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意從來都沒有覺得歲月如此地靜好,車廂外邊是砰砰砰的煙花爆竹之聲,更襯得裏麵的天地獨一無二,宛若緩緩流動的河水,讓人沉醉得不想醒來。
食盒裏的東西並不多,以蕭恒一個大男人的胃口,很快就把餃子給消滅的一幹二淨,還剩下一瓶色澤瑰麗的葡萄酒。
這是元意在莊子裏釀造的葡萄酒,心中覬覦已久,但是因為出了變故,倒是給忘了,還是前幾日張福特地送了過來,她才想起這東西的存在。這是看到蕭恒在喝,酒癮也上來了,連忙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不行,你在喝藥,不能沾酒。”蕭恒將決定地搖了搖頭,起初他為了討元意歡心,在她喝藥期間給她帶酒,還被陳嬤嬤告誡了一番,事關元意的身體健康,她一向記得清楚,這次自然不會心軟。
又是因為這個原因。
元意喪氣地撇了撇嘴,看著蕭恒被葡萄酒染得格外瑰麗的雙唇,眼睛一動,突然撲了上去,伸出舌頭在他唇上一舔,在蕭恒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靈巧的舌頭更是深入他的口腔,濃鬱的葡萄酒味在味蕾中爆發,元意頓時愉悅地眯起了眼。
蕭恒沒想到元意會有此一招,愣了一下,迅速反擊,你來我往之間好不快活,直到兩人都氣喘籲籲,才戀戀不舍地分開,即使如此,兩人雙目相對之時,視線分外地纏綿。
兩人在車廂裏溫存了一會兒,不過蕭恒要駐守城門,不能久待,便勸元意回去,誰知元意卻不依,笑著看著他:“我們說好的,相伴著迎接每一個新年。”
蕭恒的眸子微動,緊緊地抱住了她,“好,不過你得留在車裏。”
得到蕭恒的首肯,元意自然也不會再無理取鬧,替他穿戴好披風,坐在車前,看著蕭恒的身影漸漸離去,最終步上城牆,站在高處向她這邊看來。
元意綻顏一笑,衝他搖了搖手臂,就算不能寸步不離,這樣彼此可見,也不失為一個好的辦法。
蕭恒站在城牆上,看著停駐在下邊的馬車,暈黃的燈籠在夜空中輕輕地遊蕩,照亮了元意的身形,鍍了一層淡淡的色澤,讓人的心房也暖了起來。
時光在靜謐中流淌而過,不久前還下了雪,一片片的雪花飄蕩而下,在黑夜中宛若精靈一旁遊戲,繪出詩畫般的意境。
終於從皇宮中敲響了新年的鍾聲,爆竹聲霹靂啪地爆響,煙花紛飛,元意眼睛亮了起來,就看到蕭恒轉過頭,直直地向她看過來。
“從遠,新年快樂。”
元意低聲呢喃了一聲,向他搖了搖手,而後就見蕭恒與身邊的衛兵說了些什麽,就下了城牆,往馬車走過來。
他的目光在元意凍得通紅的臉頰溜了一圈,眼中閃過一抹心疼,拍了拍她肩膀的雪花,“爺大概還要一個時辰才能回去,你明日還要去覲見皇後,快些回去休息吧。”
元意搓了搓蕭恒有些僵硬的手,沒有反駁,反而抱怨了一句,“怎麽不帶手套?”
蕭恒無奈地笑了笑,“女兒家的物件,爺要來做什麽,好了,別說了,快回去。”
滿足了心願,元意知道自己不宜久留,隻好點了點頭,臨走前還是把手上的手套套在他明顯不合的大手上,末了還不放心,叮囑道:“你可不許脫,不然我不理你了。”
骨碌的馬車聲漸行漸遠,最後化為一抹黑點,蕭恒才收回視線,看著手上粉色的手套,啞然失笑。
元意偷偷摸摸地回了府,想著能不能躲著人,卻不慎被雲氏抓個正著,她板著一張臉,瞪了元意一眼,“你哪兒去了?”
做出這種出格的事兒,元意未免心虛,但是也不宜隱瞞,隻好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提些吃食給從遠送去了。”
雲氏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和無奈,搖了搖頭,麵上卻不顯,“天黑危險,以後記得多帶些護衛。”
元意忙不迭地點頭,好言了幾句,才得以脫身,等到回了流軒院,才徹底地鬆了口氣,倒在床上,很快就睡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人,氣味熟悉,就知道蕭恒,咕噥了一句,抱著他的腰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天還沒亮,元意就被素梅叫醒,換了從二品誥命的鳳冠霞帔,匆匆吃了些東西,趕到府門的時候發現雲氏已經等在旁邊了,連忙告了聲罪,才和雲氏上了同一輛馬車。
再次站在宮門前等候,元意心境變得不同。之前她是站在隊末仰望前頭這些夫人,如今她已經成為她們其中的一員,因為年輕,在一群大齡婦女的中間尤為顯眼,不少人對她紛紛矚目,眼色各異。
雲氏就站在她身邊,巧的是,她左手邊的竟然是張氏。她雖然時常會回朱府,但是未曾去拜見過她,兩人已經許久沒見。如今一看,元意差點就沒認出她來,不僅整個人憔悴蒼老了許多,之前的銳氣和咄咄逼人的氣勢也消失無蹤,眼底竟然是一片默然,就算是看到元意風光地站在她身邊,也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未曾流露出什麽情緒。
元意忍不住再次感歎了一句物是人非,看來元怡的失蹤,對張氏的打擊也不小,整個人都變了。直到現在,她才深刻地認識到自己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如履薄冰、人人拿捏的庶女了,而是地位貴重的從二品夫人。
沉重的宮門被宮人緩緩地拉開,嘎吱嘎吱地聲響一波波地蕩開,露出裏邊雕欄玉砌的世界,元意卻透過宮門,看到初升的太陽冉冉升起,光輝普照,宛若新生。
這是元意第一次進宮覲見,上一年東宮太後因為身體不適,便免了召見之禮,如今新後新氣象,不管如何,都不能缺席,否則就是蔑視皇權。
所以大家都是一副小心謹慎,恭恭敬敬的樣子,唯恐踏錯一步,為家族惹來滅族之災,雲氏在府中就給她說了不少注意事項,進了宮裏還不放心,頻頻給她使眼色。元意秉著多做多錯的原則,眼觀八路,耳聽四方,對照著大家行動,該跪的時候就跪,該起就起,等到終於到了皇後的鳳棲宮,她差點沒被累的喘不過氣來。再看其他人,也是一臉疲憊,但是禮儀規矩一樣不差,果然不愧是人精。
皇後雲解容已經靜坐在大殿,等到眾人紛紛跪下向她行禮,她才讓人起身,賜坐。元意的品級頗高,位置比較前,雲解容一眼就看到了她,微微地朝她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
接下來就比較無聊,皇後掌管天下誥命夫人,此時不管派別如何,此時都需要維持著表麵的客氣和謙讓,自然說的都是一派客套之詞,聽得元意昏昏欲睡,期間還被雲氏捅了一下,才沒失儀。
沒辦法,習慣了亥時入睡的作息規律,昨晚一熬夜,早上又要早早地醒來,自然就受不了,此時殿內暖氣充足,自然就想打瞌睡,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麽撐住的。
“蕭少夫人的精神不太好,可是身體不適?”一道輕緩而不是威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讓元意瞬間一個激靈,睡意笑了一大半,循著聲音一看,竟然是皇後雲解容。
看著她眼底熟悉的戲謔,與唇邊未曾掩飾掉的笑意,元意心中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她還以為雲解容當了皇後性子變了不少,沒想到還是這樣惡劣,一樣熱衷於給她挖坑。
這下好了,本來還沒怎麽注意元意的其他夫人此時都看向了她,觸及到她眼底還沒來得及收回的倦意,解釋恍然,心裏暗自揣測,難道皇後這是拿蕭少夫人立威?
雲氏嚇了一跳,連忙起座告罪,道:“皇後娘娘告罪,蕭朱氏身體有恙,尚未痊愈,精神不濟,若是冒犯了皇後娘娘,請皇後娘娘見諒。”
這下元意也不能坐著,連忙起身告罪,其他與元意較好的,比如和嘉公主,柳清揚與顏少筠之流,也紛紛起身求情。
雲解容此時反而輕笑了一聲,讓大家落座,再看向元意,“本宮知道你身子素來不好,心裏惦記著,前日新得了一株天山雪蓮,待會你拿回去入藥吧。”
她語氣中的親昵與和煦顯而易見,眾人即使大悟,原來之前那句是真真切切的關心呢。唯有元意看到雲解容深藏在眼中的興味和樂趣,卻又不得不恭恭敬敬地行謝禮,心中鬱悶不已。
元意實在想不通,這麽多人,雲解容為什麽偏偏就喜歡看她的好戲,難道坑她很好玩嗎?果然著天底下最惹不得的女人就是雲解容,簡直就是她的克星,以後有多遠就離她多遠。
好在之後沒有再發生什麽事兒,元意再也不敢走神,老老實實地聽著大家家裏長短地閑扯了一番,直到太陽高掛才結束了朝會。因為有雲氏等著,元意不能去探望了元華,隻是讓人帶了話,才有驚無險地結束了這趟進宮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