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西南邊亂之後,趙珩回京,帶來的兵馬都暫歸了京郊兩大營。這幫人在外麵混慣了,上得戰場但入不了廟堂,極其的不服管。原先兩大營的孫老將軍是趙珩的師傅,至於陸進明,他多年統領的北境軍,也是流氓悍匪一大堆,早見慣了這些招數。南軍還算敬重這前後兩任大將軍,一直安安分分的。
自從趙珩遇刺的消息傳出,京郊大營中以孟昌將軍為首的成王親信,就坐不住了。
可是王府守備森嚴,京中諱莫如深,再無趙珩近況傳出。
以尋常論,若非有變,兩大營的守軍是不進京城的。
且陸進明昨夜在宮中赴宴,並未坐鎮兩大營。
孟昌將軍就瞅準機會不信邪,鬧著要親眼去王府看看,他手下的兵馬一呼百應,在西大營和駐將動起手來,生生吵出嘩變的勢頭。
孟將軍當然不會真的嘩變,可軍中不穩,本就是朝中忌諱的事。陸進明要在陛下聽到消息前製住西大營的紛亂,否則陛下震怒,一幫人全得吃瓜落。
陸在望和陸進明匆匆趕往西大營,一路草枯樹殘,天冷的泛著灰,凜冽的北風迎麵刮在臉上,跟冰刀似的,人還沒到京郊大營,臉先凍麻了。陸進明看她一副哆哆嗦嗦的樣子,麵上沉了沉。
及至營前,孟昌將軍正虎虎生威的跟駐軍將領舞刀弄槍的比劃,陸進明看的額頭青筋直跳,胯下一緊,揚鞭狠狠打在馬屁股上,蹄下驚起大片塵土,兜頭揚了陸在望一臉。營門處的守兵早早推開大門,陸進明縱馬攜風帶雷的衝進營中,人群四散開來,他傾身從別人手中奪了杆紅纓長槍,直奔鬧難舍難分的的孟昌將軍和駐軍將領,一槍挑開兩把纏鬥在一起的刀劍,強行分開兩人,在清越的錚鳴聲中從當中打馬而過,而後勒馬揚鞭,停在校場中央。
孟昌和駐軍將軍陡然被人強行卸力,雙雙往後急退,踉蹌幾步才穩住。
陸進明身下馬匹焦躁不安的踱步,他執槍立於馬上,冷眼掃過人群,厲聲道:“都要造反嗎!”
陸在望自然沒有這等排麵,她一頭灰一身土的在營外下馬,小跑著進了大營,人太多,一時還沒擠進去。
孟昌將軍大大咧咧的聲音響起,“將軍言重,就是砍了末將腦袋,末將也不敢擔這大逆不道的罪名。”
陸進明道:“你帶人在軍中生事,又是誰給你的膽子?”
孟昌道:“我等隻是想要成王殿下的消息,這小將軍好生不講道理,幾句話說不攏就動了怒,將軍明察,這可不是末將先動的手。”
其餘駐將紛紛應和道,“是啊。”
“將軍明察。”
“若殿下安好,也得告訴我們,我們才安心啊。”
陸進明冷聲道:“京中無消息,那自然有京中的道理。你等怎不知是陛下,是成王的意思?孟將軍在成王身邊這些年,竟還不知殿下的心性,在此地無事生非,豈不是給成王,給南軍惹事?”
陸在望也在此時擠到人前,拿著袖子擦了擦麵上的灰,孟昌將軍正要反唇相譏,一扭臉在亂糟糟的人堆裏瞧見一張頗為熟悉的小白臉,登時一怔,指著陸在望問身邊的人:“這人誰啊?”
西大營裏見過陸在望的人便對孟昌說道,“這是陸侯世子。”
陸在望也拱手行禮,“在下永寧侯府陸之洹,久仰孟將軍威名。”
孟將軍好似發現了不得的事情,半晌沒說話,營中將士們也不知孟將軍又發了什麽瘋,濃眉皺的活似今日才記起陸小侯爺欠了他五百兩銀子沒還。
這時,營外又來一隊人馬,為首的著內臣服飾,陸進明麵色發沉,翻身下馬,那內臣入營後果然昂首道,“陛下旨意。”
眾人紛紛跪下。
陸在望混在人群中,聽著內臣尖細的嗓音,孟昌因在軍中生事被降職罰俸,所率人馬無令不得擅出兩大營,不得擅入京城。
陸進明因約束不力,也被陛下斥責。
“臣領旨。”陸進明領旨起身,陸在望偷偷看了看在場眾人的反應,陸進明麵上難辨喜怒,孟昌將軍亦是。
此事竟然這麽快就傳到了陛下耳中。
降職罰俸都不算什麽,要緊的陛下兩道禁令,竟把趙珩的兵馬皆困於京郊大營。倘若抗旨擅出,罪同謀反。陛下此舉,倒像是忌諱成王,要捆住他的羽翼。
陸在望越來越看不懂眼下的形勢了。
內臣傳完旨意,就要回宮複命,陸進明便親自將人送出大營外,校場中亂糟糟的人皆散去,孟昌身邊還圍著幾個副將說話,他擰著眉不耐煩的揮散眾人,直直朝陸在望走過來。
陸在望不躲不閃,站在原地。
孟昌走至她麵前,左左右右的打量一番。他之前跟著趙珩去京兆府衙門給陸小侯爺尋仇,說話做事都是奉殿下令,雖覺著奇怪,他也沒細問。
以他的腦子,也絕不可能將陸小侯爺和鬆山宅子上的姑娘往一處想。方才猛地一看就覺得怪異,這兩位長得也太像了。
孟將軍發動他那塞了草料的腦袋,試探道:“末將聽說,陸小侯爺還有個長的差不多的同胎姐姐?”
陸在望不承認也不否認,她原本想試探孟昌知不知道眼下成王府中的虛實,可想想還是作罷。趙珩其人本就心思深沉,孟昌知道與否,說不準就都是他的安排。
她這才拍著胸脯保證自己人品好,可不能因多說多錯,壞了事去。
最好是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陸在望這般一想,就眼觀鼻鼻觀心的閉了嘴。隻是拱手道:“孟將軍自求多福吧。” 說完便轉身去找陸進明。
趙珩對她的要求隻有不許出京,和不許打人,既然他這般說了,她也不必瞎操心旁的。
陸在望別的不行,心寬還挺算個長處。
又過了兩日,今冬第一場雪落下,一夜間滿京覆雪,城門依舊戒嚴,連京城各處瓦肆集市也頗受限製,夜間剛過亥時,便有京兆府和防衛司的人馬巡查,天寒地凍,本就少行人玩客,如此一來,夜間京中竟露出冷清的意味。
陛下指派的禦醫一波一波的進出成王府,從宮中不知帶去了多少珍貴藥材。京中傳言紛紛,有膽子十分大的,連成王殿下已至將死的話也敢說。
“多半是南元蠻子幹的!”
“殿下率軍打的南元蠻子俯首稱臣,他們必然生恨,還假惺惺的來京和談,什麽和朔之盟,放他娘的屁!明明是心懷不軌!”
“可南元蠻子明日便要離京回朝,我看還是扣下來的好,成王殿下何時大好,何時放他們出京!”
話是這般說,可初七這日,南元使團入朝拜別陛下,還是安安穩穩的離了京。
初十是元安的生辰,可因京中形勢不明,成王又在病中,她婉拒趙戚在東宮設宴的主意,隻求了趙戚準許侯府親眷入東宮。
趙戚自然無有不應,東宮的內臣親自率車馬來接沈氏,陸老夫人和元嘉。
元安封了太子妃後,便不大方便四處走動,除了宮中,便隻在東宮待著,陸在望輕易見不著她。原先因為不待見趙戚,當然趙戚更不想看見她,兩廂厭惡之下,她去東宮的次數屈指可數。
這回為了見元安,倒是主動要求跟著一道去,不顧東宮內侍的暗示,腆著臉坐的穩穩當當。
車駕一到東宮,正巧遇上慶徽公主,公主隻比她們快了一步,裹著厚厚的雪白大氅,盈盈站在台階之上,看見陸在望和元嘉,便俏皮的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