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沈氏見她支支吾吾,索性將元嘉支走,和元安對她雙重逼問。
陸在望並不想叫她們憂心,說一半捂一半,隻說她被太子和成王盯上,未免家中難做,她決定暫時離京。
她的想法很簡單,她就願意做個閑散有錢人,倘若衣角沾了點黨爭的渾水,必得拽回衣裳扭頭就跑,更遑論趙珩那廝還總是奇奇怪怪的。
沈氏沉著臉說道:“你今日說不出個前因後果,我斷不會放你離京。”她見陸在望眼神一閃,便知她的心思,氣道:“你倘若敢私自離府,日後也不必回來了!”
陸在望隻好解釋道:“娘,您想,我前些日子衝撞了太子殿下,又倒黴惹上成王殿下。這二位積怨已久,可都不是善茬,侯府素來持身中正,我往哪頭去都討不了好處,祖父知道先得打斷我一條腿。還有我爹,他成日東奔西走,趕明兒真給我說個媳婦回來,咱們怎麽辦?故而我思來想去,還是出去避避才好。成王殿下這些年留京時日哪一回都沒越過一年去,等他一走,我就回來。”
她向沈氏保證,“我必時時給您來信,教您知道我的行蹤。”
沈氏說道:“既如此,隻需對外說你已離京遊曆,你大可不必真走。娘送你到咱們家的莊子上住著,安心讀上一年書,不好嗎?”
陸在望心道當然不好,能出去玩她自然不肯拘在農莊上。可若是沈氏堅持,她就暫時應下,隻要離了京,還有誰能管住她的腿嗎?
元安卻一眼瞧出她的心思,“娘,你叫她去莊子上住,她扭頭翻牆逃走,咱們也奈何不了。”
陸在望的心思被戳穿,扛著母親責難的目光扭捏起來,沈氏倒想問她又怎的能惹上成王,可元安已經先她一步問道:“早先我帶著元嘉在宮裏遇到公主和殿下,便覺得殿下瞧元嘉的眼神不對,像是舊相識。父親母親還為此事憂心不已,幸而後來殿下並未說什麽。可那日太子來府,殿下又急匆匆的趕來,我便覺得奇怪。其實那日宮中他不是瞧元嘉,而是把元嘉當作了你,是不是?”
陸在望無辜的睜著眼睛,“那日殿下是慶徽公主尋來的,可與我無關。”
元安神色嚴肅,不肯給她胡說八道的機會,“太子殿下告訴我,你與成王過從甚密。”
她步步追問,“何種甚密?尋常應酬上的,還是他已知道你並非是男子……”
陸在望脫口而出,“沒有!”
倘若承認,隻怕要將沈氏和陸老夫人嚇的不輕,她又覺著隻要她走了,趙珩拿不住她的人就不算把柄。
陸在望艱難解釋,“其實是,我手上有一門生意,和殿下有所衝撞。他老覺著我私下養耳目,便時時想找我麻煩。我已決意散了生意,屆時他找不到我,也不會輕易尋上侯府的麻煩。”
她有點著急的強調,“娘,我真得走!”
元安說道,“可以。”沈氏訝異的去看她,隻聽元安又道:“但你須得帶上侯府的護衛,得時時讓娘知道你平安。”
陸在望點頭,“行。”
沈氏還想再說,元安卻笑起來,“娘,咱們誰也攔不住她。無非是她自己逃和光明正大離府兩條路。她今日肯跟咱們說,已算乖覺。”她狡黠的衝陸在望眨眨眼睛,“是不是?”
陸在望懊喪的說,“姐,我得教你一句話。看破不說破,你怎麽也不站在我這邊?”
元安搖搖頭,“從小到大都縱著你胡鬧,可離京是大事。”她狐疑的看過來,“你今日倒和我說說,你做了什麽生意,成日到晚在外遊蕩,難不成你還真是有正經事?”
陸在望歎氣,“再別提。這生意今後也和我無關了。”她又對元安說道:“此事還得瞞著爹爹。”
元安點點頭,“何時動身?”
“越快越好。”陸在望說道。
陸在望頂著一腦門官司回了青山院,一路上都在細細思索離京前的準備,一進院子倒撞上山月領著采蘭,笑盈盈的端著托盤,上頭是幾碟子新做的點心,她一拍腦袋,倒把采蘭給忘了。
山月笑著迎上來,“可算回來了。今日采蘭親自下廚做了好些菜,說要謝過世子替她出頭,快換了衣裳入席。”陸在望若有所思的看過去,采蘭便低下頭去。
她又看了看盤中幾樣細點,“你做的?”
采蘭道:“是。”
陸在望隨意拈了一塊咬著,就往屋裏走。竹春進來伺候她洗漱更衣,陸在望卻從臥房探出頭來,咬著糕點含糊不清的對采蘭說道,“你來。”
山月衝她一眨眼,“快去吧。”
采蘭臉頰微紅的進去,陸在望坐在床上,一瞬不瞬的盯著她,采蘭臉色更紅。竹春抱著換下的衣裳出去,采蘭離著老遠,垂首道:“世子。”
自打老夫人把她給了世子之後,世子從未叫她近身伺候過,采蘭很有些緊張。她原先隻聽世子在外浪蕩的名聲,來青山院時很是忐忑。可一來此,世子叮囑過幾句就再沒想起過她。
采蘭覺著,世子和三小姐是她見過生的最好的人,世子不喜歡她蒲柳之姿也在情理之中。原想偏安一隅的過下去,誰知一場無妄之災,驚動侯府上下,她倒第一次認識到世子恣意的性子。
她這會瞧著世子,覺著他是頂好的人,可又不敢靠近。
陸在望完全不知道麵前的姑娘轉瞬間有了如此多的心思,她隻是想著怎麽安頓采蘭,竹春山月是青山院的掌事丫鬟,她在不在都無礙。可采蘭身份尷尬,她就問道:“采蘭,我手下有個點心鋪子,掌櫃是對中年夫婦,人很和善。我看你手藝不錯,我送你去那學手藝怎麽樣?順邊幫著打理鋪子。”
采蘭啊了一聲,鬧不清她的意圖,呆呆的站在那不知作何反應。陸在望耐心給她解釋,“我日後不在京城,沒人看顧你。你就替我照管鋪子,順便能靠手藝掙錢,不錯吧?”
她喜滋滋的說完,采蘭卻愣住,半晌才問,“世子要去哪?”
陸在望回道:“我有我的事。”她看著采蘭,“老夫人把你送來我這,實在是耽誤了你。日後我替你討了身契來……”
她說著竟見采蘭垂著頭,眼睫上晶瑩剔透的掛著淚珠,便悻悻的收了聲,興衝衝的勢頭陡然被潑了冷水,話鋒一轉和聲安撫道:“……當然你要是願意一直在府中,我也沒意見。”
采蘭忙眨了眨眼,“我去。”
陸在望道:“不必勉強。”
采蘭搖頭,“我替世子照管鋪子,好好學手藝,世子會回來嗎?”
陸在望點頭,隨口道:“會啊。”
采蘭堅定說道,“好。那我等世子回來。”
她是想替采蘭換種日子過,老楊的鋪子缺人,采蘭有手藝,一舉兩得的事情。等她能立事便也不必再小心翼翼的過日子。
怎得好像不太對?
她最終也沒細想下去,既然采蘭同意,她暫時也還沒覺出這個安排哪裏不好來,便點頭道:“好。”
夜裏掌燈之後,她叫山月尋了筆墨紙硯來,鋪在桌子上,苦思冥想半夜,給趙珩情真意切的寫了封信,首先感念他素日“恩德”,再將牛車生意素日的安排和規章事無巨細的寫下,言明這是她的臨別贈禮,最後請他看在這份進項豐厚的大禮上,求放過求理解。
“大恩大德,日後必結草銜環以報。”
陸在望寫完這句,自覺頗為工整,既然趙珩從開始想要的就是她的人馬,那她傾囊相贈,他總得念點好處吧。
待明日安排好幾位掌櫃,叫他們在她走後將信帶至成王府,此事便可了結。
陸在望事無巨細的安排好,便揣著銀票準備上路。沈氏給她的侍衛候在城門處,為避人耳目,請了元嘉來青山院,和元嘉互換了衣裳,而後邁著小碎步出了侯府。
再至江雲聲的院中換回男裝。
江雲聲已經挎著包袱侯了許久,待她收拾齊整,兩人便一身差不多的粗布衣裳,坐上牛車出了城。
永寧侯府。
陸之淳依舊歪在榻上,他雖傷的不重,可那事之後便借養傷之名鮮少出自己的院子,一來覺得丟人,二來也不想看見陸之洹那小人得誌的嘴臉。
除了比他會投胎,他不知道陸之洹那般不上進的紈絝又有哪點比他強?
他整日惹天惹地,敢扒在東宮上頭動土,遲早會累及全家的東西。
他平白挨了頓好打,可因陸元安封了正妃,連祖父也不替他出頭,陸之洹如此肆無忌憚橫行無忌,還能平安無事整日得意。
陸之淳恨的牙癢。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羅氏端著補藥走進來,陸之淳抬起半個身子,“怎樣?”
羅氏安撫他躺好,將補藥喂他喝下,說道,“已經出了城。”
陸之淳問道:“咱們的人安排好了?”
羅氏點頭。“你放心,都在城外候著,隻要陸之洹離京,他們必能找到機會。”
王氏好歹也是在侯府多年,眼線自然是有,見沈氏私下點了護衛出府,她派人跟上,便發覺是陸之洹要出城。王氏雖不知為何,卻也覺得是個好機會,便將此事透露給陸之淳和羅氏,煽風點火了幾句,便激的陸之淳動了心思。
不管陸之洹因何事匆忙出京,他隻想叫他再也不能回來。
陸之淳躺回床上,麵上有一抹陰寒的笑意,他等著看陸之洹的屍首,支離破碎的抬進京城,抬進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