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等陸清韻讓桂圓伺候著處理好衣裳和大氅,重新坐回來以後,一邊喝紅糖薑水,一邊看顧雲川。
她不說話,但是臉上的表情什麽都說了,分明是還在好奇。
顧雲川等她喝完,才麵色平靜解釋,“樂陶外出打獵被伏,來葵水時得貼身護衛護著沒丟臉,還為她去農戶家討了紅糖和薑,二人因此定情,她在我與允……六皇子麵前說過許多次。”
實則司慕婉是每回這種時候都要讓人準備紅糖薑茶,隻要顧允沉在,她就要炫耀外加諷刺顧允沉不如人。
兩人打打鬧鬧說多了,顧雲川想記不住都難。
但他沒說,羅林當時隻是怕司慕婉身上的血腥味引來野獸,才趕在司慕婉丟人之前,護住了她。
剛才分明沒有別人,也沒有野獸,他叫住陸清韻也是可以的。
可……他莫名就是連桂圓和暗衛都不想讓他們瞧見,才會突然伸手拉人。
顧雲川垂下眸子,這就是尋常人該有的喜怒哀樂,其中的一種嗎?
陸清韻聽得興致勃勃,看來樂陶郡主的故事也是言情劇本啊,聽起來可比《侯門嬌》精彩多了。
她笑眯眯看著顧雲川,這樣的大帥比不調·戲一下太浪費了,“那王爺讓人為我熬製紅糖薑茶,可是要與小五定情嗎?”
顧雲川抬頭靜靜看她:“我們第一次見麵你在碰瓷, 第二次見麵你在說我壞話,第三次見麵你在勾引旁人……你覺得呢?”
陸清韻眼神有些飄,這人倒是記得清楚,小心眼。
她故意歎了口氣,“別人快成親前,都是花前月下,甜言蜜語,王爺卻隻會掃興。”
顧雲川有些詫異,“所以你對我有興致?”也是,這小娘子說過,對自己一見鍾情,日夜思念,恨不能時刻看見他。
他有些為難,“我……並不懂男女之情,你不要太喜歡我,我怕會讓你失望。”
他不會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隻在心裏想著,若她實在太喜歡自己,等他能明白情之一字,定盡最大的努力,不讓她失望。
陸清韻:“……”
她兩輩子的啞口無言可能都用在這人身上了。
她咬牙微笑,“王爺放心,我是喜歡招貓逗狗,但我不犯賤,您也別想太多了,我清心寡欲,對王爺一點性趣都沒有!”
說完她起身,“時候不早了,我得早些回去,不然姐妹們回府看不到我,傳言說不定還要更離譜些。”
見她一雙秋水眸子裏帶著說不清的惱意,顧雲川剛剛被捶過的地方好像又有點異樣。
他起身,“我送你。”
不等陸清韻拒絕,他又道,“吳家你不必擔心,吳祉沒有機會求官家賜婚,他自身難保。”
嗯?陸清韻眼神亮了,“王爺是說,他官位保不住了?”
顧雲川點頭,“吳祉身為殿前司指揮使,卻與西北軍來往甚密,多次插手禁軍事宜,皇城司早有證據。按下不發,是官家的意思,意在看看是否還有別的人趟這個渾水。”
比如說,靖安侯趙瑞諭是否知情。
若趙瑞諭真的與禁軍來往,他掌控十萬西北軍,可以說裏應外合之下,扶持二皇子造反都不是什麽大問題。
官家再不喜太子,再想讓二皇子繼位,也容不下臣子有隨時將他掀翻下去的可能。
不過這些朝堂上的事瞬息萬變,內裏還牽扯到許多暗流,顧雲川不想讓陸清韻知道這些危險。
他會將這小娘子妥善保護好,讓她……放心大膽的造作。
果然,陸清韻眼珠子轉了轉,不再拒絕顧雲川送她回家。
等上了馬車後,陸清韻衝顧雲川笑得特別乖軟,“王爺,不知吳大人什麽時候會被處置呀?”
顧雲川了然看著她,“宮宴之前。”
陸清韻咬著唇,輕輕去拽他的衣袖。
顧雲川手腕動了動,到底沒躲開,由著她小小的力氣墜在自己腕間。
“可否等宮宴過後,再處置吳大人呢?”陸清韻眼眸彎彎看著顧雲川,盡量壓著自己的高興,做出西子捧心的嬌弱模樣,“可憐我那嫡母和嫡姐她們,籌謀許久,我實在是不忍讓她們失望。”
顧雲川定定看著她,薄唇突然有了弧度,“可以,但是……”
陸清韻本就一直看著他,突然被他這個淺笑勾得深吸了口氣,lsp的心,動了。
這人長得是真好,後世以顏值見長的男明星都沒法兒比,許是臉有更好看的,可臉跟氣質結合起來,勝他的一個都沒有!
嗚嗚,她未來的男人端得是風姿無雙,很難沒有性趣啊!
那雙劍眉下的丹鳳眸子像是勾勒過眼線,沒那麽刻意卻深邃得叫人心悸,更不用說那挺拔的鼻尖和淡淡薄唇,就是沒有表情都好似十裏桃花的美景撲麵而來。
他笑起來,如漫天花雨,翩躚飛舞,美刻在眼底,悸動在心尖上。
陸清韻心想,還但是啥?啥都可以!!!
“……本王不做虧本的事情,你拿什麽交換?”顧雲川被陸清韻灼熱的目光盯著,胸口被打過的地方越發不自在了。
陸清韻笑得燦爛如花,“我們都快要成親了,以後連我都是王爺的,還要什麽交換呀!”
顧雲川:“……”行,這小娘子為色所迷都不吃虧。
他抬起手捏了捏她臉頰,手感比自己想的還要好,“既是一家人,本王字佑年,你以後不必尊稱,我稱呼你韻娘可好?”
陸清韻捂住臉,她都多大了,還捏臉。
不過顧雲川如此好說話,她又確實是被美色所迷,當然願意順著他。
“都聽佑年哥哥的,佑年哥哥最好了。”
顧雲川體會著胸腔內升起的愉悅,麵上沒什麽表情,隻垂眸淡淡道,“你在梅林裏,與梁家女也這般說。”
陸清韻:“……”
所以不是她的問題吧?你們這些功夫好的怎麽肥事,怎麽都這麽喜歡在背後偷聽呢!
“我幫你,以後這話你不許再對旁人提。”顧雲川不動聲色補充了個但是。
陸清韻莫名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但她怎麽都想不明白是哪裏不對勁。
還是哄著金大腿更重要些。
她笑眯眯舉起小手豎起三根手指,“……說了都聽佑年哥哥的,我保證!”
反正彩虹屁多得是,大不了以後誇別人用其他顏色的。
回去路上,駕馬車的暗衛總覺得,王爺心情特別好。
雖然看不出與往常有什麽區別吧,可坐在車轅上,暗衛都沒感覺到往常在王爺身邊那種冰寒氣場,這還不能說明情況?
暗衛心裏偷偷想著,等晚點得跟顧三說一說才好,可千萬將未來的主母護好了,以後要是犯了錯,手不準這就是他們的救命稻草。
剛這樣想,暗衛突然打了個哆嗦,感覺那種讓人膽寒的氣場又回來了。
他心下一驚,剛有些疑惑,抬起頭,遠遠就瞧見王府大門口全是人,抬著箱子進進出出忙活得緊。
一個年紀不小的長隨趾高氣昂在一旁,尖著嗓子大呼小叫的。
而老王妃身邊的劉嬤嬤麵無表情在一旁看著,指揮人往後院抬東西。
老天爺,暗衛頭皮有些發麻,他都忘了,老王爺往年這個時候該回來了,這段時日是府裏最烏煙瘴氣的時候。
王爺功力深厚,比他還先聽見門口的聲音,這才又恢複原樣。
暗衛小心翼翼問:“……王爺,可還要回府?”
顧雲川冰冷的聲音從馬車裏淡淡傳出來,“去莊子上。”
暗衛一句話不敢多說,架著馬車麻溜就拐了個彎兒,衝著城外去了。
馬車內,顧雲川看著手裏的書,麵無表情。
雖然他體會不到感情,可他明白討厭是什麽感覺,從小就明白。
一年之中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過年,他討厭看到那個男人。
世人之間的情感並不相同,擱在其他人身上,不管是老百姓還是權貴官宦,大都期盼著過年。
老百姓過年能吃點好的,大戶人家過年交際也比平時更絲滑些。
那些以走親訪友為名送禮運作的,在年根子底下,無論怎麽來往都不算顯眼,收禮的也沒那麽多心理負擔,大家都高興。
所以人們都覺得,進了臘月日子過得飛快,大概是因為歡樂的時光總是一晃眼就過去了。
陸清韻她把跟顧雲川的約定傳信給二哥後,感覺還沒過幾天呢,除夕宮宴就到時候了。
以前陸元昌在京城時,官職不夠參加宮宴,也就是家裏人一起吃個飯。
他去了雍州三年,再回來就有資格入宮參宴了,這讓陸家人也跟著開始期盼過年。
陸元昌和陸老夫人都清楚,沒有廖家相幫,陸家沒那麽快有眼前的風光。
所以到年底下,府裏最大的兩位主子,對廖氏都特別的和顏悅色。
而廖氏和陸清薇一樣,自打跟陸元昌和好後,做足了麵子功夫,再沒發過脾氣,家裏的氛圍一直不錯。
這時候廖氏在去榮昌院請安的時候提起,要帶陸清薇和陸清韻一起入宮,陸老夫人隻皺了皺眉,倒是沒說別的。
陸清韻早就知道有這麽一遭,先安撫了下有些驚慌的苗氏,趕緊起身推辭。
“母親的好意小五受寵若驚,可小五不過是庶女,哪兒有資格入宮,到時怕是會讓宮裏貴人們不喜,小五萬不敢給爹爹和母親添這樣的麻煩。”
陸元昌臉上帶著沉吟之色,“五娘說的也有理……”
陸清薇笑著打斷父親的話,“爹爹可別這樣說,五妹妹花容月貌,性子柔婉,定是個有大出息的,咱們藏著掖著反而叫人看不起。不如趁此機會讓其他人都知道,陸家看重五妹妹,就算是高嫁也有底氣。”
陸元昌明白女兒的意思。
他本是想著,長公主有意撮合樂陶郡主和鎮南王。
若五娘要進鎮南王府,雖說最好也就是個側妃,但長公主想讓樂陶郡主做鎮南王妃,說不定會為難陸清韻,不如等鎮南王請了官家的旨再說。
可三娘說的也對,真要等聖旨下來,陸家就被動了,他既想著跟鎮南王府搭上關係,自然不能什麽都不做。
想明白後,陸元昌衝陸清韻道,“你三姐姐說得對,此次你就跟你母親和三姐姐一起入宮吧,左右別家也有庶女入宮的。”
宮宴說是官家君臣同樂的手段,實則也是別樣的相親宴。
各家夫人帶著適齡的女兒進宮,也是表明姐兒得家裏看重,也能帶的出門,娶回去宜家宜室的意思。
陸清韻紅著臉垂下眸子,聲音軟得似是沒了主意,“小五,小五聽爹爹和母親的。”
廖氏和女兒對視一眼,眼神中都有笑意,廖家那邊也已經準備好了,隻要陸清韻入宮,她就不得不嫁去吳家。
陸清韻垂著眸子眼神微涼,她剛才給過正院後悔的機會了,她們不珍惜,就別怪她下手狠。
除夕晌午過後,陸清韻妥帖裝扮好,不過分低調也不過分張揚,便得了陸清薇好一番誇讚。
她也耐著性子跟陸清薇商業互吹半天,上了廖氏和陸清薇的馬車,好一派母女三人喜樂融融的模樣。
但三人心裏都很清楚,這前往皇城的路,沒有旁人看起來那麽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這在安朝是常態,進了皇城後,還未到宴時,也是一派歲月靜好。
太子給皇後請過安,帶著四皇子和七皇子,並著晉國公府世子一起在東宮玩投壺。
二皇子給貴妃請安後,帶著三皇子和五皇子,以及有些蔫兒的趙承宣在禦花園裏作畫寫詩。
皇後這邊,太子妃和四皇子妃打頭,帶著各家女眷談笑風生。
貴妃宮裏,靖安侯府的女眷們帶著些世家命婦談論京城裏的新鮮事,也還算熱鬧。
宮裏比任何地方都更擅長遮掩暗流洶湧。
即便太子和二皇子爭奪皇位,甚至在官家的默認下,愈演愈烈,可節慶日子裏,隻能是一片祥和。
比起深宅大院的宅鬥手段,宮裏的爭鬥往往更無痕跡些,從來都是談笑間殺人不見血。
長公主和老鎮南王妃小盧氏可能年歲大了,不喜歡這種表麵一套暗地裏一套的虛偽,每回進宮,都在官家特意留給長公主的冬暖閣裏歇著。
司慕婉和六皇子也沒受別人的請,湊在一起跟兩個長輩說話,四個人說說笑笑也挺開心的。
直到顧雲川過來,長公主的臉突然就板了起來。
“你過來作甚?”長公主偏過頭不看他,“沒事兒往官家麵前煩他去,本宮看見你就頭疼。”
小盧氏在一旁拱火,“公主別跟他計較,他才二十一呢,您現在跟他計較,等他而立之年還不肯成家,豈不是要被他氣死。”
司慕婉和顧允沉:“……”
二人趕緊溜了。
一會兒說起親事來,不管顧雲川打算讓長輩知道自己的打算,還是不打算告知,倆人肯定都不會高興。
他們才不沾這黴頭。
等殿內沒了旁人,顧雲川自顧自坐在了長公主旁邊,“姑姑,姨母,我想成親。”
長公主猛地坐起身,跟回光返照一樣,“你說啥?想成親了?”
小盧氏喜得差點蹦起來,“你怎麽想開……不是,你真的打算成親?婉兒一直不肯成親,就是等著你想明白呢,那還等什麽,咱這就去見官家請旨。”
顧雲川搖頭,“不是跟她,是戶部侍郎陸元昌家的五娘。”
小盧氏愣了下,想起年初賞花宴的事兒,皺著眉頭沒說話。
長公主臉色特別不好看,“你看不上婉兒也就算了,總歸說得過去,可我記得陸家隻有兩個嫡女,一個已經嫁人,一個行三,你先納側妃,以後的王妃麵子上總是不太好看。”
長公主就沒想過顧雲川說的是正妃的事兒,沒得讓一個從三品家的庶女做王妃的道理,說出去改明兒鎮南王府就能成為京城的西洋景兒。
門外偷聽的司慕婉:“……”這真是親娘。
顧雲川依然搖頭,“不需旁人,隻要她,做王妃。”
長公主詫異極了,斷然拒絕,“不行!她配不上你,就算她再好,身份也不合適,你爹本來就盤算著拿捏你的親事,你是打算再給他機會在宮宴上鬧一場?”
小盧氏猶豫了會兒,也勸,“公主說得對,若不然,先做側妃,若你實在不想娶旁人,等她將來生了子嗣再說也可以。”
其實以顧雲川的性子,他願意娶,兩個人都知道不容易,但凡身份差不多,她們也不會這樣反對。
可陸清韻的身份太低了,顧雲川又有個恨不能把兒子搞死的親爹,這簡直是胡鬧。
顧雲川早有準備,“我會解決問題,先來稟報姑姑和姨母,過會兒去找官家。”
他既然答應了陸清韻,就不會讓她受委屈做側妃。
至於他父親……顧雲川垂眸遮住眼底的厭煩,那老東西還能蹦躂,是誰在背後支持,他很清楚,也自有應對之法。
但這些糟心事兒他不想讓長公主和小盧氏知道,省得讓她們怒急傷身。
至於官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為難他。
長公主氣得頭疼,“你光顧著心疼那小娘子,就不怕你爹鬧騰?你姨母這些年不肯多說,我不能不為她多說幾句,你爹不省心,你不肯委屈心上人,到時候受委屈的就是你姨母!”
小盧氏捏了捏額角,想起這些時日她那位名義上的夫君,在王府裏折騰的烏煙瘴氣,麵色確實有些不太好看。
顧雲川想了想,“不讓姨母受委屈,她做王妃,府裏鬧騰交給王妃解決。”
長公主頓了下,跟小盧氏對視一眼,頗有些好奇,“那小娘子手段如此高明?”
小盧氏也看不明白了,“你這到底是心疼那小娘子,還是不心疼呢。”
若說不心疼吧,非得給出王妃之位,若說心疼吧,他又舍得推人出來麵對府裏那些糟心事兒。
顧雲川麵無表情:“以毒攻毒罷了。”
語氣說多心疼陸清韻,不如說顧雲川非常清楚,那小娘子就不會受這個委屈,想起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眸,他心裏微微泛起波瀾。
那可是個說‘要做就做王妃’的作精,若讓她做側妃,許是聖旨她不敢違抗,可鎮南王府大概就再無寧日了。
顧雲川心想,比起親爹的無能狂怒,還真說不好倆人誰鬧騰起來更讓人頭疼。
他覺得,陸清韻那麽喜歡造作,與其讓她精力旺盛禍害別人,不如讓這翁媳倆以毒攻毒,說不定府裏還能安生些。
長公主和小盧氏腦袋上都升起大大的問號:所以……佑年想娶個毒物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