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西京大學的學生隨後便迎來為期七天的國慶假期。


    盡管前兩天才匆匆忙忙回了遂南市一趟, 但假期畢竟有七天,周梵還是想回家住,而且周峪嘉國慶也放長假。


    國慶假的前一天, 她給梁殊擇撥了個電話,問他國慶回家嗎。


    梁殊擇:“你想回家?”


    周梵嗯了聲:“有點想家裏了。”


    梁殊擇噢了聲:“這麽戀家。”


    周梵笑了聲:“也不是——”話還沒說完, 梁殊擇便慢悠悠說:“那以後我們就在遂南, 不到別的地方去了,行嗎。”


    周梵眨了下眼:“我話還沒說完呢,我其實還是挺想去京北的。”


    遂南和西京也算是大城市,但到底不及京北。


    而且梁殊擇這種人怎麽可能會一直在遂南市。


    “都行。”梁殊擇說。


    “嗯?”周梵說:“都行嗎?”


    梁殊擇像是走在外麵, 手機裏傳來不斷的風聲, 他聲音隨著風聲傳到周梵耳朵裏。


    “嗯,周梵,都行。”


    “那你沒有別的想法嗎?關於未來。”周梵問。


    “有啊,”梁殊擇吐出一句話:“關於你。”


    周梵怔了一秒, 說:“我沒說這個。”


    “噢, 那你說哪個。”他扯著懶笑:“除了這個,我就沒別的了。”


    周梵提醒他:“我說的是學業方麵, 沒讓你說其他的。”


    “噢。”梁殊擇說:“學業方麵倒是沒什麽。”


    周梵揚下眉梢:“怎麽可能。”


    梁殊擇說:“我是個沒什麽追求的人。”


    周梵聽到這話彎下唇:“你這也叫做沒追求?”她一字一頓:“西京大學的高材生。”


    “行了,周梵,”梁殊擇懶散地笑, “那國慶我們就回家?定一號的票?”


    “嗯, ”周梵問:“那你國慶原本是不是沒打算回去的啊, 感覺我好像打亂你的計劃了。”


    她說:“如果你不想回去, 我一個人回去沒問題的, 我挺不喜歡打亂你的計劃的。”


    周梵絞了下手指, 她這個人就一向挺擔憂擾亂別人的計劃。她也不喜歡因為她自己的事情, 而讓另外一個人受到影響,哪怕這個人是梁殊擇。


    “說什麽呢,”梁殊擇說:“你不就是我最大的計劃?”


    周梵咽了下喉嚨,停頓一下:“這樣嗎?我第一次聽你這樣說。”


    梁殊擇:“那你記好了,我隻說一次。”


    頓幾秒,她聽到梁殊擇說:“周梵,你就是我最大的計劃。”


    周梵盯著空氣裏某個虛無的焦點,半晌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他好像在告訴她,不用擔心擾亂他的什麽計劃,因為她就是他最大的計劃。


    周梵偏下腦袋,後知後覺地翹了下唇角。


    “還有那件事,”梁殊擇說:“我還得和你說幾句話。”


    “什麽事?”周梵很快理解到他意思:“那個女孩子被騷擾的事嗎?已經解決好了啊。”她頓了下:“梁殊擇,我不想再因為這個事,和你吵架了,我們能不能別講這個事了。”


    梁殊擇扯個笑:“那叫吵架?不是你單方麵冷著我?”


    “有嗎。”周梵說:“是你生氣了好嗎,我不想火上澆油,而且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


    梁殊擇:“你見哪個生氣的人會一直牽你的手?”


    周梵:“那你那天既然沒生氣,為什麽不理我了。”


    梁殊擇扯笑:“老子哪不理你了,周梵,我不是一直牽著你手?”


    “哦,好吧,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以後生氣,就不牽我的手了嗎?”


    梁殊擇哂笑出聲:“你和我打辯論呢?”


    周梵也笑:“那我們別講那個事了吧,麵對那樣的事情,我就是沒有辦法袖手旁觀。”


    “沒讓你袖手旁觀,”梁殊擇說:“所有人麵對那樣的事情,都不會袖手旁觀——你做得很對,但是周梵。”


    他長久地頓了下,周梵呼吸都跟著他靜止。


    一會後,她聽到梁殊擇說。


    “我想象不到,如果你發生危險,我會是什麽反應。”


    周梵心髒重重地跳動。


    “所以以後,這樣的事情都交給我處理,”他聲音稀鬆平常,但有絕對的說服力:“我應該不會讓你失望。”


    周梵良久之後才嗯了聲。


    她眨眨眼,看外邊在電線杆上撲騰的麻雀,彎下唇:“好。”


    ,


    國慶節第一天,兩人回到遂南市。梁殊擇送周梵回家,下午五點多,在小區門口,他非得讓周梵親下他才放人走。


    周梵樂得不行,親下他喉結就往回家方向走,幾秒後又被梁殊擇拽回來,親了好一會才分開。


    回到家後,周峪嘉問她晚上去不去逛街,他忽然覺得上次給周梵的生日禮物沒選好,想換個好一點的。


    周梵:“你生日快到了?”


    周峪嘉嗯了聲:“想著法子提醒你,幸好你的領悟能力比較強。”


    周梵心情極好,便帶他去市中心。


    兩人進了家鞋店,周峪嘉在那左看看右看看,周梵拿著手機坐在沙發椅上和梁殊擇扯著話聊天。


    兩個人都極度快樂,嘴角都沒下來過。


    挑了大概有十分鍾,周峪嘉走到周梵麵前:“姐,下一家吧,這一家沒喜歡的。”


    “嗯,行。”周梵起身,出店門時,周峪嘉腳步忽然停下了。


    “喲,這不周峪嘉嗎——姐姐也在呢。”


    周梵抬眼,看到一群紅毛黃毛,她認出這是張盛手下那幾個男生,以前和周峪嘉同班的,現在都在職校上學。


    “姐姐,”一個黃毛走到前麵:“張盛以前讓我們給你送過那麽多封信,你好像一封都沒有收呢。”


    周梵抬手讓商場巡視的保安叔叔過來。


    周峪嘉很凶,連罵了幾句髒話。


    一個紅毛說:“追姐姐的人多,寫信的人也多,姐姐當然看不上張盛了。”


    保安叔叔正往這邊走。


    周梵覺得他們這話莫名其妙,明明除了梁殊擇高二上學期給她送過一個兔子耳墜後,下學期就是張盛給她送那些亂七八糟的信,除此之外,哪還有人給她寫過什麽信。


    黃毛擺擺手:“就是單純聊天啊,叫什麽保安。”


    紅毛說:“是啊,姐姐高二下學期的時候,張盛不是叫我們去送信?我看到一個男生往姐姐抽屜塞信。”


    周峪嘉挑眉:“不是和你們一夥的?”


    保安叔叔到了,將這幾個人驅散開,周梵和周峪嘉換了家鞋店。


    紅毛還在後頭喊:“下次見啊,姐姐。”


    周梵:“晦氣。”


    周峪嘉沒了挑禮物的心思,兩個人打車回了家。


    回家路上,周峪嘉說:“姐,你高二下學期除了張盛那個傻逼寫信給你,就沒別人寫信給你了吧。他們嘴巴欠,肯定是在瞎說。”


    周梵:“應該是吧。”梁殊擇的兔子耳墜是高二上學期送的,下學期就張盛那撥人總是纏著她寫一些匪夷所思的信。


    她起先打開看過一封,上麵寫著問她放學去不去KTV之類,偏偏用黃色信封包著,其實裏麵就一張字條。


    周梵想起梁殊擇給她的兔子耳墜,裏麵也有個黃色信封,外表看還差不多,隻是梁殊擇的更精致漂亮一點。


    從那以後,她就將那些信全部撕掉了。


    她確定地點下頭:“是瞎說的。”一小會後,她就不將這事放心上了。


    四號那天下午,周峪嘉去上學,周梵出門和梁殊擇一起看電影。


    挑電影的時候,周梵看著梁殊擇,忽然問:“你怎麽知道我不愛看恐怖片的。”


    梁殊擇掀眼:“你不是連雷聲都怕。”


    周梵笑出聲,最後梁殊擇挑了個愛情電影。


    電影很平淡,周梵卻看得認真,梁殊擇像是強打精神陪著她看。


    但到底還是睡了一小會。


    睡著前,電影大屏幕放到男主角給女主角告白,他撩了下眼皮,一會後便睡著。


    又夢到高三下學期給周梵寫信的場景。


    他和周梵在一起後,就經常夢見這個。


    趁著那天校慶,周梵教室沒人,他將親手寫了很多字的信封放到抽屜。


    少年人驕縱也赤誠。她既然收了他的兔子耳墜,這封信也一定會看。


    還記得他那次送完信後,又去校慶上做了個演講,演講的主題是少年人必定要勇敢。


    他做完演講,校慶仍在繼續,教室沒人,他將那封告白信塞到她抽屜。


    就那麽徹底勇敢了一回,信的背麵都寫好了班級姓名,高三七班梁殊擇。


    日光很耀眼,他一向是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但沒想到再一次路過她教室,會是在垃圾桶看到被撕碎的信封。


    那封被徹底撕碎的信封教他,再驕傲的人被暗戀的人拒絕,一樣也難挨,心跳都像是當場停住。她甚至都沒打開那封信,連看都沒看就撕碎。


    他輸了個徹徹底底。


    校慶那天,梁殊擇站在走廊邊,日光宣泄,手裏還拿著少年人必定要勇敢的稿件,他扯唇自嘲:“勇敢好像沒什麽用啊。”


    兔子耳墜好像是隨意收的,並不代表什麽心思,也不是初步接受了他。


    該撕掉的信會永遠呆在垃圾桶不見天日,一同他對她的暗戀,始終窺見不得天光。


    那是他暗戀她的第六年。


    初見是初一時從人販子手下救過她,後來又在陳林湖畔遇到她,他往她精心製作的兔子墳墓那插了支好看的花。


    他高二那年,身邊好友都奇怪,不知道那個暑假梁殊擇為什麽和平常不一樣。


    心情好到沒邊,平時不肯幫的忙,那個暑假全幫了。


    其實能有什麽原因。


    隻不過是那年周梵考上遂南一中,他終於離她近一點了。


    高二那年和朋友打球遇上暴雨,在雨裏偶遇到她。


    她撐著把傘往小賣部方向走,身邊有個好友嘴欠調侃她一句,他後來明擺著和那個好友嘴欠了一整年。


    走到她教室掃了眼,裏頭正放著《閃靈》,他便走到教師辦公室,找到體育老師說不能給學生放這種恐怖電影。


    體育老師和他有私交,也是擔憂確實不太好,便換了電影。


    高三上學期,他買了耳墜送她,她收了,他那陣嘴角都扯著。


    高三下學期,他鼓起勇氣給她寫告白信。那樣一個耀眼的天之驕子,也會在寫信時琢磨用詞,前前後後推翻幾十個版本,最後又謄抄好幾遍,最後才寫出一遍滿意的,表情淡淡地走近她教室,彎腰塞進她抽屜時,手好像還抖了下。


    平時連打架都不手抖的人,給周梵送信的時候手抖了。他自己回想起來都覺著好笑。


    是真好笑,信沒看就被撕碎在髒汙的垃圾桶裏,好像在告訴他,他的心意也是髒的,不值分文,也毫無價值,是比垃圾還要汙濁的存在。


    而高三集體撕書那一天,他往周梵那往下拋的那張寫著五個英文單詞的紙。


    寫的是ZSLFZ.

    是‘周梵梁殊擇’名字首字母倒過來的英文縮寫。


    他看著她將那張紙扔下,那張紙便重新飄落在綠色草坪,孤零零,被她親手拿起又拋棄。


    記憶被打碎,不遠處好像有人在叫他。


    “梁殊擇。”他掀眼,周梵衝他笑:“電影結束了,我們回家。”


    他懶懶散散扯下唇,眼前人眉眼彎彎,他終於從過去的噩夢中醒過來。


    麵前的女孩忽然湊過來,趁著電影還沒徹底結束,電影院都是昏暗的。


    她唇覆上他的唇,良久,直到電影徹底結束,昏暗的一片變成亮如白晝。


    周梵親完後,扯唇:“誰叫你不看電影的啊,被親懵了吧。”


    梁殊擇嗯了聲,拉著她又親了片刻,電影院白色的光好像那年他站在她教室門口垃圾桶告白信時候的日光。


    隻是不一樣的是,他暗戀的女孩終於在身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