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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當察覺了謊言後

  第七十四章 當察覺了謊言後


    當晚刮了大風,我瑟縮著身體起身去關窗戶,奇怪的很,這麽大的風,明天似乎還是個好天氣,月亮又圓又大的,清明著掛在頭頂,我漫不經心地自言自語道,“月亮兄,晚安啦。”


    尚未回到床榻上,正遇馥汀蘭邁進來,我恭謹地喚了聲媽媽。


    她熟稔地幫我鋪好床鋪,拍打著蠶絲涼被,蠶絲被很快變得厚厚的,“你這十幾天都沒去學校?”


    如今我們住進的這座院落名叫木蘭苑,大約為了這個名字,裏裏外外種滿了木蘭花,這個季節花木都已經格外的堅固,大風卻也將那些雪白的花瓣吹落了不少。我突然感覺身體冷得一陣哆嗦,聽得馥汀蘭還在喚我,卻不知怎樣回那問話,我條件反射地往床邊上挪挪,正要爬上床沿,唔得一聲,撲騰栽倒在了床下。


    馥汀蘭並沒有伸手扶我,隻是淡淡的坐在了一側的黃花梨圈椅上,麵對麵將我望著。


    這情景委實尷尬,我先是想陳思源並沒有將我逃課出去玩的事情告訴馥汀蘭,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又將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想了想,不一會兒便將自己如漿糊般的頭腦攪得糊塗了。徒然覺得頭頂上懸了半個月的大石頭終於壓在了身上,渾身上下都很沉,若我說了出來,是不是會牽連陳思源被責罰,可我天生就不是說謊的料啊。


    先前已經說了,馥汀蘭長了兩隻能穿透人心的眼睛,我自然是隱瞞不住什麽的,心中掂量一番,隻得幹笑兩聲,“我確實一時適應不了那裏,哥想讓我慢慢來,正在帶我看世界。”


    我不知道從哪來的詞匯,大抵這些日子聽他遊說那些手工藝人振振有詞,從中間捏上幾句,雖然聽不太懂,但是在心中早就被他收割了一波熱烈的好感度,並暗暗的記住了一句隻言片語。


    “那你不想去上學了?”馥汀蘭並不是簡單問一句,看她的樣子並沒打算馬上離開。


    聽得馥汀蘭說出這句話,我猛得一哆嗦,臉皮紅了紅,一張嘴立刻成了圓圈形,立馬說道,“我要去,我明天就去!”


    “你們去了哪裏?”馥汀蘭雖不是個刨根問底的心性,但看到她坐穩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我心裏咯噔一下。


    在床邊的小櫃子裏,我拿出那隻被人稱為“天青過雨”的小茶碗,手心不穩地放在馥汀蘭身側的小桌台上。


    本來那東西雖然花色好像有些好看,但是委實形態被我拿捏得有些不堪,我自認為是拿不出手的,但是對我來說寶貝的狠,陳思源本不願我拿回家,但是畢竟是我第一個能稱作為作品的小玩意兒,我便是偷偷的拿了回來。


    “天青色,等煙雨,隻有這等好天氣,才能做出這等好的瓷器。”我以微不足道的十幾年涉世未深,微紅著臉望了她一眼,摸著下巴繼續說道,“在這個地方有一些深藏不露的大師都被這個震驚到了呢,說我小小年齡很有本事呢。”


    我小時候戲很多,也叫她媽媽,當時我們的關係還算融洽,我在這個時候拚命飆戲實則並沒有想得到馥汀蘭的誇讚,隻是想著一本正經的胡鄒幾句,悄無聲息的掩蓋住我的不安,或能得到她一絲絲關注便罷了。卻不想,這小東西讓見多識廣的馥汀蘭也露出了驚詫的神色,那冰涼冰涼的目光盯著我的眼睛,果然又追問著,“你做的?”


    “雖然形態有些詭異,但是有些可愛吧。”我甜甜的慢條斯理地說道,若無其事地輕飄飄轉身,在梳妝台上隨便捏起一把木梳梳著頭皮。


    這是管家爺爺過去交給我的,這樣可以有助於身心放鬆,尤其是在夜裏睡前,格外助眠,我有意的躲避著馥汀蘭那雙眼睛,草草梳了幾下,便丟下那柄梳子。


    “這真是你做的?”馥汀蘭並未在意我簡單的寒暄,她輕輕蹙著眉間,邊問我,邊捏起那小茶碗。


    梳妝台的鏡子裏,我餘光瞥向馥汀蘭正伸手握起那小玩意兒,她眼睛裏如靜水般流轉,那些淡淡的似乎表達著不同尋常的驚奇,但她依舊持著極致高雅的姿容。


    盡管我才近十四歲,但已然能看出我們的臉無比相似,而她十幾年如一日,從未有過變化,這也是我這個年齡時漸漸注意到的。


    我睜大著眼睛看著鏡子中的我與她。我的頭發不似馥汀蘭那樣長,但是也到了肩膀,觸感柔軟,漆黑亮澤,除了模樣稚嫩,卻可說是一模一樣。


    東西進了她的手,無需我再解釋什麽,她便能看得出端倪,我自知般的頭也不再抬的鑽進被子裏,打了個哈欠,隻應了她,便沒再回她其他的話。


    我那時畢竟年齡小,睡得甚快,很快便神智不清了,半盞茶的功夫便聽得深睡的呼吸聲。我睡覺的教養良好,既不翻滾也不磨牙,連手腳也一動不動,小聲說著夢話,“媽媽,抱抱……”


    馥汀蘭獨自一個人飄零在人世百餘年,她必定十分孤獨寂寞。聽見我這一聲喚,心處的柔軟被戳中了般,她張開的雙臂不知是該收了還是該繼續伸著,她很想抱抱我,也渴望我的溫度包裹著她,可是她很快便被自己的想法嚇得後退了一步,甚沒言語地搖了搖頭。


    這大約是對一個人最惡毒的詛咒吧,家人離散,不死不老,孤獨百年,不能觸碰自己唯一的親人,她很想哭得驚天動地,然而她心頭的那一潭淚水早就幹了,如風中的一片落葉,她捉住自己的胸口,好不容易將那口氣輕吐了出來,方才為我蓋了蓋被子,離去時,背影落寞孤寂。


    書房內,燈光昏暗,聽得外麵刮著的風,如妖在怒吼著,天空上端卻是朗月晰星,那縷月光清透得照進窗欞,照在正坐在床邊的馥汀蘭的臉上。她麵前的桌案上,並排放著那尊卷缸和我做的這隻根本無法入眼的“天青過雨”,看上去很不和諧,色澤卻又異常的吻合。


    可以肯定的是馥汀蘭並不信任陳思源,並不是因為性情,而陳思源確實也有太多讓人捉摸不透的秘密,這一切不得不讓人聯想到,吳倩蓮夫婦將這尊物件千裏迢迢送到她的麵前,而後他們唯一的遺孤由扶國來到她身邊,她雖終日看著他長大,並一手扶持成一位青年才俊,而她對眼前的這個人完全是一無所知,這真是好大一盤迷局啊!

    她沉吟著,“嗬,好一個天青色,等煙雨嗎?”


    馥汀蘭突然想明白了些什麽,她起身抱起卷缸,突然鬆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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