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會來救她
蘇月梧抿了抿嘴，她發現自己變笨了，若說幾次三番的鬥不過傅風白還情有可原，上麵那位是下令要她留傅風白的命，隻是想辦法叫他一敗塗地離開上海就好，萬不得已再下殺手。
然而對於殺了陸虹霓這麽一件小事情，她竟然如此長的時間都沒有完成。
“都怪蓁蓁那個丫頭，笨手笨腳，平日裏出傅家的機會太少了。”她沒來由的埋怨起蘇蓁蓁來，板著臉收起匕首，隻得先等陸虹霓出去叫罵，殺她之事，且回來再說。
陸虹霓所遇的耳熟之人卻也不是旁人，他們都打過照麵，正是當日這陸大小姐一盤子砸到，而對方不依不饒把他們關進警察廳不許放人的上海司令，胡不歸。
冤家見麵分外眼紅，陸虹霓對於被關押一事耿耿於懷，胡不歸亦對被砸之事火冒三丈，兩人一見麵，便在院落之中爭吵起來。
陸虹霓身為大小姐，察言觀色的本領實在弱了點，她不停的破口大罵，沒注意到胡不歸身後幾人的手已經暗暗覆上腰間。
那些人腰間所藏之物棱角分明，正是手槍，蘇月梧掀開門簾，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匕首，微微皺眉。
不是一個級別的，硬碰硬占不到便宜。
“老子今天是來吃飯的，本來心情好的很，我給你一個機會，滾回去，否則，哼哼……”但聽得胡不歸甩了一下風衣，自認為氣度不凡。
“呸，給我機會，是本大小姐給你個機會，跟我們道歉！”陸虹霓也不甘示弱。
這話讓簾裏的蘇月梧沒好氣的皺了皺眉。
“你們？”果然，胡不歸對這兩個字產生了興趣。
“對，就是我們。”陸虹霓說著，向身後一揮手：“蓁蓁，你出來。”
蘇月梧翻了個白眼，她不想給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煩，自然不肯出去，於屋內回望了一番，隻覺必須立馬解決了這個愚鈍之人才行。
便在此時，房間的後門打開，店家並未覺察異樣，陸續的過來送菜，一碟蒸蟹旁邊，用大盤擺放了幾套工具，大到刀叉，小到針鑷，一應俱全。
“原來裏麵還有同夥，給老子出來。”胡不歸的聲音在外麵叫囂。
陸虹霓也叫：“蓁蓁，你出來，咱們人多勢眾，今兒一定要讓這個流氓給咱們道歉才行。”
蘇月梧歎了口氣，這人一定是對人多勢眾有什麽誤解。
簾外胡不歸聽到流氓二字，火氣已經翻了天，大聲嗬斥著差人便要進來，蘇月梧再沒有耐心，隻想打完收工，她想了想，快速回走幾步自桌上拈起一枚針，透過門簾的縫隙，對準陸虹霓的後腦勺，指尖猛的一彈！
輕彈的瞬間，手腕陡然被人抓住，那細針飛出，卻因為這麽一握，她手上的力道方向改變，那細針如疾風一般，隻從陸虹霓的發梢劃過，刺入旁邊的草堆上，外麵吵的麵紅耳赤的人，誰都沒有發現異樣。
蘇月梧震驚的看著握住自己手腕的顧流年，說不出話來。
“蓁蓁，你怎麽了？”顧流年一笑，溫潤的像是剛才的動作完全是巧合。
“你……為何……”
“對不起。”顧流年見她驚愕神色，連忙鬆了手：“我見你欲掀簾子，以為你要出去，所以趕緊抓住你想要阻止，外麵危險，不要出去。”
顧流年的眼神清亮，看不出任何不同。
蘇月梧帶著懷疑的神色打量了他片刻，門簾終究還是被打開，卻不是她出去，而是胡不歸著人進來了。
沒過多會兒，他們三個人就被綁了。
“跟老子叫板，找死啊？”胡不歸帶著壞笑，從他們麵前徘徊了幾步，最後定在顧流年的麵前，淩冽的看了他幾眼，用力的踹了幾腳。
蘇月梧的手一緊，即刻從袖裏抽出一枚刀片，暗暗的割著繩索，耳邊又聽陸虹霓嘶吼：“不要打他，有本事來打我！”
“老子不打女人，偏要打他。”胡不歸眉毛一挑，又照著顧流年踹了幾番方才罷休，然後勾起嘴角：“把這三個人給老子帶回去，警察廳不關他們，老子親自關，這一回，老子看你們怎麽逃。”
蘇月梧緊皺眉頭，這繩子居然是用牛皮做的，一時半會兒還割不斷。
“等一下。”但聽胡不歸摸著下巴又道：“這個男的不要了，帶回去也沒有用，女的給老子帶回去。”他說著，麵露一抹邪笑。
他這話一出，蘇月梧割繩子的手頓了一下，沉思了稍許，停止了手裏的動作，將刀片放回到袖子裏。
兩個人被捆著強迫著往前走，身形漸行漸遠，及至被塞到車上，徹底消失了身影，許久之後，顧流年從地上爬起來，稍稍擺動，繩索落下，他雙手負後，微眯著眼睛注視遠方。
二人被關的地方，不是監牢，而是一間富麗的房子，屋內桌椅床鋪一應俱全，陸虹霓見此情形，不由一笑：“你看，那個流氓不敢對我們怎麽樣，就算抓過來了，還不是好吃好喝的伺候著，蓁蓁，你不要擔心，他應該很快就來放我們出去了。”
蘇月梧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割了繩索，轉身翻開手中紙條。
“她有用，暫不殺。”
她皺了皺眉，將紙條塞到口中咽下，回頭為陸虹霓鬆綁。
“咦，你是怎麽弄開的？”陸虹霓見她雙手自由，不由的驚愕。
“這一點捆綁的技巧，還難不倒我。”她說著，用力一拉，陸虹霓的雙手也終於擺脫了束縛。
“那剛才被綁的時候你為什麽……”
“他既然說放過顧老師，如果我那時候掙脫，勢必引起一場亂鬥，他們手裏可是有槍的，我們三人一個都逃不了。”
陸虹霓聽聞她是為救顧流年，心中一陣感激，仿佛顧流年已經是自己的人了，恨不得替他來道謝，欣喜與驚愕之餘，再加上她本也不怎麽聰明，絲毫沒有發現眼前的人與她認識的蘇蓁蓁有什麽不同。
“想不到你還有這個本事，鄉下裏出來的果然不一樣，你們不多學點技巧，就吃不上飯是不是？想想你們也怪可憐的，我跟你說，你真的不用擔心，有我爸在，這個流氓不敢怎麽樣的……”
蘇月梧黑著臉：“你口口聲聲說那胡不歸是流氓，看來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切，肯定是什麽地頭蛇之類的，有什麽身份？”
“他以前是少司令，如今是司令，管轄整個上海灘，令尊作為海關稅務司，見到他還要點頭哈腰，你覺得他會怕令尊？”
“司……司令？”陸虹霓瞪大眼睛。
“沒錯，還有，你以為他把我們關到這麽個房間來，是害怕麽？”蘇月梧板著臉：“關到這裏，比進大牢還可怕。”
她說著，忽聽外麵有細碎的腳步聲，那聲音正是朝著他們的房間靠近，蘇月梧不再多話，迅速四處打量，這房間四周無縫，隻有頂部一天窗可以打開。
她不做多想，踩著桌椅縱身一躍，踏上房梁，用力推開天窗。
“喂，你……你還會輕功？”陸虹霓在下麵仰著頭。
“鄉下人為了混飯吃學的。”她冷聲應付，伸手抓住窗欞，一個用力，人已經翻到了屋頂上。
“等一下等一下。”下麵的人連聲呼喊，蘇月梧探過頭：“不要叫了，我沒法帶你……”
“蓁蓁，這裏可是三樓，外麵高的很，你小心別掉下去了。”陸虹霓的聲音將她的話淹沒，對方似乎沒有聽到她方才的話語，睜大眼睛繼續：“你小心一些，趕緊走，我來掩護你，你出去後找人來救我。”
蘇月梧怔了怔，不可思議的望著她，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驚了一下，快速道：“你或許有你爸來救，我沒人救，隻能自己想辦法逃走，對不起……後會有期吧。”
“不會啊，白爺一定會……”陸虹霓的話還沒有說完，屋頂上的人影已經消失在了眼前，與此同時，房間的門被一腳踹開。
不算安靜的夜晚，沒有月亮，四周一片漆黑，蘇月梧翻過最後一道高牆，撫了撫心口，那裏十分的沉悶，似乎有什麽東西丟了。
她定了定神，快速的往前走，沒走幾步，又停下腳步，微微回頭。
高牆大院，內裏的究竟發生了什麽，看不見，也聽不到。
她頓了頓，默默回過頭，拐了一個彎。
再往前走，便是傅家，站在傅家大門外，莫名想起陸虹霓未說完的話。
白爺一定會來救你的。
“嗬。”她笑了一聲，眼中恢複了清冷。
他怎麽可能會來救她？
傅家，燈火通明。
傅風白急切的走了出來，身後跟了許多人。
傅棠緊隨其後，卻不是默默跟隨，而是在不停的勸阻。
“白爺，她本來就是胡司令的人，您知道她的兩重身份，胡司令沒有理由不知道，他定然有法子讓那蘇月梧出現的，一方麵，蘇月梧對他有用，胡司令不會傷害她，另一方麵，既然是蘇月梧，她也未必用得著您去救。”傅棠語氣急促的分析著。
傅風白的腳步未停，像是沒聽到一樣。
“而且您想過沒有，胡司令明明就與她有關係，為何還要抓她？這其中一定有陰謀的，您與蓁蓁小姐要訂婚之事整個上海都知道，沒準那胡司令就是故意抓人，好引您上鉤呢，若真如此，您這一去凶多吉少啊。”傅棠又道。
傅風白的腳步終於停住，側目看著他。
黑暗的角落裏，蘇月梧低聲冷笑了兩聲，眼裏的荒蕪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