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先天
冰冷刺骨的寒風從密林中穿過，帶起一片「唰唰」聲。
刺目的火光出現在大道上，將整個商隊點亮，一個蒙著面的黑衣人走在最前方，朝著貨物的中央走去。
腳下是橫七豎八躺著的屍體，血水染紅了他的黑靴，只是目光卻依舊冰冷麻木。
有人上前檢查貨物，等確定以後，沖著他點頭。
黑衣人目光朝著葉老爺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凝重，隨即淡淡的道：「賀某隻為求財，無意人命。幾位高手，暫時先委屈了，等我們走後，自可離去。」
隨後他揮了揮手，立刻就有十餘個黑衣人上前，將馬車上的貨物卸下來，朝著密林中搬去。
等幾個馬車上的貨物都給搬離后，他並沒有多做停頓，直接帶著手下離開，明顯是有備而來。
馬車上黃色的旗子被隨意扔在地上，片刻之間就被鮮血給浸濕。
等這群人走了有一會兒以後，葉老爺子的頭才從商隊最後方的馬車下探了出來，確定沒有人，心中才鬆了一口氣。
葉執事從葉老爺子的背後鑽了出來，望著滿地的屍體和箭矢，心中有些不忍。
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前一刻還跟他們恭恭敬敬的打招呼，轉眼間就成了屍體，有點讓人難以接受。
嘆息一聲，葉老爺子走到商隊的中間，朝著前面喊道：「都出來吧，人已經走了。」
王老爺子從前方的馬車底下給鑽了出來，臉色有些狼狽，銀白的頭髮已經一團糟，上面還有絲絲的紅色，明顯是沾染上了血水。
「老王，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葉老爺子眉頭一揚，微微有些奇怪的道。
王老爺子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道：「還不是為了掩護敏兒離開，這都是小事，無妨。」
葉老爺子微微頷首，沉思片刻，道：「這群山匪只劫貨物，倒是正常。但讓我有些想不通的是，他們為什麼直到這裡才動手。」
王老爺子看了一眼，拍拍臉上的污垢，不以為意的道：「山賊這樣干，自然有他的道理，你糾結這個有何用？」
葉老爺子點點頭，隨即卻看了前方一眼，疑惑的問道：「老羅呢？」
王老爺子的眼中也有些疑惑，道：「之前亂的時候，他說要護送孫兒出去，我就沒見過他了。」
葉老爺子捻著鬍鬚的手一頓。目光微微一凝，思忖片刻，沉聲道：「良信，速去找回少爺和老爺，如若沿途不見蹤影，你就回來找我。」
葉良信沒有問緣由，答應一聲后，就朝著後方奔去。只是在黑暗中，速度並不快。
王老爺子似乎明白了葉老爺子的想法，隨即愣了愣，道：「你是說……」
葉老爺子微微笑了笑，搖頭道：「現在一切都還是未知數，等良信回來再論，也不遲。」
王老爺子卻並沒有因為葉老爺子的敷衍而放鬆，他此時也想到了一些事情，神情不由也凝重了下來。
倆人回到了馬車上，坐在裡面閉目養神，只是葉老爺子的心中卻並不像表面那般平靜，此時他的記憶又回到了三十年前。
葉家在白雲城的基業是葉老爺子憑藉自己的實力和鐵血手段一點一點掙回來的，但是在此之前，羅家和王家，卻存在了許多年。
不論是根基，還是底蘊，兩家都比葉家強許多，葉家只是一個新晉家族而已，所以在白雲城的三大家族排名里，葉家只能屈居第三。
儘管如此，這也是葉老爺子極為驕傲的事情，他並不是白雲城的土著，而是年輕時從別處遊歷到了白雲城，在此地生根發芽成了本地人。
王家發家已久，勢力盤根錯節，儘管王老爺子的個人實力不如葉老爺子，但是實際上，憑藉著王家的地方勢力和整體實力，卻還是要壓著葉家一頭。
至於羅家，則是白雲城最為神秘的一個家族，建立的時間比葉家還短，卻一躍成為白雲城的最強家族，這其中最為關鍵的，就是羅家在白雲城的，不過是一個分支。
有傳言稱羅家原本是京都的豪門，究竟因何在此地開枝散葉，沒有人能明白。葉老爺子作為葉家的家族，有些在其餘人看來是傳言的事情，他自然有資格接觸到核心的秘密。
他知道羅家就是京都羅家的一個分支，究竟是為何來到這裡，這還要從當年葉蘇的父親葉凌雲說起，葉凌雲身死後，羅家就來到了白雲城，建立了分支，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葉老爺子還是想不清楚這兩件事情裡面，究竟有什麼關聯。
他非常清楚，當年葉凌雲的死，是多件事情促成的，和羅家沾不上半分的關係，但是此時發生的事情，卻讓他不得不擔憂起了另一件事情。
葉蘇跟葉長信以及葉白已經逃離了此地，原本葉老爺子心中很放心，但是當發現了羅家眾人都不見后，葉老爺子心中就開始擔心起來。
他怕自己的猜測成真，所以他決定，等葉良信回來后，要是還沒找到他們，就一起去找！
………………
人踩在雪地上，撩開芒箕的聲音連綿不絕。
葉蘇在剎那間做出了反應，他朝著前方開始狂奔，企圖躲開後面的來人。
然而他還是慢了一步，一股強大的氣勢將植被上的積雪震得滿天飛，濺射在他的身上，隨即葉蘇整個人都飛了出去，摔在叢林里。
「三弟！」
葉白叫了一聲，連忙跑過去將葉蘇給扶了起來，這股氣勢極為詭異，只打在了葉蘇一個人的身上，其餘人沒有絲毫感覺。
葉蘇並沒有受傷，只是臉上沾滿的雪花開始瀰漫出一股冰冷，讓他忽然間就覺得有些冷。
體內的靈力開始涌動，葉蘇將那股寒意驅散，目光卻死死的盯著已經顯露出身形的來人。
這這麼近的距離內，即便是在黑夜中，葉蘇也能看清對方的長相。
這是一個老者，臉上蒙著一層黑紗，讓人看不清具體的長相，他裸露在外的眼睛，驚奇的看了一眼葉蘇，嘴裡卻輕輕的「咦」了一聲。
「小傢伙，不錯啊！」來人微笑著贊道。
葉蘇盯著對方，沒有說話，心中卻警鈴大作，這幾乎是他這一生遇到的最強者了，僅憑氣勢，就足以碾壓他。
葉白也警惕的掃視對方，然而下一刻看到葉長信的模樣，頓時驚呼一聲：「爹，你怎麼了？！」
葉蘇連忙看了一眼二叔，只見他此時臉色漲紅，身體微微佝僂，彷彿是被什麼東西擠壓在一起一般。
縷縷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葉長信臉上的肉堆到了一起，卻依舊沒有跪下去，而是用一種極為奇怪的姿勢站立著。
「把靈力散去，壓制修為，不要硬抗。」
車夫臉色凝重的盯著這個老者，嘴裡輕聲說道。
葉長信只覺渾身骨骼錯位，朝著下面移動，兩股巨大的氣勢籠罩在他身上，讓他不能動彈的同時，感覺渾身都要炸開！
聽到車夫的話，他臉上抽搐一下，隨即散去抵抗的靈力，將修為一重一重壓制下去，而他的腰，也隨之慢慢直了起來。
嘴角露出一絲苦澀，葉長信目光複雜的打量著倆人一眼，低低一嘆，道：「先天高手。」
葉蘇和葉白對視一眼，互相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駭，尤其是葉白，此時他對於先天高手有了一種直觀的感受，更是覺得後天和先天之間，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目光震撼的盯著車夫，葉白心中第一次忽然間有了單純的對修為的追求，他渴望擁有這種舉手投足間，一個目光就能壓制後天的實力。
白雲城後天修士多如牛毛，然則能跨入後天六重這道分水嶺的，卻寥寥無幾，如葉老爺子這般後天巔峰之人，更是屈指可數。
由此可見，進階先天得過程有多麼艱難，可是一旦進階成功，那麼後天修士，就如螻蟻。
就像此時此刻，在車夫和這蒙面老者的面前，無論是葉長信，還是葉蘇及葉白，都是螻蟻。
葉長信的心情極為複雜，當年葉老爺子在打下葉家基業的同時，因為多次與人爭鋒，體內也留下了暗傷，他自知無法跨域後天到達先天的壁障，所以把希望寄托在了後輩的身上。
但是縱觀葉家二代，也只有葉蘇的爹葉凌雲完成了葉老爺子的夢想，只是來不及享受附帶的榮譽就隕落了。
葉凌雲死後，無論是葉長信，還是葉長雄，都沒有那個天賦和毅力，能跨越那道天塹。
三代之中，葉白勉強有希望，但也極為渺茫。
唯有葉蘇，才是唯一一個最有希望的葉家子弟，他繼承了葉凌雲的天賦，或許能進入那個層次，帶領葉家走向輝煌。
想到這裡，葉長信心中的苦澀淡了許多，看了葉蘇一眼，臉上露出笑容。
葉蘇有些奇怪，不過並未開口去詢問，此間的氣氛有些凝重，誰都沒有想到，他們剛逃出了山匪的劫掠，又進入到了另一個危險當中。
「把那件東西交出來，老夫可以放過你們。」
老者的目光注視車夫，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凝重，對於他來說，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無疑是勁敵。修行者都惜命，尤其是他這樣的先天高手，更是如此，能用最小的代價達到目的，他絕對不願意去搏命。
車夫臉色平靜，將背包解開，裡面放著一個狹長的劍匣。熟悉的將劍匣打開，一把寒光冷冽的長劍顯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如果你能殺死我。」
車夫的臉色依舊平靜，他淡淡的說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