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訂婚儀式(一)
傅傾心想破腦袋都想不出,蘇月梧明明就是去救自己的,為何卻有那麽長時間的“冷眼旁觀”?
她本不該去怨恨一個去救自己的人,更加不應該責備救自己的人沒有拚盡全力,可是,就差那麽一點點啊,這又讓人如何能釋懷呢?
她提出要走,傅風白自是不肯。
“這個家,有她沒我。”傅傾心幹脆提出這句話。
傅風白猛然瞪大眼睛,拉住她手腕的力道鬆了一下,傅傾心冷笑一聲,借此脫離了他的束縛。
蘇蓁蓁還愣在原地,她沒有聽見,也沒有看到他們二人的舉動,她不住回想的,是方才傅傾心在她耳邊說過的話。
她說:“我已經毀了,那就不要再毀了你。”
所以,傅傾心什麽都沒有對傅風白說。
可是蘇蓁蓁很想問,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恍惚回頭,見到了大步向外走去的傅傾心,她伸手,隻抓住一個衣角,對方稍稍用力,冰涼的絲綢便從她手心劃過。
她若是聽到那句“有她沒我”,一定會立刻先離開了傅家,盡管那並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而且也十分的矯情。
“傅傾心,我保證你出不了傅家大門。”身邊傅風白的臉色鐵青。
傅傾心回頭:“你要是威脅我,我立刻自殺去。”
這話說完,門內的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門外忽然一聲驚呼,緊接著響起了女子驚恐的叫聲:“媽,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
下人連忙去開了門,但見林致摟著昏迷在地的林太太不住大呼,又是掐人中又是拍額頭,過了好一會兒,地上的人大喘了一口氣,恍然轉醒,卻又立刻大聲痛哭起來:“傾心,你千萬不要自殺啊,你死了我怎麽辦啊?”
傅傾心怔了一下,林太太這麽一哭,好像她不去自殺,還對不起家人的關心了。
於是她當真一個箭步,向牆上撞了過去,幸好林致眼疾手快,拚命拉住了她,然後林太太上前來,母女三人抱頭痛哭了好一陣。
這些時間裏,傅風白蘇蓁蓁傅太太好像都成了外人。
哭過之後,林太太二話不說,踉蹌的跑到傅風白的麵前跪了下來,這是她第二次給傅風白下跪了,理由跟上次也沒什麽不同。
她說:“白爺,我也不提讓你照顧傾心的話了,今日我算是看明白了,傾心如今是你們傅家的恥辱,你是巴不得她死,我求求你,你若是好心,就讓我把她帶走吧!”
“媽,你幹嘛下跪!”傅傾心聽此話痛心,卻怎麽也拉不起她,半晌之後,她也坐在地上,陪著林太太一起哭。
傅風白以前就說過,若是見到林太太下跪,傅傾心一定會什麽要求都答應她的。
果然,須臾之後,傅傾心大哭著喊到:“我跟你走,我跟你走,隻要你們不嫌棄我……”
“傻孩子,我們才是你的親人啊,哪有做母親的嫌棄自己的孩子?”
一旁的傅太太黑了臉,轉身走進了大廳,隻有蘇蓁蓁看到,她轉身的瞬間,是抹了一下眼角的。
這對母女哭個沒完,傅風白等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插上話,他已然沒有了之前的怒氣,隻是望著傅傾心輕歎了一下:“今日失手打你,是我的錯,但我是真心還把你當做親生妹妹,否則就不會這樣管你了。”
傅傾心低頭不理會。
“你要確定想跟林家去天津,我無權幹涉,但是……”他說著,目光挪到林太太的身上:“林家已經落魄到要靠賣假畫為生了,你確定要去?”
此話讓林太太與林致錯愕非常。
稍許的沉默,林致率先開了口:“對不起,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林家那麽多人要養活,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傾心,所以,你怎麽想?”傅風白卻不理會她的話,依舊看向傅傾心。
被無視的林致低著頭,似感到了羞辱,暗暗的攥緊了衣角。
傅傾心沉默了一會兒,張張嘴剛要說話,身邊的林太太忽的又痛哭起來:“傾心,是我們不好,我們的生意失敗了,可是你爹已經去天津了,他會重整旗鼓的,你相信我,就算是我餓肚子,我也絕不會讓你受苦的。”
她說著,索性捧起了傅傾心的臉,一把鼻涕一把淚:“傅家對你這般,你留在這裏,叫我怎麽放心啊,一想到你的處境,我的心裏就像是針紮了一樣的難受,你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媽,你別說了,我決定了,我跟你們走。”傅傾心望著她那淚眼婆娑的麵容,須臾之後,鄭重的道。
林太太這才漸漸止住了哭聲。
話已至此,傅風白隻好允了,但他明顯不悅,板著臉不再同他們說話。
傅傾心下午就收拾了行李,在傅家呆了幾近二十年,這樣看下來,她所有的東西,就隻是裝了一個箱子和兩大皮袋,走的淒淒涼涼,傅風白與傅太太都沒有出來相送,還是傅棠幫著她把行李搬上了車。
盡管她如今十分的不待見蘇蓁蓁,但蘇蓁蓁還是來了,蘇蓁蓁遞上了一摞厚厚的銀票,塞在傅傾心的懷裏。
“這是傅風白平日給我的,我沒有什麽用錢的地方,就都留下來了,你收好,記住了,隻你自己留著花。”
她一番好意,卻叫傅傾心急了眼:“怎麽,你覺得我爸媽是搶錢的壞人啊?”
“說話還這麽不饒人,可我知道你心裏沒有真正的氣我。”蘇蓁蓁一笑:“總之你記著我說的話,將來萬一遇到什麽事情,留些錢還可以幫你回上海來。”
“越說越離譜。”傅傾心一挑眉,明顯不悅:“我不會回來了。”
她說完,抬眼看了一眼傅家大宅,深吸一口氣,轉了身。
“喂,還有一句話。”身後的聲音又響起。
“什麽?”
“傅家沒人看輕你。”蘇蓁蓁說的十分認真。
“我……知道。”對方沒有回頭,她慢慢往前走去,身影在夕陽之下被拉的很長很長。
她低聲說:“是我看輕了我自己。”
從醫院回到家,再到離去,她從始至終,沒有再提到過唐少初的名字。
也沒有注意到,那個人其實是來了的,隱藏在牆角,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若有所思的搖搖頭,然後轉了身。
很長時間以後,久別重逢,卻不知是該道一聲別來無恙,還是應歎一句物是人非!
離去的背影越來越小,直到完全不見,蘇蓁蓁隻好轉回身,卻又愕然見到了傅太太。
看著她那憔悴的麵容,蘇蓁蓁忽然明白,不管平日裏多麽冷淡,沒有哪個母親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血濃於水也好,日久生情也好,這份愛是一樣的。
“太太,人走了,咱們回去吧。”蘇蓁蓁說的小心翼翼。
“她不配做母親。”傅太太卻不理會她的話,暗自說到。
“什麽?”蘇蓁蓁沒有聽懂。
“她不配做母親。”傅太太又重複了一句。
言罷轉身,但見蘇蓁蓁困惑,竟然十分沉得住氣的解釋:“一個母親,在自己的女兒受到傷害之後,隻會哭哭啼啼,表麵上是關心,實際是給女兒施加壓力,這就是所謂的苦情牌。”
她的話讓蘇蓁蓁陡然一怔,好像想到什麽,卻又理不清楚頭緒。
沉思間,卻聽傅太太又道:“你們的訂婚儀式成不了。”
“什麽?”這一次她聽懂了,但是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說。
她抬起驚愕的眼,對方卻是一笑,向前走去。
留下身後的人,隻覺陣陣發冷。
過了幾日,訂婚儀式到來了。
蘇蓁蓁給顧流年送了請帖,正在伏案備課的顧流年翻看了一會兒請帖,佯裝玩笑的道了一句:“傅風白主動開口請我去,這隻怕是鴻門宴啊。”
“嗯?”蘇蓁蓁皺眉。
“沒什麽。”顧流年一笑,將請帖還給了她:“對不起,我沒有時間。”
“顧老師!”蘇蓁蓁著急的輕咬著嘴唇:“您若不去,我就沒有一個親朋好友到場了,我……”她說著,麵上露出哀歎的神色來,雙手拽著衣角,想要再勸誡一番,卻又不敢多說。
顧流年抬眼看著她,亦或者是看著她身體裏的另一個人,他將她急切與緊迫的樣子看在眼裏,半晌之後,微微歎了口氣:“你真的要嫁給他?”
“是。”對方鄭重點頭。
“你真的愛他?”
“是。”對方又點頭,言罷,又補充了一句:“我想有個家。”
“既如此,那就……給你一個甜蜜的夢吧。”顧流年收下了請帖:“我答應你,到時候會去的。”
蘇蓁蓁的眼裏立刻閃現出璀璨奪目的星光:“那老師您不可以反悔啊……”
“既然親口答應了,必定不會食言。”對方回應,麵上沒有笑。
翌日,傅家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院子裏禮物堆成了小山。
傅風白著白色西裝,眉如遠山,深邃不見底,他倚靠在門邊,看著蘇蓁蓁化妝。
蘇蓁蓁坐在化妝台前,恭敬筆直,丫鬟們忙前忙後的整理首飾衣物,她穿的是一件粉色包金的及腳旗袍,外麵披了墜著紅色流蘇的透明輕紗,梳著低低的發髻,一回眸,便如仙子出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