟，我葉白髮誓，今生今世不報此仇，我誓不為人！」
他心裡有著濃濃的愧疚，如果不是葉蘇在那樣的時刻讓他先離開，那麼此時死的恐怕就不止是葉蘇了，還有他，以及他爹葉長信。
葉執事看到葉白的樣子，心中有些不忍，勸道：「少爺，您也不必過度自責，要怪，就怪這伙賊人吧！」
葉白霍然轉頭，紅著眼睛道：「如果不是三弟，此時死的應該還有我！小蘇對得起我這個大哥，我這個大哥若是不給他報仇，百年之後，又豈有顏面下去見他？！」
葉執事張了張嘴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其實在他的心裡，何嘗不佩服葉蘇，能夠在生死關頭挺身而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嘭！」的一聲，葉白心中怨憤難平，拳頭砸在碎石上，頓時把那塊石頭砸的四分五裂，只是這一擊葉白並沒有用上靈力，所以他的關節處也磨破了皮，血液流了出來。
王老爺子看著葉老爺子，眼中倒也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輕聲道：「老葉，你也別太傷心，遇上這樣的事情，誰都接受不了，我家小敏，如今也是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有沒有安全去到河陽府。」
葉老爺子用袖袍擦了擦眼淚，聞言，冷笑一聲，道：「老王，你現在還看不明白么，這分明就是針對我們葉家的陰謀！」
王老爺子沉思片刻，苦笑道：「誰也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節哀順變。」
葉老爺子嘲諷的笑了笑，目光如電，盯著王老爺子，問道：「你這算是在表態么？」
王老爺子神情變了變，半晌，他有些痛苦和無奈的說道：「老葉啊，有些事情，雖然我們心裡明白，但是我們沒有確鑿的證據……而且你也知道，就算是有，我們又能怎麼樣呢？」
這一瞬間，王老爺子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彷彿是對某些事情的無奈和妥協。
葉老爺子一甩袖子，陰沉的道：「是不能怎麼辦，但是也可以魚死網破，老王你可以選擇沒發生過，也沒看到過，但是我不能，死的我的孫兒，不是你的孫兒！」
他昂起頭，眼眶再次濕潤。低聲道：「何況，當年我跟凌雲保證過，一定會照顧好小蘇，可他這十幾年來，孤苦無依，飽受欺凌，我原以為熬過那段時間就好，卻沒想到，他剛嶄露頭角，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斬草除根，我恨吶！」
王老爺子沉默，看了葉老爺子一眼，才嘆道：「也許這就是命吧。」
「命？」
葉白忍不住了，他眉頭一挑，俊俏的臉上滿是寒意。隨後他從地上站了起來，道：「什麼是命？難道被人蓄意謀害也能歸結為命嗎？」
王老爺子一窒，沒有說話。他只是有些感慨自己的無奈，然而葉白的反駁，他也不能說出話來，何況他也不會去和一個小輩爭執。
葉白的目光看向葉老爺子，問道：「爺爺，你是不是知道兇手是誰？」
葉老爺子花白的眉頭抖動一下，他有些痛苦的點了點頭。
葉白沉聲問道：「爺爺，你告訴我，是誰做的？」
然而葉老爺子久久沒說說話，他很清楚，即便是告訴葉白，又有什麼用呢？反而容易打草驚蛇。
看到葉老爺子不告訴自己，葉白急了，哀求道：「爺爺，你就告訴我吧，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葉老爺子目光複雜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吐出了兩個字。
「羅家。」
葉白渾身一震，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葉老爺子，喃喃道：「怎麼會這樣，這到底是為什麼……」
葉執事同情的看著葉白，他很清楚葉白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神色。
因為葉白和羅家的大小姐，互生情愫，如果沒有這樣的意外，他們兩個過幾年，就能歡歡喜喜的過門成親。
可是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即便是葉白忘恩負義，可以丟掉這件事情，但是葉老爺子會答應嗎？葉長信會答應嗎？
葉白非常清楚，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何況他捫心自問，也不可能忘掉葉蘇的犧牲。
所以他表情痛苦，有些失魂落魄。
他知道，葉老爺子是不可能騙他的，那麼兇手肯定是羅家無疑。
如今想來，那個老者和少年，不正是羅家老頭子和羅家少年羅志么。
嘴角露出一絲冰冷，葉白抿了抿嘴角，將羅家大小姐那巧笑嫣兮的容貌從腦海抹去，他平靜的道：「爺爺，你放心吧，我不會做出給葉家丟臉的事情。三弟的仇，我一定要報！」
葉老爺子有些欣慰，他摸了摸葉白的頭，目光複雜中又有些疼惜，緩緩道：「你可以不用這樣。」
「不！」葉白抬起頭，目光看著葉老爺子，堅定的道：「爺爺，這種仇恨，沒有任何方式可以緩和，除了鮮血！」
葉老爺子捻著鬍鬚，點了點頭，道：「你能明白就好啊……」
王老爺子看著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眶也有些濕潤，只是想到羅家那恐怖的背景，以及先天強者的傳說，他那原本動搖的心再次堅定了起來。
「我還是來晚了一步么。」
這個時候，忽然一道聲音突兀的插了進來，他聲音中有些驚訝和可惜。
葉老爺子等人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面容平凡，身著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站在一丈外，目光歉然的看著他們。
經過葉白的講解，此時所有人都明白了車夫的身份。
王老爺子臉色一變，連忙彎腰行禮道：「見過前輩！」
葉老爺子和葉白以及葉執事，卻直挺挺的站著，沒有半分要行禮的意思。
對於一位先天強者來說，行禮是一種對實力的認可和對強者的尊敬。放到哪裡，都是這樣。
所以王老爺子彎下了腰，在修鍊一途上，對方的確是他的前輩，儘管車夫的年齡比他要小一半。
而且王老爺子也不敢得罪一個先天強者，他那小小的白雲城基業，是不會放在一位先天強者的眼中的。
雖然並沒有人訴說，但是車夫已經明白了一切，所以他並不介意此時葉老爺子等人的無禮。
他先是對王老爺子點點頭，隨後目光又回到了葉老爺子的身上，忽然彎下了腰，拱手鄭重的道：「這件事情，都是因我戰家而起，雖然不能全怪我們，但是戰某願意一力承擔。」
葉老爺子微微有些動容。他並沒有想過，居然會有一位先天強者對自己行禮。
然而想要葉蘇的死亡，他的心又冷了下來，如果可以換回葉蘇的生命，他並不需要這樣的虛禮。
那畢竟是他血脈相連的嫡長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