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最致命的一擊
傅風白連忙衝向海關,望著那船已行駛的方向,腳步急速往前越,有人上前阻攔,他想也不想一拳將對方打倒,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闖進指揮台,在眾目睽睽之下生生放下了閘口,逼停了那緩緩行駛的巨輪。
對於這樣的行為,如果不是有什麽重大原因,是很容易挨揍的,傅風白不怕死的闖入遊輪,在眾人的不滿中一層層的搜索,不斷的大聲叫著那個姑娘的名字。
他的腳步急切,卻忘記了,如果那個姑娘願意跟他回去,她在遊輪被逼停的時候,就會出現在他的麵前,但很顯然,她沒有出現,傅風白隻能一處處的尋找。
尋找的結果是,迎來了保衛,而當保衛將他抓起來,卻不知道怎麽被他說動,竟然紛紛幫他尋覓,這一下萬無一失了,大家每一處都搜尋過,沒有見到那個姑娘一絲一毫的跡象。
傅風白心中一沉,凝神思索了片刻,忽的驚愕:“糟糕,她也許沒有從水上走。”
他瘋狂轉身飛奔,留下一臉蒙的保衛與罵罵咧咧的旅人們。
惶然來到火車站,一列火車剛剛離去,在他的身邊掀起陣陣塵埃,伴隨著那刺耳的嗚嗚聲,漸行漸遠。
傅風白大喘著氣,一輛阻攔不住的火車,一顆挽留不住的心,已然離去便隻剩下離人心傷了。
“走了也好,一個人留在上海總是危險的。”他停下了腳步,苦澀一笑,轉了身。
他曾經奮不顧身的想要將她追回來,而當眼看著那人漸漸遠離,卻也隻能放手一笑,天涯海角道一句餘生平安。
沒錯,風雨沉浮的年代,隻要平安便好,再難奢求其他。
他一個人走在車站,前所未有的孤獨深深籠罩在周圍,走起路來亦心不在焉。
陡然間,他的目光被吸引,眼前一亮忽的奔跑向前,跑了幾步停下,彎腰撿起地上的方巾,冰涼如水的絲綢上,一輪明月冉冉,一道血色手印清晰的印刻在眼前。
他心道一句不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二話不說衝進倉庫,越過暗黑的通道,往那正前方的門上三聲輕敲,繼而一道光亮,眼前忽現平坦寬闊的場地。
一聲哨響,立刻有數人持槍現身。
“我們,可能會有一場血拚了。”傅風白平了平心境道。
“為白爺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他們的麵上絲毫沒有畏懼。
“好。”傅風白還想說什麽,但聽得有細碎的腳步聲,他伸手覆於唇上:“你們繼續練吧。”
關上了暗門,還沒有走出倉庫,愕然見到傅棠的腳步匆匆,他抬起胳膊阻攔了他的去路:“你要去哪裏?”
傅棠一愣:“白爺,我正到處找您呢,唐廳長派人送來了一匹貨物,說是您白日裏要的,但一直不見您著人去拿,他就給送來了。”
“好。”傅風白先是一愣,似乎才想起來,繼而點頭:“那把貨物弄進來。”
軍火他早有準備,今兒去唐少初那裏,隻不過是以此為借口試探他的身份而已,不想對方竟然如此的鍥而不舍。
想來在沒有懷疑他的身份之前,唐少初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殺他,但那時候,他選擇了與他共沉淪。
或許他在布局的同時,也同樣消耗著自己的心境。
傅棠沒有像以前那樣的點頭去辦,他頓了頓,開口:“那是什麽貨……那個,我需要知道是什麽才能確定如何擺放,比如說能不能見光,能不能被重壓……”
“是軍火。”傅風白坦然回應:“是我白日裏找他要的,你不用擔心。”
傅棠卻駭然:“這個……很容易被動了手腳的,您不害怕裏麵加了炸藥什麽的,萬一哪一天發生個意外,咱們傅家被夷為平地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傅風白有些錯愕的看著他,沉默了片刻,微微一笑:“那好,你幫我還回到警察廳去。”
對方這才釋然,點點頭,轉身走了幾步,又聽得耳邊聲音響起:“等你回來,我與你去一個地方,有兩個人我需要交給你,這件事我隻相信你。”
傅棠應了一聲,沒有回頭,那最後幾個字讓他的眼睛生疼,他害怕一回頭就會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東西送到警察廳,唐少初不在,隻有一個小警察在值班,他認得這一批貨物是不久前從這裏出去的,加上退貨的是傅風白,二話不說,讓他們搬進了警察廳的儲物間。
他辦完事回到傅家,與傅風白一起去了郊外,那裏還有兩個幾乎被遺忘的人。
一推開別墅的大門,映入眼簾的,是陸虹霓端著飯碗,追著奔跑的顧流年,一麵追,一麵輕聲的呼喚:“乖,來吃飯了。”
顧流年自是不理,他繞著圈的在房間裏跑,懷裏抱著一個半人高的棕色毛絨熊。
傅棠的手有些發抖,他極力的克製住內心的驚駭,聽得身邊的人緩緩道:“前些時日,我在街上偶遇他們,這家夥坐在地上哭喊自己的玩具丟了,我為了從他嘴裏套些話,便去幫他找玩具,後來在街口找到了,他說這是萬老板送的,是他最喜歡的玩具。”
傅風白的語氣輕緩,一如在訴說家常:“我以前費盡心思的想要抓住顧流年,可最後才發現,他隻是一顆棋子,如今著實沒有抓他的理由了,但是我猜,萬老板不會這麽想,他做過的事情,會不會不想被人知道,會不會想要過河拆橋……”
他的眼神自始至終隻是盯著頑劣的顧流年,未看及身邊人半分:“所以,到頭來,我竟然覺得,我其實應該保護他們,棋子多半是無辜的,這兩人我交給你,立刻轉移地點將他們看好。”
傅棠半天沒有作答,傅風白也不催他,靜靜等待,不知道過了多久,但聽得一聲歎息:“白爺,交給我……您盡管放心。”
轉移地點這回事,陸虹霓是好說,但顧流年跑的像是發瘋一樣,怎麽都抓不住,他的身手十分的敏捷,一群人被整的上躥下跳,忙活了好一陣沒有半點成效,最後傅風白看不下去了,隻好讓人先將陸虹霓帶出去,他親自上陣。
大門一關,隻剩下二人的偌大房間,忽的安靜了下來,顧流年從窗戶上跳下,麵上是無盡的寒涼。
傅風白微眯著眼,似早有所料:“原來你一直都是裝的。”
“真是浪費我的時間,你竟然這麽久才發現。”顧流年勾勒一絲輕笑:“你知道嗎,為了等你,我可是打退了好幾波他派來的殺手。”
傅風白恍然大悟,他剛進門的時候,的確質疑過為什麽唐少初明知道人被他抓來了,卻不行動?
原來不是不行動,隻是沒有成功而已。
“你等我做什麽?”他問。
“為了告訴你,傅傾心的死,與她沒有關係。”顧流年抬眼看著他。
“可她親口承認了。”這是心中永遠跨不過去的傷,傅風白皺了皺眉頭。
“那是因為,她也不知道。”顧流年輕聲一歎:“當日傅傾心去到後花園之前,就已經被下了毒,她的死期,早已經被注定了。”
那時候,傅傾心所經曆的磨難已經夠多,而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女孩最後竟然認命了,反而在舞宮混的風生水起,對於想要折磨她的人,又怎麽會樂意看到這種結果?
於是那個人認為,她的生命,可以走到盡頭了。
可憐傅傾心臨死之際,看著那推門而入,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唐少初,這是她十八歲就喜歡的心上人,在最後的時刻才讓她知道,自己喜愛多年的人,就是將她的生活推入無底深淵的謀劃人。
大概他們的命運從出生就被注定了,繈褓中的唐少初被從傅家扔出去的時候,傅傾心被抱進了傅家,之後的那些年,唐少初無比痛恨傅家的每個人,偏偏那不知好歹的傅傾心要來愛他。
一愛一恨,無盡的折磨與報複,唐少初假冒了顧流年的簽名,一張紙條欺騙了陸虹霓將她引入仙樂斯,從那以後,她的人生便開始了顛沛流離。
而該死的林家卻從中插了一刀,將她帶走了,不過那林太太竟也別有用心,將她幾經倒賣,最後,他還是將人弄到了仙樂斯。
他要親眼看著傅傾心是如何被折磨的。
有人說,折磨一個女人最好的方法是先給她愛情,再將她無情拋棄,但唐少初連虛假的情意都不肯給她,他不願意讓她感受到一絲的甜蜜。
及至她臨死前,依舊是後退一步,不肯去牽她的手,然後眼睜睜的看著她在自己的麵前倒下。
傅傾心死前是多麽的心痛,多麽的絕望,當身體已然受了千瘡百孔的折磨之後,唐少初最後站在她的麵前,無疑是給她最致命的一擊,傅風白隻覺心口一陣絞痛:“他到底要幹什麽,為何不衝我來?”
“要你們慢慢償還這些年他所經曆的痛苦。”顧流年的語氣平淡:“我與他,是一同長大的,曾經的我們如同生活在煉獄之中,而他所受的痛苦比我大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