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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鮮花之下是白骨

  一場連綿不斷的秋雨阻止了楊刀的離開。這場雨就好像去年那場雨,初始不過是濛濛細雨,好像煙霧籠罩一樣,漸漸的卻越下越大,已經不適合再繼續出行。


  此次出來,楊刀是想要「行萬里路」,藉此磨練自己的意志和武道。所以他並不是單純地遊離四方,也就安心的住了下來。


  大雨之下道路泥濘,楊刀就待在屋中默默揣摩功法。閑暇時間一直和鄭大鵬一家待在一起,倒是完全混熟了,特別是和劉季這小子。


  劉季長的高大威猛,初次見面楊刀以為他有十七八歲,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傢伙不過十五歲,比自己都要小,真不知道他是吃什麼長大的。而且劉季小小年紀竟然也有人境一階的實力,不弱於他的父親。


  當初鄭大鵬在路上搶奪貨物時,用的是一套刀法,楊刀見識一般並未瞧出什麼,現在看來,劉家該是有一套完整的功法傳承才對。雖然有些好奇,但這涉及到人家的秘密,並不方便打探。


  而劉家的人並沒有想著隱藏這一點,在聽父親告訴自己,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身手極其了得后,劉季就自來熟的黏上了楊刀,求他指點自己。在這一點上,楊刀還真有資格做劉家父子的老師。他的師父見識非凡,師兄更是頂尖的天境高手,有心無心中灌輸給他的東西,就是很多大門派中的弟子也比不上。


  他也不藏拙,只要自己會的,有問必答,倒是讓劉季和一旁厚著臉皮「蹭課」的鄭大鵬受益匪淺,感激的緊。實際上楊刀也收穫不少,相互切磋探討之下,劉家的刀法總會泄露一些,就是這一點點也讓從來沒正經學過刀法的楊刀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這必然是鄭大鵬所默許的,習武之人這點常識還是有的,楊刀心中也很是感激。


  綿綿秋雨下了半個多月,澆滅了最後一絲暑氣后,終於停了下來。劉家寨的人也是受夠了不能出門的日子,一見太陽出來,紛紛出來透氣。尤其是寨中七八歲的小孩子,蹲在泥地里捏泥人,打泥仗,弄的一身的狼狽。


  過了兩日地面已經幹了不少,已經在劉家寨呆了大半個月,楊刀也到了離開的時間。他本想向鄭大鵬打過招呼后,乾脆利落的離開,不料這一家子對他還有些不舍,尤其是劉季,嘴裡嚷嚷著還有幾招刀法要請教「師傅」。沒有辦法,他只得再留一天,可是這一耽擱卻等來了麻煩。


  這天中午,劉家正在招呼楊刀吃最後一頓午飯,還沒吃完就聽到寨中傳來報警的鐘聲。一家人臉色徒變,鄭大鵬招呼都不打,抓起大刀就向著寨子口跑去,劉季臉色發白,就要護著爺爺母親還有楊刀進屋子,卻被老爺子一巴掌抽到一邊。從來顯得知書達理、老夫子模樣的劉知禮竟然也是隨手抄起一把長刀沖了出去。


  今天寨中有幾個青壯出去查看情況,難道出了問題?鄭大鵬心中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到了寨子前面一看,頓時目眥俱裂,眼前一黑險些摔倒在地。空地上躺著的正是一早出去的三個小夥子,早上出去的時候還是生龍活虎,可是現在,他們的右臂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一邊,人則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鄭大鵬強忍住拔刀的衝動,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們為什麼要傷人!」


  三男一女,一聲月白色服飾,此刻正滿臉漠然的盯著鄭大鵬。中間的男子年紀長些,大概有四十多歲,長的一對斜飛的豎眉,顯得很是冷厲,看著像是其餘三人的長輩。另外三個人年齡都在二十歲上下,一張臉長的都挺不錯,只是那份倨傲與厭惡怎麼也掩蓋不住。


  鄭大鵬沒有問這些是什麼人,因為他知道!豈止是他,整個劉家寨上上下下沒有人不認識這身月白色衣服和袖口的月牙標誌,那是「玄月宗」的標誌。就是玄月宗,逼得他們不得已遷進荒山,落草為寇!


  此刻,寨中幾乎所有人都已經聚到了這邊,眼看到親人被斷臂擺在眼前,幾個婦女已經暈厥。其餘人皆仇恨的盯著眼前的四個人。楊刀也跟了出來,他此刻已經出離的憤怒。


  這三個青年他都認識,回寨子的時候一臉崇拜的跟著自己,此刻卻被人傷成這樣,生死不知。若是只有那三個年輕的玄月宗門人,楊刀即使拚死也要站出來一搏,可是那位中年人給了他太大的壓力,就像師傅給他的感覺一樣。這是一個地境高手,楊刀出手只是找死!


  中年男子臉上閃過一絲厭惡,似乎不願意說話,一旁高一點的青年察言觀色,開口道:「一個多月前,你們搶了一批貨!」


  聽到這話,鄭大鵬心下慘然,又到了報應的時候了嗎?只聽他澀然問道:「東西我們還回去,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中年男子終於開口,他看著圍在周圍恨不得吃了自己四人的劉家寨人,卻好像是在看螞蟻一樣漠然,

  「糧食可以賞給你們,那五匹蜀錦你們卻不該拿!不過既然已經被你的臟手拿過,你拿命來還就是。麗兒,你說是不是?」


  一旁的年輕女子一臉恭敬地向師傅行了一禮,「多謝師傅做主,被這些人拿過,弟子自然不會再要。」說罷,復又一副看爬蟲的眼神。


  不曾經歷過什麼人間險惡的楊刀,真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方才就在奇怪這個挺秀麗的女子為何一副尖酸刻薄地樣子,現在終於明白了。五匹布,就為了五匹布,他們竟然要了三個人的胳膊,甚至還要鄭大鵬的命!

  「住口!」憤怒之下,楊刀的聲音都變了,一開口竟有些破音。只見他一把撕開長衫的內層,掏出師傅父親為他準備的應急銀票,

  「我來還!兩千三百兩,夠不夠!?」這已經是那五匹布二十多倍的價錢了。


  「不夠,只能拿他命還。」中年男子只是淡淡地瞥了眼前這個挺拔的年輕人一眼,毫不在意地說道。


  「麗兒,就由你來動手。」


  「是,師傅。」


  叫麗兒的玄月宗女弟子有些驚訝地看了有些窮酸的楊刀一眼,就不再理會,拔出了腰間長劍。鄭大鵬一臉灰敗,知道今天在劫難逃,先是感激地對著楊刀點了點頭,又回頭去看他最愛的親人們。


  劉季已經要發瘋了,淚流滿面咬碎了牙齒,他想要衝上去保護父親。可是七八個年輕人死死地抱住他,讓他動彈不得。他們也在流淚,可是不得不這麼做。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眼見冰冷的劍刃划向閉上了眼睛的鄭大鵬,楊刀再次出手,一劍將其挑飛。要他看著鄭大鵬送死,那絕對做不到。


  「找死!」中年男子眉頭一豎,一掌拍向楊刀。地境高手萬萬不是現在的楊刀可以抗衡的,他只來得及將劍勉強擋在胸前,下一刻劍斷成三截,而他吐著血飛了出去。


  楊刀只覺得胸口將要炸開,腦子嗡嗡一片幾乎暈厥。勉強咬了一下舌尖,他現在還不能暈過去。就在這時,尖叫與哭喊聲轟然響起。心中一緊,楊刀趴在地上,勉力回頭一看,頓時差點將牙齒咬碎。劉知禮老人此刻正面對著中年男子,竭力護住鄭大鵬,而他身上一把長劍穿胸而過,又刺在了鄭大鵬胸口。


  在這個枯瘦的老人身上,似乎有無窮無盡的鮮血,將他的文人長袍和地面浸地鮮紅。


  「求您放過我們吧……」老人在最後的時刻依然想要向前施禮,向這些冷酷的人求情。但是他等了許久,卻沒有聽到想要得到的回應,終於遺憾地閉上了眼睛。在他的身後,鄭大鵬好像瘋了一般嚎叫著,不顧自己的傷口,想要堵住老人身上那個可怕的洞,但他怎麼也堵不住不斷湧出來的血。


  眼前突然變得血紅,看到的世界也染上了血的顏色。楊刀無力的趴在地上,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怎麼會有這樣的人。而他,真的無能的好像一個懦夫。


  「那麼,你也去死吧。」中年男子好像幹了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嘴上說著最可怕的事情。


  「王八蛋你給我住手!」楊刀的喊聲打斷了中年男子的行為,他轉過頭來,向看死人一樣看著楊刀。就見楊刀又從懷中摸出來一個東西,費力的拋在了他的腳下。


  這是個手掌大小的漆黑令牌,似乎是什麼奇異金屬做成的,泛著淡淡的光澤。但一見到這個不起眼的小東西,始終漠然的中年男子卻變了顏色。他靜靜地站在那裡,良久不動,似乎在考慮什麼。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有本事你殺光我一路走來遇到的所有人,哈哈哈,否則你就等死吧!」此刻的楊刀臉上無比的猙獰,混著他胡亂抹掉的血跡,簡直就像是地獄來的惡魔。他又轉頭向另外三人看去,眼神中似乎要射出刀子來,


  「還有你們三個,我保證你們會死的很慘很慘。還有你們的家人,朋友,還有那個什麼玄月宗,你們所有人通通都要死!來啊,來殺我啊!」


  被楊刀的目光掃過,方才還高高在上的玄月宗弟子好像被毒蛇盯上一樣,齊齊打了個寒顫,把目光投向中年男子。


  「師傅?」叫麗兒的女弟子小心翼翼地問道,卻看到師傅向她看過來的眼神無比的冰冷。


  「我們走!」中年男子深深地望了楊刀一眼,終於下定決心,這個年輕人說的對,他冒不起這麼大的風險。


  四個死神漸漸走遠,楊刀再也支撐不住,眼前漸漸發黑,在他的耳邊,是無數悲痛的哭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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