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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未麵世的孩子

  “砰!”刺耳的槍響綻放在這電閃雷鳴之中,驚醒入眠的人。


  傅棠倉皇來到大廳的時候,隻聽見傅風白沙啞又決絕的聲音:“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在他的對麵,是捂著腹部的蘇月梧,殷紅的血從她的指尖溢出,滴滴落到腳下,不一會兒,就凝結成一灘。


  她中槍了,子彈打在她的腹部,也許傷口現在還不會致命,但是對麵舉槍的人,足以讓她生不如死。


  明明昨日還恩愛非常的兩個人,隻是短短的一天時間,為何突然針鋒相對?


  傅棠走上前去,輕輕叫了一聲白爺。


  傅風白似沒有聽到他的話,他的雙眼已被寒冰覆蓋,連呼出的氣息,都讓人覺得刺骨的冷,而在那冷意之中,又透漏著臨近爆點卻被極力壓製住的怒。


  “滾!”須臾之後,他的怒氣終於爆發。


  傅棠嚇了一跳,而此刻,站在他對麵的女子,麵無表情,一句話都不說,她隻是抬頭看了他一眼,繼而捂著腹部,決然的側身,幾個箭步,從窗口翻出。


  她甚至,連從他身邊經過都不願意了。她走的幹淨利落,除了地上的血,她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大廳裏恢複了沉寂,隻有窗外的雷聲不斷敲擊著人的心。


  “白爺!”傅棠忍不住再一次呼喚他:“蘇小姐受了傷,這大雨天的你要她到哪裏去啊?”


  傅風白丟下槍,渾噩不自知,他踉蹌的走回樓上,將傅棠的話隔絕。


  傅棠還想說什麽,然而心知說了也沒用,他愣了楞,眼看著傅風白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閣樓之上,他隨即歎了一口氣,抓起雨傘衝了出去。


  瓢潑的雨中,衝刷不去的紅色,他錯愕,為何會有這麽多的血?


  他加快步伐,順著血跡迅速的往前追,一路的血讓他觸目驚心,找尋了半晌,終於在前方的拐角處,看到了那個虛弱的身影。


  此時的蘇月梧一隻手撐著半跪在地上,而另一隻手依舊捂著腹部,她緊緊咬著嘴唇,身體不住的發抖,一張臉在這樣的雨夜蒼白無比。


  傅棠皺了皺眉,想及她以前也挨過槍,不是要害位置,都僥幸活了下來,她會自己在燈下燒紅一把刀,將子彈挖出來,麵不改色。


  可是今日,她似乎完全不能承受這樣的痛苦了,傅棠一度懷疑她變回了蘇蓁蓁,然而那桀驁的眼神告訴他,她分明還是蘇月梧。


  莫不是人一旦戀愛了,連身體都變得嬌貴了?

  傅棠立刻將雨傘送上她的頭頂,躬身將她扶起來,她的身上依舊在流血,大片大片的,染紅了裙擺。


  “我們快走。”傅棠扶起她。


  剛邁開來的腳步被阻擋,他頓了一下:“蘇小姐放心,我不帶你回傅家,我知道你們現在不適合見麵。”


  “不。”耳邊傳來虛弱的聲音:“我是說,不要帶我去找……萬老板。”


  傅棠猛然一顫,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會兒,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苦澀的笑:“原來你知道。”


  觸碰到她的手是刺骨的冰涼,傅棠輕聲一歎:“我在白爺身邊隻是幫助萬老板打探消息,從來沒有傷害過白爺。”


  從一開始傅風白鋪設埋伏對抗胡不歸的信息別泄露,到後來無數次的萬老板對傅風白了如指掌,都有著他的功勞,然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他這樣的解釋實在無力。


  但……


  “是啊……”蘇月梧淒寒一笑,論傷害,誰有她帶給傅風白的多?


  “你的身體需要治療,萬老板可以給你找最好的醫生。”傅棠望著她。


  “可我,不想再被他限製。”蘇月梧的聲音越來越小:“寧願死……”


  “好,那我不送你去,但是……”傅棠扶著她,轉了方向。


  但是你逃不掉的,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袁先生給蘇月梧先做了簡單的傷口處理,然後往手術室裏推。


  “我們要立刻把子彈取出來,還有孩子沒有流幹淨,需要清理,手術時間會很長。”袁先生說的十分醫生腔,好像這樣的病號在他這裏十分的常見,事實上,他是板著臉,內裏十分的憤怒。


  聽者猶如五雷轟頂,立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孩子?”


  “她已經有孕一個多月了,怎麽,你們都不知道?”袁先生轉身戴上手套:“不過知不知道都無所謂了,反正現在也沒有了,這一槍打的正著。”


  傅棠連忙彎腰看向躺在床上的蘇月梧,這消息對於他來說太過於意外,以至於他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白爺知道嗎?”


  床上的人沒有他那麽吃驚,甚至於,她平靜的像是他們談論的事情跟自己壓根沒關係,她隻是瞪大眼睛,眼裏一片暗淡,像是掉入無底的深淵。


  “我也是……剛剛知道。”她緩緩的道:“我與他已沒關係,你不要……告訴他。”


  “……好。”傅棠鄭重點頭,讓白爺知道他親自殺死了自己的孩子,他一定會受不了的。


  傅棠離開的時候,蘇月梧被推進了手術室,他留下一筆錢,將人拜托在這裏,繼而帶著沉重的心回到傅家,想來想去,還是推開了傅風白房間的門,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他大概猜得到,既然再也不可能走到一起,那麽就騙他一句,蘇小姐沒事,或許能讓他餘生好過一些。


  其實,不知道他是否還有餘生。


  推開門,刺鼻酒氣撲麵而來,他進屋去,傅風白已經倒在了地上,左推又推都不醒,他心下一慌,微微頓了頓,將人背了起來。


  袁先生那邊的手術還沒做完,助理給傅風白打了的抗過敏的針,過敏這種症狀來的快,去的倒也不慢,至少,比做一場清理子彈和孩子的手術,要容易太多。


  他從治療室出來的時候,隔壁手術室的燈還在亮著,有護士端出來一盆血水,招呼門口的同事:“幫忙倒一下。”


  門外年輕的小護士大概是剛來,皺眉問道:“這是什麽啊?”


  “孩子啊。”


  “呀……”小護士嚇了一跳,門內的人趕緊穩住她手中的盆:“怕什麽,又沒有胳膊和腿,快去,小心一點,這雖然是個還沒有成形的孩子,但是萬物都有靈的。”


  “那也怪嚇人的啊……”小護士嘀咕著,端著盆走出,依舊是膽顫心驚,走路幾番不穩,行至門邊,腳下一滑,險些摔倒。


  在她身邊的傅風白順手幫她扶穩了手中的盆,小護士站定後,連連道謝,傅風白微微點頭,眼神無意中瞥了一下那盆血水。


  身邊的傅棠幾乎是屏住呼吸看著他,這是他的孩子,如果當真萬物有靈,那他就是與自己的孩子初次相見,可是,這裏卻隻有一灘血水。


  傅棠忽然覺得莫大的悲哀,他是萬老板的眼線,卻也是這多麽年來,最為了解傅風白的人,傅風白的喜怒哀樂,早已經無行中影響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看著傅風白皺了皺眉,擺擺手,護士便迅速的往前走。


  “白爺!”他忽然鼓足勇氣喊了一句,如果現在不告訴他,他們也許就真的從此錯過了。


  “走吧。”然而傅風白淡淡回應,大步的出門,越過那個護士,目不斜視的離開。


  傅棠的勇氣一下就散去了,他跟了上去,不再說話。


  朝夕流轉,蘇蓁蓁醒來的時候,是三天以後了。


  她看著袁先生遞過來的記錄,全身上下都在戰栗,而微動之際,腹部的痛楚清晰的讓人絕望。


  “孩子?”她不自覺的捂著肚子,因疼痛而鄒緊眉頭,抬起的眼眸,早已經淚如泉湧:“這是他們的孩子?”


  “是,但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這些天,你可以住在我這裏。”袁先生略帶沉重的語氣回應:“你的身體,需要隨時觀測複查,還有……”


  袁先生頓了頓,向前靠近一步:“她在手術之前,讓我轉告你,不要再去找白爺。”


  他交代完畢,出了病房的門。


  沒過多會兒,卻見蘇蓁蓁緩緩走出,他抬起疑惑的眼神,向她靠近一步:“你這是……”


  “多謝先生好意,我要走了,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是我想她應該惹了麻煩,我留在這裏隻怕會連累您。”蘇蓁蓁每說一句話,都耗費了偌大的力氣,所有的神經似乎被牽引而動,每一次動彈,都讓她疼痛的無以複加。


  一個沒能出世,甚至還不足以被稱為胎兒的孩子,他的離去,竟然會讓人這麽痛!

  袁先生頓了片刻:“既然你去意已決,我也不強留,三日後,七日後,一個月,都要過來複查。”


  蘇蓁蓁點點頭,緩步走出診所,站在門口茫然了一會兒,向前走去。


  天大地大,卻隻有這一方天地真正的屬於她。


  他依舊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一路行走,身心俱疲和衣而眠,然而身上刺骨的疼,讓她輾轉反側。


  心裏有著巨大的悲哀,她知道這是來自於蘇月梧的,她第一次這樣心有靈犀的感受到那如洶湧大海的難過,這比留給她的身上的痛,濃烈太多。


  她起身,想去尋找紙筆,找了半天沒有找到,稍作沉思,她推開門,撿起一塊石頭,在地上緩緩滑動。


  “為什麽不能去找他了?”她寫完,輕放下石頭,坐在院裏的搖椅上,將自己蜷縮進去,漸漸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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