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這個格外吸引人眼球的粉色玩具很顯然是買給黎婭的。經微瀾介紹,傅亦歡委託助理購得,不算是普通的兒童玩具,是diy小屋,傅亦歡在網上搜索過相關信息,從數據來看小屋的床和椅子與黎婭如今的身量相差不多。
他驅車往家趕,或許是因為那個空曠的房間里有人等待,他向來平靜的心湖中掀起細小的漣漪,叫囂著切切的歸家之情。那個早上匆匆掠過幾眼的樣貌,不時躥入他的腦海,惹得他無法專心。
黃昏已至,路邊的燈光在黯淡的天色里依次亮起,將川流不息的車海納入流動的光影間,車前後亮起的燈光像是海洋里明亮的光點,卻也將空氣里那些細小的塵埃照得行跡畢露。路燈點綴的光暈間,天色的變化被忽視,不知何時白晝已被黑夜取代,藍天白雲也被閃爍的星子搶走了風頭。
將車停進小區的車庫,傅亦歡從副駕駛座上拿起少女粉的玩具,徑直朝自己的房子走去。搭乘電梯時,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看來電顯示,大概清楚了來人的用意。
「問清楚了?」他沒有打招呼,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那邊的聲音略有些雜亂,隱約還傳來非常官方性的火車到站提示,一片嗡嗡聲里,傅君亦一手握著手機,一手緊緊拽著爺爺的衣袖,沿途還被幾個路人指指點點。他大概懂得那些人指點的意思,不外乎「這孩子真不懂禮貌」、「居然這麼對一個老人」之類,他欲哭無淚,簡直比竇娥還冤,偏偏某老人還要加強路人的錯誤認識,「你不要搶我的錢包,我告訴你,我們老人也不是你想搶就搶的!」
漸漸有路人推著行李箱停下,隱有上前見義勇為的態勢,傅君亦只好無奈地同路人解釋,「別誤會,這是我爺爺,我們爺孫倆有點誤會。」
歹徒在行竊被圍觀時經常也會採用這樣的說法,看多了新聞和電視劇的路人覺得傅君亦的話並沒有什麼可信度,老人的目光閃爍著求救的光芒,就像是在向他發出信號。他還記得微博上那個熱搜的賓館事件,此時此刻,位置從賓館換到了火車站,當事人從妙齡少女換作了耄耋老人。他將行李停在一旁,抹抹衣袖,預備著見義勇為。
傅君亦無奈,單手操作著手機調成公放,大概知曉這邊情況的傅亦歡直接對話爺爺,「爺爺,黎婭究竟要怎麼變回來,她若是變不回來,別說曾孫就是孫媳婦你都沒希望了。」
爺爺成功被「曾孫」和「孫媳婦」幾個字眼吸引,他甩掉傅君亦緊拽著的手,揮一揮拂塵,在見義勇為少年目瞪口呆的目光里,將一旁的傅君亦拽到一個偏僻的角落。局勢瞬間變化,被害的老人拉走劫匪,少年有些迷惑,他到底還要不要見義勇為,糾結間就聽見行李箱輪子飛速滾動的咕嚕聲,一個戴帽子的傢伙拖走了他的行李箱。少年也不見義勇為了,立即朝偷箱賊追了過去!
「站住,把行李箱還給我!」
……
手機依舊開著公放,卻一直沒有聽見那邊傳來的說話聲。爺爺在角落鬆開傅君亦,從他手中奪走手機,面色在瞬間嚴肅了起來,紛紛擾擾的火車站各式各樣的雜音混亂,傅亦歡跨越重重干擾,聽清楚了爺爺說出的每一個字。
「她的問題應該是不平衡狀態下的副作用,若想回復正常,就要修復平衡。」爺爺面色鄭重地說完,立即恢復平常的狀態,調侃道,「咳記得我的小曾孫哦!」
爺爺將手機丟還給傅君亦,不爭氣地瞅了他一眼,揮揮拂塵,背著登山包瀟洒地朝火車站外走。傅君亦追上想要送爺爺回去,就聽見爺爺健朗的聲音響起,「這出去一趟啊真不舒服,大城市的空氣遠不如我們這邊的清新,以後老頭子我啊還是好好獃在山裡修行,若是碰到個山精野怪什麼的可以給曾孫們當童養媳童養夫什麼的。」爺爺沒有同傅君亦聊天,而是在同自己說話,每當傅君亦要開口時總被爺爺的聲音打斷。
車站外,一輛破破舊舊的中巴車停在不遠處,售票員站在車門口大聲吆喝,什麼村,什麼最後一班。爺爺推拒了傅君亦送他的好意,徑直朝那輛破舊得好像隨時會破掉的中巴車而去,他從登山包里摸出一張錢,售票員收下扯了張票給他。還是那種老舊的只存在傅君亦記憶里的人工售票方式,這裡偏僻又落後,卻是爺爺孜孜以求的地方。
售票員吆喝了半個多小時,中巴車才在一聲轟鳴聲里駛離。轟隆轟隆的發動聲像是道路上唱起的號子,隨著顛簸陣陣,號子也更為粗長有力。在坎坷道路上搖搖晃晃,那輛看起來頗為危險的車總算在他的視線中消失,而他也終於轉身,朝著爺爺所不喜的大城市而去。
那裡有他的父母,有他的愛人,也有他的……兄弟。
傅亦歡在門口掛斷電話,有一瞬間的晃神,以至於看走廊上的燈光都好像閃爍了一下在黑與白光與暗之間交錯。他走進被黑暗鋪滿的屋子,將明亮的燈光打開,腳步略有些急得趕到卧房,擔心黎婭會因為漆黑而無助而害怕。到底是他想太多,那個丫頭躺在滑鼠墊上悠哉地睡著,嬌憨的睡顏頗有些可愛,全然沒有尚在荻花聖殿時眼神里的戒備與強自承受痛苦地忍耐。
電腦屏幕畫風變換,聲音從音響中傳出,絲毫不影響黎婭的睡眠,她哼唧了一聲,翻了個身,享受十足地變換著舒適的姿勢。
有無奈亦有說不出口的欣喜,傅亦歡嘆了口氣,將電腦調為靜音,拉上窗子將秋日夜裡沾染著涼意的寒風阻隔在外。微瀾臨走時忘記放回原位的電腦椅被拉在桌外,傅亦歡直接落座,拆開那個少女粉的盒子,一邊上網查詢攻略,一邊研究各個零件之間的構成關係。倒也不是很難,就是費些工序,他將卧房的燈光熄滅,抱著一大堆零部件在客廳的玻璃桌上鼓搗,美工刀和膠水在他手裡靈活替換。
隨著夜色漸深,小區中亮著的燈光也逐次減少,只剩下零丁三四束光芒在漆黑中綻放。傅亦歡的客廳便是其中之一,即便窗帘遮掩,也擋不住那明亮的光芒,在這並不耀眼的亮光下,傅亦歡打著哈欠進行著小屋的製作,將房間中的迷你復古燈連同線路裝好,總算大功告成。
乍一看有些像宜家中的房間布置,用有限的空間營造出別樣的豐富,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小屋的兩側環牆,牆壁是粉白相間的條紋。牆角擺放著一個公主粉系的雙層床,有上下的樓梯。床的兩側是衣櫃和梳妝櫃,皆以粉色係為主。與床相對的另一個沒有牆壁的角,鋪著粉色的毛絨地毯,其上擺放著粉色的圓茶几。為了裝點小屋,牆壁上還有許多裝飾物,比如壁畫、比如那盞照亮小屋的復古燈……
雖然不理解為何是少女粉色系,但面對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傅亦歡還是很滿意的。他揮散縈繞的困意,將完工的小屋放在電腦桌上,手掌小心翼翼拖著熟睡的黎婭放入雙層床的上鋪。主要是下鋪製作時被他擺放的樓梯擋住,以他的手掌不太容易放進去。
黎婭恍若不察,繼續慵懶地睡著,即便換了個陌生的床鋪她也絲毫不受影響,枕著鬆軟的小枕頭,拽拽被子,習慣地適應著變化的一切。
傅亦歡鬆了口氣,他這才挪步去洗澡睡覺,臨睡前朝著電腦桌的方向瞥了一眼,古井無波的臉上綻開一抹笑意,藏在漆黑的夜色中,看得不那麼明顯。也就沒人聽見那句他低聲呢喃隨著空氣遠逝的話,「這算同居么?」
黎婭醒來的時候詫異地發現自己睡在鬆軟的床上,一瞬間有些恍惚,甚至以為自己回到了家裡,那關於荻花聖殿關於遊戲世界甚至說關乎傅亦歡的事情都只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都回歸原位,而她停在夢的原點,床上。
只是很快,這個幻想便宣告破滅,她環視著四周陌生的一切,漸漸認清了現實,這不是她的家。姑且不說這滿滿少女心的粉色系,便是她所躺靠的這張雙層床都攜著十足的陌生感。黎婭是很喜歡雙層床,這股強烈的喜歡來源於幼時看《家有兒女》,劉星和小雨的雙層床點燃了她最初的憧憬。後來上了大學,這股憧憬勉強得到了實現,寢室里上下兩層床,也能叫雙層床……
順延著樓梯爬下來,繞出小屋,熟悉的電腦向她招手,她斜了斜眼,一眼便看見了脫去睡衣上半身裸|露的傅亦歡,他渾然不覺地穿上襯衫,手指在紐扣上滑過,那些未藏進襯衣的風景光鮮亮麗,黎婭面頰微紅,裝作沒看見的模樣在小屋的休閑椅上休息,她的腿翹起,一抖一抖的,努力掩飾掉內心的緊張。
過了半晌,她覺得自己的做法不大對,憑什麼輪到她緊張啊,她又沒幹什麼,就算是偷窺那也是光明正大的偷窺!光明正大還叫偷窺么?管他呢。
她光明正大地扭過頭,就看見換好衣服的傅亦歡側著臉看她,「今天我請了假,告訴我你學校的地址,我帶你去找沙利亞。」
黎婭點頭,「嗯。」
過了片刻,她突然反應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