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代嫁的傅傾心
林致驚了一驚,瞥見傅風白凜冽的表情,連忙起身向後退了幾步,誠惶誠恐的看著他:“我們本也沒打算讓她去的,母親一開始說隻要她能嫁給你,對方就不會強迫了……”
“到現在了,你竟然還要把責任推諉到我的身上!”傅風白一聲怒吼,打斷了她的話,隨即立時回頭吩咐:“準備船票,我要去天津。”
傅棠立刻點了頭去辦,林致沉思了一下,大膽的上前來:“我跟你一起去天津,是我們的錯,我要與你一同承擔。”
“你?”傅風白微眯著眼睛:“你給我回林宅好好的呆著,找不到傾心,你哪也去不了。”
林致惶恐的抬頭,麵上是極致的恐懼,然而但見對方寒冷入骨的氣魄,她不敢再開口。
傅風白看著她的神色,是真的無比害怕的模樣,他頓了一下,又道:“我會安排人去林家查看,什麽牛鬼蛇神,定然叫它現行。”
林致這才鬆了一口氣,充滿感激的看了一眼傅風白,見他深邃眼眸,冷漠又清俊的臉龐,心跳依舊雜亂無章,曾經的自己離幸福那麽近,可是,急功近利的愛情,沒有了好事多磨的過程,也許本不會長久。
當夜,她被送回了林家,傅風白安排了幾個人守著,而自己則是連夜踏上了去天津的路途。
傅風白臨走的時候,把林家鬧鬼之事交給了唐少初,反正他是警察,查起來光明正大,可是唐少初一次都沒有來,他因蘇月梧之事與傅風白鬧脾氣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他又被人打了。
確切來說,不算是被打,而是死裏逃生,對方是下了殺手的,好在被他逃脫了,但是雙腿都中了刀,臥床不起。
一晃,又過了三個月。
天剛灰蒙蒙的,還未完全亮起來,對於仙樂斯舞宮來說,工作的人員也才剛剛下班。
調酒師小久清洗完最後一件酒器,換掉了工裝,將長發鬆散下來,在腦後編了一條辮子,緩步走進大廳側門的電梯,沒過多會兒,一棟白色的樓宇映襯著蔥鬱草地以及汩汩流水,出現在了眼前。
仙樂斯舞宮的秘密花園,沒有傳說中的那麽神秘,其實隻是這舞宮主人萬老板的弟弟的住所。
偌大的樓宇,那位“禦弟”就隻選擇了一樓最拐角處的小房間,房間裏裝飾的金碧輝煌,牆上幾幅字畫顯眼又奪目。
小久用鑰匙打開房間的門,打來一盆溫水,浸濕毛巾,小心翼翼的給床上的人擦了臉,然後幫他整理好衣服,。
忙完這些,她抬頭看了看外麵漸漸亮起來的天色,微微一笑:“今兒是個好天氣,我帶你去曬曬太陽好不好?”
說罷,不等床上的人回應,她推過輪椅,輕輕的將人扶起來,讓他落座到輪椅之上,然後小心的推開門。
一縷陽光灑在身上,如同金輝,輪椅上的人似乎有所感應,微微抬了頭,半晌之後,隻是嘿嘿一笑。
這是一張曾經溫潤的臉,素衣長袍,絕代風華,然而如今這副麵容上,隻有宛如孩提一般的憨笑,而雙目失神,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豐韻。
小久拿出手帕,為他擦了一下口邊流出的涎水,摘來幾片葉子,隨手編了一隻螞蚱遞給他,他的麵上立刻露出欣喜,想要抬手去拿,然而雙手無法抬起。
小久笑了笑,將螞蚱插在他的衣領上,讓那翠綠色的勃勃生機正好浮現在他的眼前。
“你還要嗎,我再編一隻蛐蛐好不好?”小久說著,又摘了幾片葉子,一麵編著,一麵似自言自語的道:“你知道嗎,前些日子,我見到他了,可是……我很奇怪,他像是失憶了一般,似乎不記得我了。”
輪椅上的人笑嘻嘻的用臉頰去觸碰螞蚱,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小久於是繼續說:“當初萬老板給我這份工作,讓我不要離開上海,他還說什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大家都在上海,早晚是會遇見的啊。”
對方沒有任何反應,小久的話也沒有停:“但是……我好像是多慮了,遇見了又怎樣呢,他看到我已經沒有任何反應了,如今我倒是信了你的話了,男子多薄情,何必枉費神啊!”
說完,將編好的蛐蛐也掛在他的衣襟上,往前看了看:“我帶你去那邊走走!”
剛剛走了幾步,大門外,赫然出現了一個人,一個麵容憔悴的女子。
小久淡淡的看著她:“不是讓你不要來了嗎,你怎麽又來?”
女子的眼眸看向輪椅之上的人,眼眶立刻就紅了,她幾乎是奔跑著來到他的身邊,抽噎著回應:“我怎麽能不來呢,我這麽……喜歡他。”
小久望著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如今已然農家女的打扮,忍不住歎了口氣:“陸小姐,大夫說了,他不會好的,你不必……這樣執著,我聽聞胡司令明知道你背叛他,依舊在追你,可見他對你是真心的,你若答應了他,大可不用像現在這般辛苦。”
陸虹霓抹了一下眼角的淚,鄭重的抬頭:“我知你這話是為我想,是,我沒有那麽清高,如果我不曾背叛他,便是我不喜歡,也許也就這樣嫁了,至少餘生可以安然,但是如今卻不能,我心中有這個結,就注定了這個婚姻是不公平的,他日我們吵架了,我都沒有底氣與他吵,我若是嫁給了他,一生都會生活在這樣的心境之中。”
她說完,眼神重新轉移到顧流年的身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何況,我真愛顧老師,我舍棄餘生繁華,來成全自己的愛,這樣百年之後也不會覺得此生虛度。”
小久愣了愣,半晌之後,輕聲歎了口氣:“對不起!”
“為何要跟我道歉?”
“三件事,一為我剛剛的勸慰,著實輕視了你,二為顧老師落的如今的境遇,完全是當日我任性妄為的結果。”
“你是你,她是她,不是你造成的。”陸虹霓搖搖頭。
“不,她不再出現了,這世上,就隻剩下一個我,那麽以前的事情,不管是誰做的,那都是我。”小久皺了皺眉頭。
當初胡不歸放了信號請來傅風白的援兵,蘇月梧心念與傅風白再見一麵沒有及時撤離,從而落入困境生死一線,原本已經離去的顧流年隻好又回頭將她救下,然而自己身中數槍,撿回一條命的結果,就是如今這般模樣。
傷到了脊柱與中樞,心智癡傻,全身無法動彈,不可能有痊愈的機會。
有時候,一個人的一念之差,就足夠給身邊關心自己的人帶來毀天滅地的災難,然而當局之人,總是不能夠明確的分清楚輕重與緩急。
這是一個常見而且無解的事情。
不過既然說了當局之人,那就大概是當局者迷吧,蘇蓁蓁不好說誰對誰錯,也許有些人,就注定需要某件事情來成全自己的心,就比如說陸虹霓,因為曾經的背叛拒絕胡不歸的求婚,於是成全了自己的心中所愛,這樣本不算高尚,但也沒有違背了內心。
顧流年,他用自己的餘生,亦是為了成全吧。
“喂,你剛剛說有三件事,才說了兩件!”陸虹霓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路。
“第三件……”小久頓了一下,正色道:“他就算是好了,也不會同你在一起,何況,他根本就不會好。”
對方的臉色立時大變,憤而起身:“你什麽意思,他不和我在一起,難道會和你在一起嗎?”
小久微微一笑,這幾近一年的時光,她在酒櫃之後見了許多人,心性越來越沉穩,幾乎沒有什麽事情能夠讓她情緒激動了。
她淡然回答:“自然也不會同我在一起,他不愛的人,便不會給對方有一絲誤解的機會,我想,他之前對你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陸虹霓一怔,這明明是她早就清楚的事情,隻是她不肯承認而已。
“那……”愣了許久,她方又開口:“他可有所愛之人,他對所愛之人,又是怎樣的態度?”
“不知道。”小久搖搖頭,過了一會兒,又一笑:“別這樣看著我,反正不是我。”
不遠處傳來嘻嘻哈哈的笑聲,兩人不再說話,望著那輪椅之上的人無暇的笑容,身後一抹陽光,隨著微風,被搖碎在他的眼眸中,泛出波光點點。
小久輕輕笑了笑:“你回去吧,我要把他送進房間了。”
陸虹霓癡癡的看著他們投入到陰暗之中,而自己也被幾個保鏢往外請,她被迫退回到大門外,想了想,又大聲道:“你以為我是走投無路才來這裏表露心跡的麽,我告訴你,是,可我若是表露了一生,那就是不用懷疑的愛。”
小久的腳步頓了一下,似乎想了很多,最終卻一片空白。
“我以後每天都會來。”陸虹霓又道。
小久終於回了頭,微微勾起嘴角:“對了,我聽說在仙樂斯過些時日,會新來一個舞姬。”
對方愣了楞,卻不知這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是何意,她欲再問,卻見兩人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