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寂靜的夜裡，只聽見筆尖摩挲紙面的聲音……以及突然響起的敲門聲。
「阿婭，早點睡，你明天還要回學校呢。」
「知道了，媽你先睡吧，我這就關燈了。」「黎婭」對著門喊了一句，輕叩門板的女人聽到回復手遲疑了兩分。若是以往她定是不依不饒認為這不過是女兒緩兵之計的敷衍，放在當下她卻是十分放心，掛著安心的微笑移步離開，拖鞋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隨著一聲關門的脆響，屋外陷入了冰冷的沉寂。「黎婭」知道，這是母親回屋睡覺了。
她緩緩站起身，如釋重負地躺在鬆軟的大床上，枕著手臂陷入沉思。
她並不是真正的黎婭，也不是所謂的沙利亞，她有自己的名字，叫做羅莎。即使她忘卻了許多，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她為什麼會成為沙利亞，她仍然記得自己的名字。並不華麗的兩個字，植根在她的心尖，時時刻刻提醒她不要過於沉溺在沙利亞的身份中。
成為沙利亞后的記憶相當清晰，記憶開始的時候她便坐在了荻花聖殿中，經歷了從萬眾敬仰的王座頂端慢慢跌落；九十年代風雲再起時，他們漸漸被遺忘在記憶的角落裡，憑靠著她手裡的大扇子等物艱難地維持著昔日的風采。有時候夜深人靜她也會問一問自己到底是誰，既然不是沙利亞那麼她又從何而來又該去往何處。
興許是潛意識裡的本能起了作用，剛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打探周遭陌生的一切時，她並不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種激動的心情在長久平靜的心湖裡翻湧。那一刻羅莎便堅定了一個信念，她想，曾經的羅莎應當就是生活在這個世界。即使記憶蕩然無存，銘刻在骨子裡的感覺仍舊在。
奈何啊，奈何。
羅莎嘟囔著嘴巴，臉上滿布掃興之態。她試著使用電腦百度過，羅莎這個詞條下面有蛋糕店、有漫畫女主角、有刑警、有紀檢員……特么的甚至連強颱風都有！偏偏沒有一個同她相關。有些時候，名字起得太大眾化了也多有不便，同名同姓過多，紛雜的線索撲面而來反而不知道從何查起。
羅莎起身將房間里的燈關上，瞬間整個房間籠罩在一層輕薄的月光下，算不上明亮也算不得漆黑，伸出手在眼前晃悠隱約還是可以看清楚輪廓的。她長呼出一口氣，拽緊被子，努力地入睡。明天她就要回學校了，那裡還有她必須得面對的一個人，又或是許多人……煩惱間，竟然有些思念荻花聖殿的那群朋友，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做些什麼。
是不是依舊聚在阿薩辛的房間里打麻將……若是遊戲里有管制系統，他們那般算得上聚眾賭博吧。
融融的黑夜裡，四下寂靜無聲，月光透過紗簾灑入房間，光滑的地板上反射出瑩瑩的亮光，越加襯托出環境的冷清。而那冰涼靜謐的空氣里，突然溢出一聲輕笑，明媚了整間卧室里的陰寒。
羅莎仰著腦袋，看著黑沉沉的天花板想著，也可能……葉子撲在老衛的懷裡求安慰；慕容深情的等候在棺材旁，就為了夫人那短暫一瞬間的醒來；牡丹又纏著阿薩辛，不給他絲毫外出接觸陸危樓的空閑……
「我要出去一趟，你留在荻花聖殿中看守，尤其注意葉婧衣。」阿薩辛鬆開懷中的牡丹，穿戴齊整，妖冶的面龐帶著似男似女的陰陽疊合感。細長的眼眸恢復一貫的清冷，不在乎牡丹的挽留，筆直朝著荻花聖殿門口走去。途徑種黃瓜的地界時，倒意外的想起了那個被他發配來做苦工的傢伙。原本還有幾分存疑，現在是徹底明晰了，在荻花都混不下去的狼狽模樣，顯然不是他熟悉的沙利亞。
只是，那又如何？阿薩辛眼角流瀉出一汪淺淺的輕蔑，嘴角若有似無的勾著，對於隔壁房間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他沒有任何興趣。只是無論是誰，工作沒完成就無故曠工，等她回來必同她好好算賬。至少曠工費是要交的。
十三跋涉在洛陽城的荒野間，許是感應到有人罵她猛地打了個噴嚏。她揉揉鼻子，毫不在意，想著可能是山洞裡濕氣太重衣衫單薄的緣故。裹了裹身上的粗布麻衣，對上身側關懷的目光，敷衍了幾句，「小桃，我沒事。」
小桃不相信，強硬著上手摸了摸十三的額頭，這才放下心來，嘴上卻依舊念念叨叨：「你啊，做任務得的那些錢別捨不得用，買件舒適的衣服保護好身體才是正題。你說說你那麼白凈一姑娘，偏偏把自己弄得跟叫花子一樣。怎麼，怕混不下去，打算去城門口端著破碗乞討去？」
十三故作思考的模樣回道：「有道理，買口破碗划算多了。」
「你啊！」小桃無奈。
道路兩邊經歷過烽火的洗禮，泥土上依舊殘留著深黑色的殘燼，花草化為狼藉，烏鴉在半空盤桓。就是這樣生機寥寥的荒野間，歡聲笑語不絕於耳，昏暗的小路上光芒奪目。
小桃和十三一樣，都是在流民巷寄居討生活的。若說有什麼不同，大概便是十三是孤身一人，小桃還有個表哥，也就是一直對十三冷言冷語相對的那個書生。想想也蠻戲劇，書生對她瞧不上眼，偏偏又是書生的表妹與她相處和諧。儘管十三深知，小桃最初接近她的目的不過是因為常初八，可那又如何呢，兩個人的相識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原因，不是常初八也會有其他的理由，反倒是這樣坦坦蕩蕩的讓她欣賞。
十三想賺錢，常初八給她介紹了一份工作，今天十三便是出來看看的，順便她帶上了小桃。她清楚初八的心思，也明白小桃的目的，既然她沒有那方面的想法，促成別人的姻緣何樂而不為。
常初八介紹的工作地點是一家茶館，老闆娘是位風姿綽約的美人，徐娘半老風采不減，從她胭脂滿面的臉上似乎還能看出昔日的韶華容光。看見他們相攜而來，老闆娘召來小二幫忙招呼往來的玩家和客人，她輕搖紈扇笑語連連的同初八攀談，想是聊到了十三的話題，十三站著不動都能感受到那道審視的目光，沿著她蒙上泥垢的臉一路向下，略有不滿。
「初八，我這裡是茶館不是城門口，你帶個乞丐來是要砸我場子么？」
十三的臉上滾燙燙的，她拽住想要幫她反唇相譏的小桃，搖了搖頭，禮貌而謙遜的向老闆娘道歉，「老闆娘，我會把自己收拾好的，煩請您收下我。」
「既然你這麼說，看在初八的面子上我再給你個機會，吃過午飯過來若是不行我就另找人了。」老闆娘說完，又投入迎來送往裡。十三躬身致謝，拜託初八幫忙照顧小桃便匆忙離開。
行色匆匆的玩家做完茶館任務，不經意瞥見茶館門外遊走的npc，怎麼看怎麼眼熟。到那位遊走的npc不見了蹤跡，玩家猛地拍頭驚詫，是她！轉念想想，又覺得自己的腦洞過大，那人明明在荻花聖殿里怎麼會出現在戰亂洛陽，總不會見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