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甘寧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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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門的衝突在張繡和黃敘的加入後,很快平息下來。這支生力軍,不單是緩解了長安軍在營口抵抗的壓力,更是改變了群龍無首的局麵,有他二人調度指揮,原本四散各自為戰的兵馬進退有方,連蔡瑁、張允二人都從角落狼狽而出,匯至一處反攻而上。
又過一會兒,龐德與徐晃二將拍馬殺來,在作為箭頭的夏侯惇瀕死被搶救走後,剩餘下來的曹營士兵失了銳氣,根本招架不住。而先時熊熊燃燒的火圈,此時反而成了他們脖子上套著的奪命繩索,無處可退,性命難逃,漸漸被長安兵馬淹沒,隨後悄然無息。
一番酣戰,張繡身上已是被汗水浸的濕透,好在他早前就歇息了半晌,此時汗津津的冒著熱氣,酒氣隨同著排出,倒真個清醒了不少。而若是有人願意來舔嚐下他的汗水,怕不是還有三分的酒味兒。
張繡將金槍杵在地上,抹了一把臉上溫熱的鮮血與汗水,看著身邊帶著悲痛神色收拾遺體打掃戰場的將士,默默流下淚來,隨後握拳恨道:
“今日我等擺下酒宴,杯來盞往,酩酊而醉,好不酣暢,誰曾想竟被夏侯敦這廝瞄了空,揮兵襲營,令營中弟兄枉死,思來想去,皆是我的錯。我有負軍師之托,汗顏之至!”
黃敘戎馬半生,自知軍中飲酒本是大忌,但他初來乍到,又是戴罪立功之身,未曾多勸,甚至還連帶著被甘寧灌了不少酒水,此時回過神來,看著遠處還在奔波滅火的將士,捂額歎息道:
“錦榮說的不錯,是我等的錯,連累了這些將士。”
如文聘、韓德幾人在旁,聞言也是垂首自慚。見得今日慘狀,莫說日後行軍,總平日裏也不願多飲酒了。酒雖好,切莫貪杯啊。
張繡垂頭喪氣了一會兒,回憶起這場夜襲戰,突然道:
“夏侯惇今日以傷體襲營,可稱勇字,但我細想來,真是疑點重重。諸位也知,我等先時在函穀關下三番五次邀戰,夏侯惇如何反應不得而知,曹仁都是高掛免戰牌,不論賣出多大的破綻,絲毫未曾上當,大有要死守到底的樣子。何以今夜我等一時鬆懈,便被他夜襲本營,來勢洶洶,真個就像早就謀劃好了一般。”
徐晃沉著道:
“放火、斷水、夜襲,這倒也尋常,隻是他做的這般快,還是營中有奸細知曉我軍一舉一動,早就向關內通報了消息。而今夜夏侯惇兵馬雖急,卻不甚多,我猜測是曹仁一向穩重,縱然同意夏侯惇襲營,也隻是允了他少許精兵,三軍仍在關內防範,否則他與奸細裏應外合,多麵夾攻,我軍死傷還要慘重十倍。”
眾將皆以為然,左右對視之下,都言許久未見過李堪梁興二人,頓時醒悟。
龐德憤恨道:
“想不到叛主逆賊,竟又做出了賣主的勾當!”
文聘忽然麵色古怪道:
“敵兵已退,想來李堪二人也早已逃之夭夭。我倒覺得還有一事奇怪。諸位也知,早在宛城,夏侯惇曾被黃將軍一箭射瞎左眼,重傷垂死,奄奄一息。函穀關下,他卻生龍活虎的出城衝殺,最後被甘將軍再度打入瀕死狀態。可方才我與老韓齊攻,便覺夏侯惇氣力深長,架勢威猛,雖眼罩影響了視野,一槍一式仍不失威力,渾不似前些時日受過重傷的。若非他左眼眼罩醒目,我倒真要以為他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孿生兄弟了!”
黃敘撫摸著手中萬石弓,遲疑道:
“我看他今日動作,確實比先前遲滯了不少,料想確實是重傷未愈,但傷筋動骨需得百日將養,甘將軍武勇無雙,被他鐵戟斬中,少說也得是胸腹筋骨盡斷,內髒震傷,就算他習武有成,身體恢複能力遠超常人,也萬萬不可能有這般快。看來,曹營中有神醫相助,而且他醫術之絕妙,當真是駭人聽聞。”
龐德道:
“三兄弟也好,神醫也罷,下回叫夏侯惇遇上我來,便將他連頭帶腳劈成兩半,倒看他如何醫治去?不過,敵兵既已退,何以遲遲不見甘寧將軍?”
張繡笑道:
“甘興霸一介莽夫,偏生酒量還不行,我等打生打死,他怕是還在哪個角落睡的正香呢。”
眾人正笑,徐晃急叫道:
“不好!興霸危矣!”
隨即自路邊搶過馬匹,往中軍主賬直衝而去,諸將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文聘變色道:
“壞了!該死的夏侯惇竟不是以我軍營寨為主要目標,他們佯裝強攻,將我等全部吸引到了此處,內裏卻早已埋下殺手,我等速速前去救援甘將軍!”
……
甘寧手持一把新搶來的樸刀,左右劈砍,將遞到麵前的一柄柄寒刃撥開,身上鮮血淋漓,將新穿的卻創傷無數的錦袍染得如從紅色染缸才取出來的一般,血衣涼了又熱,有刺客的血,也有他自己的。
他眼前的重影越來越多,他看不清,也沒法兒分辨,身邊也許僅僅隻有幾個人在,又或者這些忽隱忽現的身形每個都是真的,他眼前的每一抹刀光都不得不去擋,因為身上沒擋住的每一處刀傷都如要了他命一般的疼痛。
“李堪…..梁興,你們兩條…癩皮狗,也敢?在我麵前、張牙舞爪。”
他努力的睜大眼睛,終是看見了身邊橫七豎八倒下的十幾具屍首,也看見了還在不斷攻擊的兩個叛徒和一張闊臉。
李堪正沉浸在複仇的快感中,聽他死到臨頭猶死鴨子嘴硬,怒極反笑道:
“癩皮狗?你且看看,這會兒誰才是狗!甘寧!你蠻橫無端,早該有報應了,今日你孤立無援,必死於我刀下。”
甘寧被三人如走馬燈一般圍攻,腿部重傷令他閃轉騰挪受到了極大的影響,而重重幻影,則令他目不暇接,勉力招架都時常力不能及,更別提失了趁手鐵戟,一係必殺技統統無法使出,渾身本領隻剩三分。時間一分一秒而過,甘寧身上已是無一處幹淨,當真如遭千刀萬剮,搖搖欲墜,隻是他如何甘心死在這裏,終是憑著一股不甘不忿之氣,猶自強撐。
“主公霸業未成,某卻死於宵小之手,縱死不得瞑目矣!”
三人中,於禁武力值要高出不少,他挺槍疾刺,如盤蛇出擊,一口一口咬在甘寧身上。但他早知甘寧勇武,也害怕他臨死反撲,因此隻是一槍一槍剜去血肉,留有餘力。但饒是他向來沉穩持重,此時依然激動難耐:潛伏許久終於獲得驚人回報。
幹掉甘寧,長安軍必然陷入混亂,函穀關之戰的首功當之無愧,日後加官進爵,能得曹公重用,何愁不得用武之地?在他眼前,已清晰可見光明璀璨的未來!
隻是時間滴滴答答而去,甘寧便如激流中的柳葉兒,雖鮮血如注看似隨時都會被下一槍刺倒,卻始終沒有被浪花吞沒。於禁自知時間寶貴,對李堪怒吼道:
“你們兩個廢物,果真礙事,退下!”
隨後不待他反應過來,於禁一槍橫掃,將猝不及防的李堪二人重重抽開,握拳怒喝,持槍重重一頓,十一道白色氣勁透體而出,化為赤色光柱在他身周炸開,地上散亂的屍首如破麻袋一般四散紛飛,光柱飛爆,空氣便如被全部吸幹,隻有低低的爆音隱隱傳來,這正是力量未曾被浪費的標誌。唯有被這光柱碰觸到,才能體會到其中蘊藏的可怕。
甘寧正如機械般舞刀格擋,怎知他會毫不顧忌李堪性命,直接輸出範圍巨大的“二階槍係必殺豪烈”待到有心防禦時卻已然來之不及,被三四道光柱接連轟中,他如遭重錘,就像成了頑童手中的石子兒般,在水麵上彈了幾個水花,隨後重重摔落,“哇”的吐出一口鮮血,隨後再無聲息。
身下積成了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