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江雲聲一出巷子,便和沿路找來的陸在望碰個正著,她疾步穿過長街,見他孤身一人,蹙眉問道:“怎麽是你一個?”


    “公主已回了王府。至於三小姐,她先前去了前街看雜戲,身邊跟著侯府的護衛,應當無事。”


    “好。”陸在望點點頭,既然公主安然無恙,她心裏便輕鬆許多。一麵跟著江雲聲去尋元嘉,一麵將吳掌櫃帶來的消息告訴他,江雲聲甫一聽見北梁,便神色一震。


    他出身晉梁邊地,少時深受戰亂之苦,自然比陸在望更清楚北梁人的殘暴。


    北地多嚴寒,且梁人善弓馬騎射,男子個個生的高大威猛,性狠而狂傲。可近幾年兩國還算相安無事,倒不知北梁為何忽然潛入京城生事,好好的年節叫他們鬧得一團亂,是專門來給人添堵的嗎?

    前麵街道火光衝天。


    陸在望神色一凜,正要和江雲聲過去查看,麵前忽有人高聲叫道:“世子。”她一看,原來是侯府其中一個護衛,跟著元嘉的。


    他神色焦急,陸在望心裏一沉。


    “你怎麽在這?小姐呢?”


    護衛吞吞吐吐不敢明言,陸在望一著急,伸手揪住他衣領,“問你話!”


    “街上原本在放煙火,可誰知那煙火忽然裂開,直直往四麵的人群衝去,人群一亂,三小姐便和屬下走散了。”


    陸在望腦子嗡的一聲,氣急敗壞:“廢物!”


    那護衛當即就跪了下去,“屬下但憑世子責罰……”


    “我罰你大爺!”陸在望忍不住罵道:“還不快給我去找!若小姐傷了一根頭發,你們全都給我滾去北境種地!”


    護衛忙不迭的領命,連滾帶爬的起身。江雲聲在旁安慰道:“你先別急,三小姐機靈,想必不會隨意亂走,這會應當還在附近。”


    陸在望無心聽這話,當即揚聲叫道:“陸元嘉!”


    街市上人或忙著收拾東西,或四散而逃,再就是救火救人,誰也沒在意她這一嗓子。


    這時,一隊兵馬凶悍的穿街而過,陸在望不得不避之一旁,隻見那隊人身著防衛司的服飾,看這架勢,出事的肯定不止這一處。


    陸在望顧不上別的,和江雲聲滿街找起元嘉來,可今夜遊市看燈的閨閣小姐甚多,又多戴著帷帽,尋起人來連個醒目的特征都沒有!

    團團找了兩條街,仍無一點消息,陸在望心急如焚,鄭勢在旁忽然出聲道:“小侯爺。”


    他話音才落,便有一人倏的落在陸在望眼前,是先前派出去的暗衛,隻見他拱手冷然道:“小侯爺,找到三小姐了。”


    西前門樓的一處暗巷裏,前前後後擠了好些人,陸在望打眼一掃,有侯府的人,有暗衛,還有些高舉著火把的,是防衛司的人。


    他們見陸在望去,紛紛讓出路來,“陸小侯爺。”


    元嘉正委委屈屈的跌坐在地上,披風沾的全是黑灰,低頭抹眼淚,一聽“陸小侯爺”便抬起臉來,然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嘴裏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麽。


    陸在望一聽她哭,更慌,忙撲過去蹲在地上,“怎麽了!”


    元嘉撲進她懷裏,鼻涕眼淚蹭了陸在望滿身,斷斷續續的說道:“他們……欺負我!”


    這話把陸在望魂都說沒了,她尖聲問道:“誰!”


    元嘉抬起臉來,陸在望順著她的目光回頭一看,隻見暗衛身後地上,綁了兩個男子,堵上了嘴。元嘉哽咽道:“他們……”


    陸在望放開元嘉,倏的起身,從暗衛手裏蹭的抽出長劍,一腳踹在其中一人身上,怒不可遏:“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長劍削鐵如泥,橫在那人脖子上,立刻就劃出一道血線,那人嗚嗚直叫,滿麵驚恐。


    “小侯爺。”此時防衛司一位著玄甲的年輕男子出聲說道:“幸而我手下發現及時,他們並未傷及陸小姐。”


    元嘉這會也哭順了氣,“……他們搶我錢!”


    陸在望張了張嘴,高高吊起的心猛地落回原處,這驟然高低起伏的心緒鬧的她喘不勻氣,當即氣罵道:“那你方才胡說些什麽!”


    元嘉還以為陸在望是來給她撐腰的,沒成想反倒罵起她來,更加委屈:“怎麽胡說,搶我荷包還不是欺負我!”


    那玄甲男子聞言,輕聲笑了笑。


    陸在望皺起眉來,防衛司和侯府護衛皆麵麵相覷,她暗道平日慣壞了元嘉,當著眾人說話也沒個分寸,便厲聲道:“行了!”


    陸在望轉而向方才出聲的男子抱拳道:“不知兄台貴姓?”


    那人道:“防衛司謝存。”


    陸在望便道:“多謝大人今夜出手相助,家姐年紀尚輕,說話不知分寸,請諸位大人全當沒聽過,瞧在我的麵子上。”


    這個謝存,陸在望有些印象,年紀輕輕便位居防衛司北司都尉,若她沒記錯,應當是出身慶國公府,也是世家子弟。


    名門貴女自然是重名聲,陸元嘉說話不過腦子,可謝存自然知道陸在望的意思。


    謝存笑了笑,“小侯爺放心。”


    陸在望吩咐侯府護衛,“把小姐送回府。”又對著暗衛吩咐:“把那兩個扔進京兆府,若敢胡說……”她垂眸語氣一頓,暗衛便道:“屬下明白。”


    謝存揮揮手,示意手下人讓出巷道來,待元嘉等人離開,暗巷中立時空蕩不少,陸在望有意詢問謝存今夜之事,便留了下來,防衛司戍衛京城,今夜連都尉都親自來了,想必事情不小。


    陸在望一問,謝存便道:“今夜城中四方,皆有藏了火藥的花燈出現,多是人群密集之處,我接到上命時,九元橋附近已死傷近半百之數。”


    陸在望麵色沉了沉,謝存仍有要務在身,便要告辭,臨走之時陸在望叫住他,提醒了一句,“謝大人若在街市上瞧見行徑可疑的外族人,多加小心。”


    謝存修眉一挑,陸在望並未過多解釋,昂首立於原地,十分坦蕩的麵對謝存探詢的目光。


    謝存倒也是個識趣的,見她言盡於此,便知多說不便,拱手道:“謝小侯爺提點。”


    防衛司和潛火兵在城中奔襲一夜,陸老侯爺得知城中變故,親自坐鎮侯府,將府衛盡數派出協助,永寧侯府一夜燈火通明,陸在望也隻好陪著祖父等著,順便等吳掌櫃的消息,可畢竟不是專業搞情報的,消息滯後的厲害。


    可偌大的京城,也非幾個北梁蠻子就能輕易撼動根本的,隻是可惜那些無故波及的平民百姓。


    天子腳下竟生如此變亂,死傷百姓無數,實在不吉,有損國朝之威,陛下盛怒,令太子提點皇城司、防衛司、京兆府三處府衙聯手徹查此事,元宵前務必查出元凶。


    滿京人心惶惶,坊間皆暗中傳言,這世道怕是要亂。


    “就是這?”陸在望裹著厚厚的棉袍,往手心裏嗬著熱氣,出門前披著的大氅顯眼,她就扔給吳掌櫃,叫換個尋常的衣服來,吳掌櫃不敢怠慢,翻箱倒櫃的從家裏找出件簇新的夾襖。


    “對,爺。”吳掌櫃說道:“下麵人幾日探查,這一戶主家便是之前和世子提及的北梁商人,此地日日來客不斷,且大半都是外族,行跡可疑,多半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天兒太冷,陸在望將兩隻手都揣進棉衣裏,縮著脖子,眯著眼睛瞧那一處屋舍。


    “我過去看看。”江雲聲低聲說道。


    陸在望道:“小心些。”


    江雲聲剛走,吳掌櫃便道:“爺,咱們進去,綁了他們一問,不就知道他們安了什麽心!”


    陸在望嗤了聲,“你打得過還是我打得過?”她扭頭朝吳掌櫃帶來的兄弟們一歪臉,“還是他們打得過?”


    吳掌櫃胖臉上盡是無知無畏:“還有殿下的人在!”


    陸在望抬頭看了看,屋簷上積了雪,底下還墜著冰淩子,不知那些暗衛都躲在何處,神出鬼沒的。


    江雲聲很快折返:“院裏有八九個左右,屋子裏不清楚。”他頓了下,“的確是北梁人。”


    “行了。”陸在望伸了伸腰,懶洋洋的打個哈欠,“回吧。”


    吳掌櫃還要再說,陸在望便道:“那天晚上動靜不小,這幾個人辦不成事,應當還有。盯著他們的行蹤,看他們還接觸了什麽人,還有來過這屋子的,有一個算一個,盡快查出來告訴我。”


    待他們離北梁人的屋子遠了,陸在望才昂首對著四下無人的街道喊道:“鄭大人,鄭大人。”


    鄭勢悄然無聲的旁邊小巷裏鑽出來,麵無表情的道:“小侯爺。”


    陸在望搓著手,朝吳掌櫃一歪頭,“給他一千兩銀子。”


    鄭勢:“……什麽?”


    陸在望坦然道:“大冬日的,弟兄們幹活不能沒點油水,拿錢。”


    鄭勢一個小小暗衛,想不通這種離譜的要求為什麽會落在自己頭上,當即搖頭:“屬下沒有這麽多銀子。”


    “本來也沒問你要,你回王府要,你們殿下那肯定有。”


    鄭勢轉身要走,陸在望又哎了聲,他便老實道:“屬下回王府取銀子。”


    陸在望樂了,“真能要?”


    鄭勢默然,陸在望挑眉,叫散其他人,隻留鄭勢單獨說話,“那除了這,殿下有沒有說,王府的人能讓我差遣差遣?”


    鄭勢道:“能。”


    陸在望道:“好,你叫些穩妥的,跟著我這些弟兄,他們走街串巷不惹眼,可做事難免欠缺,你派些人幫襯著,另外剛剛那屋子裏的人……”她略一沉吟:“再過三日若無動靜,你就趁夜裏給我綁了來。切記別打草驚蛇。”


    鄭勢道:“屬下明白。”


    “哎。”


    鄭勢停步回頭,“小侯爺還有什麽吩咐?”


    陸在望踩了踩地上的雪,“我就問問,殿下走之前都吩咐你們什麽了?”


    鄭勢道:“吩咐?”想想道:“隻說了小侯爺想要什麽,就給什麽。旁的就沒有了。”


    陸在望點點頭,喜怒不形於色的說道:“知道了。”


    鄭勢一抱拳,回身幾個騰越,消失在重重屋舍之上。


    陸在望一回王府,便有侯府管事迎出,“世子,有客來。”


    “誰?”


    “慶國公府的六公子,謝存。”管事道:“正在正廳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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