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趙貴妃心裏著急,語氣不免就迫切了些:“陛下,讓小輩們如此說七王爺總歸……”


    官家似是想起些什麽,深邃的眸子盯著趙貴妃,打斷她的話,“貴妃在朕這裏呆了一上午了,此事與你無關,你也該回承乾殿了。”


    此事與趙貴妃並沒有關係,她一大早就過來請求伴駕,這會兒還這樣積極,讓官家有些不喜。


    難不成這次刺殺,靖安侯府和清兒也摻和了?


    他知道當年的事情跟趙貴妃有關,但他也不會由著趙貴妃沒底限的算計。


    陸清韻抬起頭似是羨慕帝妃情深,替趙貴妃說話,“貴妃娘娘定是怕陛下為七王爺父子違和著急,想要替您分憂,陪著您為陛下理清思路,怕您因小五等人的愚笨著急,小五也希望將來能像貴妃娘娘這樣能幹,這大概就是……”


    趙貴妃臉色黑了,“你閉嘴!”


    她為七王爺父子著急?她一個貴妃作甚要為小叔子的家事著急?

    往大了說是幹政,往小了說是對七王爺有心思,這陸五娘就多餘長了張嘴。


    趙貴妃露出委屈神色看著官家,眼眶通紅跪伏在官家膝前,“陛下,妾說實話吧,靖安侯府很快就要向陸家三娘提親了,宣哥兒對陸三娘一往情深,臣妾怕陸五娘若是有什麽萬一,親事不成,宣哥兒受不住,這才越了規矩。”


    官家眼神中的深色更重,他給陸五娘和佑年賜婚,靖安侯府就要娶陸三娘,這是打算跟佑年親近,還是打算拉攏陸家?


    靖安侯府的心思不小啊。


    “既然瑾航和陸三娘兩情相悅,雋然怎麽也不跟朕說?難不成是怕朕不同意?”官家看著趙貴妃,似笑非笑。


    趙貴妃眼淚都掉下來了,“那日陸三娘算計自家姐妹丟了大醜,是妾不同意要個這樣的外甥媳婦,誰知道宣哥兒為了陸三娘在家裏鬧絕食,娘親和嫂嫂都沒法子,隻能求到妾這裏,那陸三娘名聲實在是經不起更多髒水了。”


    趙貴妃也知道這個理由說出來,會讓多疑的官家不喜。


    可她沒想到顧孜庭那個廢物不但沒能殺了陸五娘,還讓她反咬一口,髒水甚至都要往趙家身上潑。


    靖安侯的親衛便是藏藍色束身長袍,權貴家的侍衛穿類似長袍的不少,都是依靠荷包或者腰牌來分辨。


    別人也許不知道,可官家和顧雲川肯定知道,趙瑞諭字雋然,培養出來的死士都帶著‘雋’字標。


    剛才陸清韻猛地一說跟瘦馬摟抱那人的特征,趙貴妃還沒想起來,可現在她突然記起,哥哥留給她在京中聯絡走暗路子的,好像真的有一個是唇角帶黑痣的。


    她和哥哥都不可能讓身邊人跟顧孜庭的妾室不清不楚,最多就是安排些不知情的流民罷了,一旦用完也好殺了不留痕跡。


    陸清韻和顧雲川是怎麽知道有這麽個人的?

    難不成是那暗衛在傳信的時候,經不住女□□惑,幹了什麽蠢事?

    趙貴妃越想心裏越緊張,早在顧允清匆匆讓人傳信,說刺殺是顧雲川和陸清韻的算計時,趙貴妃就有些不好的預感。


    陸清韻比她還委屈,“貴妃娘娘,三姐姐確實很好,您說經不起更多髒水,是指除夕宮宴時,有人誣陷了三姐姐嗎?若是這樣,求貴妃娘娘和陛下為三姐姐做主。”


    趙貴妃氣得胸口疼,她皺眉看著陸清韻,“陸家難道沒人教你,長輩說話的時候不要插話嗎?現如今我確實有些不敢讓人娶陸家的姐兒了。”


    陸清韻張了張嘴,委屈地看了眼官家,咬著唇低頭不吭聲了。


    官家讓她這副跟家長告狀的表情差點逗笑,她什麽都沒說,眼睛也什麽都說了。


    “你先回去吧,老七這件事,朕自會解決。”官家努力板著臉淡淡道。


    趙貴妃委屈地看了眼官家,隻能應是。


    一步遲步步遲,既然攔不住要讓顧孜庭這顆棋子被廢掉,那早些回去,將露了馬腳的暗衛處理掉更要緊些。


    等殿內沒了旁人,官家捏了捏鼻梁,“都起來坐吧,五娘你既然是朕未來的侄媳婦,就跟佑年一樣不要拘束。”


    陸清韻還猶豫呢,跪都跪了,反正有厚墊子,要不要繼續塑造氛圍呢?


    顧雲川謝過官家恩典,直接提著她的腰將人放在了圓凳上。


    官家:“……”有種提楚楚的感覺。


    陸清韻:“……”你提狗……呸!


    官家歎了口氣,“說吧,佑年你都查到了什麽?”


    陸清韻趕緊起身,被顧雲川又拉著坐下,還是一臉急切看著官家。


    “陛下,請您恕罪,佑年哥哥他……他看到那些事情不舒服,所以小五鬥膽,讓人直接跟我稟報了經過,小五跟陛下說可好?”


    官家看到陸清韻這樣關切顧雲川,眼神中倒是閃過一絲欣慰。


    長公主說得對,佑年這孩子苦,能多一個心疼他,陪伴他,卻也不會因為結親對大安造成什麽動蕩的小娘子,是件好事。


    “你說。”


    陸清韻緊緊絞著帕子,不跪也要造出氛圍來。


    “佑年哥哥覺得那些妾室不太對勁,七王爺畢竟是佑年哥哥的父親,所以就派人仔細查探了一番。”


    她眼神現在還有些震驚,“陛下可知,七王爺他……他有弱精症,這種病症雖於,於敦倫無礙,卻極不容易有子嗣,若非盧家姐兒極為容易有孕,隻怕連佑年哥哥都沒有。”


    官家倒是不知道這個,有顧雲川在,這些年顧孜庭的妾室也沒少了有身孕的,誰會懷疑——


    不對,剛剛佑年說,那些妾室是為了有身孕。


    難不成老七自己知道???


    官家皺眉,“那現在的小盧氏為何從無身孕?”


    陸清韻雖然是裝的,但她必須不能好意思說。


    顧雲川立刻回答,“除大婚夜,二人再未敦倫。”


    官家沉默了。


    當年長公主堅持讓小盧氏嫁進已經摘了牌匾的謹王府,顧孜庭知道是盧老夫人害自己沒了王爺爵位,被逼著娶盧家人續弦,心裏怎麽可能樂意。


    大婚夜,他便將小盧氏折騰的不輕,連第二天都沒等到,就請了太醫去,小盧氏生生躺了十幾日才能下床。


    那回,剛進翰林的盧欽遇差點一刀捅了顧孜庭。


    顧孜庭還喊冤呢,官家一怒之下,直接狠下心將人打發去了皇陵。


    官家那時本來不想逼著顧孜庭去皇陵的,他不想落下刻薄兄弟的名聲,顧孜庭硬是憑自己的‘本事’踏上了去皇陵的路。


    陸清韻繼續道:“當年的先謹王妃小產,有人借機想了陰損法子,讓其他妾室也有身孕,都小產了,好讓七王爺以為是先王妃的報複,逼得夫妻反目,也逼得先王妃在府裏無立足之地。”


    顧雲川聽陸清韻提起母妃,倒是沒有失控,但他眼神仍然沒有焦距。


    顧三查回來的資料,他其實是看了的。


    那裏頭就是陸清韻要的一些記錄,裏頭半個字都沒提什麽偷漢、小產的事兒。


    那什麽唇角有痣的男子,顧三也沒查到。


    韻娘說的頭頭是道,他還以為她是無中生有,誰知道趙貴妃竟然變了臉色。


    他是過目不忘的,那些資料顧雲川每個字都記得很清楚,他盯著陸清韻紅潤潤的小嘴兒,陷入了迷茫。


    官家看到顧雲川這樣,以為他不好受,眼神閃了閃,心中愧疚更甚。


    這事官家是知道的,是死去的趙氏所為,而趙氏的所作所為,圖的是顧孜庭手中的兵權。


    有那心思,又有手段的,當年也隻有趙貴妃能做到。


    他第一次發現趙貴妃不像她看起來那樣柔弱,就是通過這件事。


    可當年官家也想收回兵權,他不在意趙貴妃是為了二皇子還是為了自己,純兒不曾瞞著他,他……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官家聲音有些飄:“離盧氏……已經十六年,老七的妾室都不知道換了多少,會不會是弄錯了?”


    陸清韻臉上帶了點憤慨,她鼓著腮幫子咬牙,“最恨人的就是這點,那些妾室與人苟且,是想讓七王爺以為自己的身體沒問題,可皇室血脈不容混淆,所以她們一直流產,自然全成了先王妃的詛咒,這才是七王爺為何一直對王爺喊打喊殺的緣由!”


    既然顧孜庭還能讓人懷孕,那他就不怕顧雲川是自己最後一個孩子。


    可又‘因為’大盧氏的詛咒,顧孜庭再也沒有旁的子嗣,隻有個殺了自己真愛的孽子,他對大盧氏母子恨的就更厲害了。


    再加上還有人猜測顧孜庭的血脈一直流產,卻生下來個顧雲川,所以顧雲川很可能不是他的種。


    可以說啥屎盆子連屎帶尿全砸大盧氏和顧雲川頭上了,趙貴妃是陸清韻見過唯一一個能將惡毒和惡心集一身到極致的。


    要不是顧孜庭脈象確實是被下了藥才會混蛋至極,她都懷疑,顧孜庭才是趙貴妃的真愛,她這是往死裏搞顧孜庭這一脈。


    官家聽不得詛咒巫蠱這種事,臉色微微變了變,眉心的川字更明顯了些,整個人都帶上了一股森然威嚴。


    “佑年可查出來,是何人所為?”


    顧雲川搖頭,“時間太久,沒有線索,隻查到那些瘦馬在給他下五s散。”


    官家渾身一震,“五s散?可老七分明是胖了。”


    食用五s散者雖開始覺得自己強壯,實則隨著毒性加深,會慢慢虛弱,暴躁,四肢無力,瘦削,致癱而死者十有八九。


    因此這種會讓人成癮的藥,大安在立國時就列為禁藥,不允許任何藥堂出售,一經發現也都是嚴懲不貸。


    陸清韻幽幽道,“誰讓佑年哥哥太能幹呢,這些年皇陵那邊問王府要銀子,要上好的藥材,連京城官員家裏都有所耳聞。這要是好生將養著,藥性又通過不太激烈的法子發散出去,胖也很正常呀。”


    後世那些涉毒的,也不是所有毒都會讓人瘦削,也有些是會隻降智的。


    不管如何,官家可能不管顧孜庭到底能不能傳承子嗣,顧家不缺他這點種,但官家不能縱容顧孜庭服用五s散。


    若是讓人知道他因五s散,癲狂至刺殺未來兒媳,那官家不想殺他也得重罰,到時候整個皇家都要名聲受損,老百姓甚至有些地方的逆賊就更有理由拉踩大安皇室了。


    反倒是顧孜庭被帶綠帽子這事兒,見仁見智,那是他自己不行,皇家名聲是無礙的。


    官家這會兒再看陸清韻,眼神就更喜愛了,“小五不愧是朕看重的侄媳婦,你們因著孝道都不容易,你能在危急時刻還想著盡孝,是老七這一脈的福分。


    他心想,顧孜庭惱羞成怒胡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起碼還能好好回皇陵。


    因為陸清韻的自稱,不知不覺,官家也開始對陸清韻的稱呼更親近了。


    但若陸清韻笑得很靦腆,“都是陸家教得好。”


    官家:“……”


    他突然笑出來,“小五今日也受了不小的驚嚇,佑年送小五早些回去休息吧。”


    隨即官家對外頭吩咐,“傳朕的旨意,庶人顧孜庭因管家不嚴,莽撞行事,為父不仁,罰其立刻回皇陵為先皇守孝,兩年內不得歸京,後宅妾室和瘦馬,賜死!”


    陸清韻嚇得身子抖了抖,起身囁嚅著請求,“陛下,不管怎麽說,小五這次讓七王爺丟了不小的麵子,總要給他個發脾氣的機會,不然小五怕七王爺會氣出病來,可否求陛下將後宅那些人交給七王爺來處置呢?”


    光毀了顧孜庭的名聲怎麽夠,他曾經幹過的惡心事兒,怎麽也得好好品嚐一番才是!

    官家意味深長看著陸清韻,“你倒是個孝順的。”


    顧雲川在一旁替陸清韻說話,“氣死,要守孝。”


    官家:“……”這話比剛才可信多了。


    他哭笑不得,“朕準了。”


    於是,被送回鎮南王府,好不容易喝過藥醒來的顧孜庭,很快接到了內侍帶來的口諭。


    他本來還想罵顧雲川幾句呢,聽明白口諭說了什麽,一想到滿京城都知道自己綠帽子數不清,還是皇兄金口玉言送他的,他連接旨倆字都沒說出來,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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