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對決（二）
唐少初的嘴角揚起，這場對決，終究是他要贏了。
但見蘇蓁蓁的槍緩緩對準前方，手指輕輕用力，扣動扳指，正前方的人沒有挪動半分，看來唐少初的話不僅將蘇蓁蓁蠱惑，亦是觸了傅風白的心。
一個人的愧疚被放大，往往比那愧對的人更容易被折服，大概人性本就生而為善。
然而，蘇蓁蓁的槍舉起來，在指尖落下的瞬間，卻忽然轉了方向，對準了身邊的人。
唐少初的笑容還沒有來得及消失，他眼疾手快的奪過槍，一反手，瞬間反客為主抵到了蘇蓁蓁的頭上，整個過程迅雷不及掩耳，若是稍晚了那麽一點點，這子彈出膛，便是打在自己的身上。
這些舉動傅風白看在眼裏，微微眯了一下眼，伸出手：“不要輕舉妄動。”
“嗬，不識好歹，我好心給她一個活命的機會，她卻想要殺我！”唐少初凜冽的笑：“女人啊，真是可悲！”
感慨完畢，才側目看向傅風白：“要不然，我們來換一換。”他的槍口依舊抵著蘇蓁蓁的頭，一使眼色，傅風白身邊的保鏢遞上來一把新的槍。
握住武器的傅風白恨不得立刻暴走，然而剛剛一動，但聽得蘇蓁蓁一聲痛呼，是唐少初的槍口抵的更緊了。
“你急什麽，我們的遊戲還沒有結束呢。”唐少初伸手在唇間一噓：“既然這位蘇小姐不肯殺你，那我們換過來，幹脆，你來殺她？”
“何必多此一舉，你的槍不是正對著她嗎？”傅風白極力隱忍著憤怒。
“這不一樣的，比起我來說，我更想看到她死在你的手下。”唐少初笑起來，目光看及那兩個保鏢，保鏢立刻一把槍抵到了傅風白的後腦勺，與此同時，唐少初收回了自己的手，將座椅上女子的要害之位讓了出來，而他也緩步走到傅風白的身後，同方才對待蘇蓁蓁一樣蠱惑的話語，氣息在他身後環繞。
“傅風白，你看清楚了嗎，你眼前的女子，她的骨子裏藏匿著一隻惡魔，你應當記得，她從一開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她幾次三番給你製造仇家，幾次三番的想要殺你，還有，你以為她曾經舍命救你，是當真喜歡你？嗬，我告訴你，她隻是奉了顧流年的命令，要讓你愛上她而已。”
“有本事你繼續說下去。”傅風白並沒有給出他想要的神色。
“我當然要說。”唐少初冷笑：“在她的心裏，顧流年的地位永遠比你重要的多，她曾經為了隱瞞顧流年所做的事情，見到傅傾心被淩辱卻不相救，直到事情無法收拾了，為了不讓你懷疑，才虛情假意的將人救出，她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為了顧流年著想的，而你，從來沒有走到過她的心裏……”
他見傅風白慢慢握緊了拳頭，眼中的笑意更甚:“你仔細想一想，她既與你同塌而眠，卻還是隱瞞了傅傾心已死的消息，她若是真心對你，為何不向你坦白？”
“不要再說了。”傅風白的聲音低沉。
“對了，她連懷了你的孩子，都不肯告訴你，她甚至……”
“我的……孩子？”再次提及這個詞，傅風白一顫，他愕然想起了那日在袁先生處，小護士端出來一盆血水，那時候，他們說萬物有靈，而他與自己的孩子，擦肩而過。
“因為她不肯告訴你，所以，你殺死了自己的孩子……”唐少初的話依舊回蕩在耳邊：“你不恨她嗎？殺了她，讓她帶走你的痛，帶走這些過往，以後你還是叱吒上海灘的白爺，再也不會被一個女人玩弄於股掌之中，而也不會有人質疑，你曾經殺死過自己的孩子……”
“夠了。”傅風白突然一聲怒吼，掐入手心的指甲被折斷，滲出絲絲血跡，他極力隱藏著痛不欲生的心扉：“不要再說了，遊戲結束了！”
他的雙眼緋紅，恍若失去理智的鬼怪，他按下扳指，陡然開槍，伴隨著唐少初勝券在握的笑，那子彈迅猛向前飛去，不帶絲毫猶豫，正中座椅之上女子的眉心。
她甚至還來不及尖叫，血從額前噴出，她的頭一歪，再也沒有抬起來，死的利落安靜。
若不是額頭滋滋流血傾灑在整張臉上，這死去的樣子，也可以如秋葉一般靜謐。
盡管這是期盼的結果，但唐少初還是嚇了一跳，心中有某樣東西漸漸消散，最後都化作了細細的針，刺入心間。
她也是他深愛的女子啊，但是，這份愛，不及他心中的仇恨。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想。
須臾之後，他拍拍手，一掃眼角的濕潤，讓保鏢鬆開了抵在腦後的槍：“傅風白，你比我想象的要狠，原來我們是同一類人，這樣的對手，有意思！”
“不。”得到自由的傅風白轉身，麵上是毫無波瀾的平靜，好像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我與你不一樣。”
“嗬。”唐少初閃現一絲嘲諷，而見傅風白大步的向前走去，在那屍體前立住：“不管她做了什麽，我都不會再傷害她，甚至有朝一日天理難容，我亦會陪她浮沉，所以，她騙我也好，心中無我也好，我隻知道，我心中有她，這樣就夠了。”
“哼，好一個情聖，但是，你已經殺了她。”身後的人一抹冷笑。
“唐少初，你知道嗎？”傅風白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自顧自的繼續：“從數年前，你出現在我的麵前那一天，你就步步為營，機關算盡，你的仇恨不滅，然而，你是這般的小心翼翼，倘若你果斷一些，你就會發現，我把你當作知己的那些歲月，你有數不盡的折磨亦或者殺了我的機會。”
他說著，輕輕拉開女子眼睛上的布幔，一張熟悉到刻畫在心裏揮之不去的麵容，她的眼睛還未閉上，似心有不甘，然而傅風白的麵上沒有半分哀痛，隻有無盡的清冷。
他緩緩伸出手去，覆上那熟悉的眉眼：“所以，事到如今，你依舊是小心翼翼，當然，我應當感謝你的小心，讓我意識到，原來我這麽害怕失去她。”
他的手猛然用力，一張人皮麵具陡然被抓落，麵具之下，是清麗的麵容，卻不是蘇蓁蓁。
這樣的動作讓唐少初微微一怔，然而隻是一瞬，他又緩緩勾起嘴角：“原來你知道這不是她，我還以為，你真的會對她下手，真是浪費我的心血啊。”他似無所謂的摸了摸下巴：“這女人跟她多像啊，她可還寧願用槍口對著我都不肯殺你呢，演的這樣真，你怎麽發現的？”
“當你了解一個人，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刻在骨髓裏，就算是茫茫人海中，也一定能夠一眼找出她。”傅風白丟下麵具，側目看他：“而且，蓁蓁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會害怕，她的膽量與氣魄，你並沒有真正的見識到，所以這出戲演的太拙劣。”
他麵向唐少初，舉起槍，迅速按下，但聽得兩聲巨響，那兩個保鏢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已然倒地，緊接著，但見他幾個箭步衝到唐少初麵前，身形一閃從他身邊劃過。
等到周圍潛伏的殺手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傅風白已經從後麵鎖住了唐少初的喉嚨：“不要再做這些無趣的試探了，遊戲到此為止。”
唐少初嘴角一凜，在他的束縛中毫無畏懼：“誰說的，遊戲才剛剛開始呢，你不要忘記了，她還在我的手裏。”
他目光向眼前殺手一瞥：“都給我上，他不敢動我。”
傅風白的眉頭一皺，不得不承認，沒有見到蘇蓁蓁，還的確不敢就這樣滅了口，他頓了一下，眼看著這些人蜂擁而上，不由的笑起來:“誠然我這會兒不殺你，但就這樣你就想擒我，你當我剛才那兩聲槍響，隻為了殺倆人？”
話音剛落，大門陡然被破開，幾百號黑衣人箭步闖入，抵擋了廳內殺手的攻擊。
“我們不愧是兄弟，就連暗中培養高手這個習慣都一樣，現在就來比試一番，看是你的人厲害，還是我的人更勝一籌。”傅風白依舊鉗製著唐少初，兩方交戰，槍林彈雨之中，落敗的人無處可逃，瞬間血流成河。
動蕩年代，人命自有貴賤之分，無可奈何。
“看樣子你的人要輸了。”二人靜默了半晌，傅風白又開口：“不如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你帶我去找蓁蓁吧。”他的語氣輕柔，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嗬，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唐少初不以為然：“傅風白，你該不會以為我就這點本事吧？”
眼見自己的殺手幾乎全軍覆沒，而傅風白的黑衣人大多還好端端的，功夫高低當下立見，唐少初沒有半分擔憂之色，他隻微微一笑：“你知道嗎，我是在一個培養殺手的組織裏長大的，相信我，我一定比你更懂得如何打造高手，哦，不對，應該是死侍，不怕死的高手，哈哈……”
言罷，但見他拍了拍手，那舞宮二樓的回廊中，陡然出現了數名白衣殺手，他們的眼神空洞，麵無表情，連站立的動作都十分的相似，人數眾多，烏壓壓的站滿了整個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