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場秋雨一場事
秋葉打著旋兒在空中飄來飄去,似乎不怎麼願意離開樹榦,但最終還是一點點靠近地面,積了厚厚的一層。天空中下起了點點絲雨,朦朦朧朧好像掛起了一陣煙霧。細雨無聲,在這深秋之中,卻讓有些人覺得深入骨髓的寒冷。
楊刀已經在家中呆了兩天了,同樣孟驚蟄也已經回到小葉山兩天了。孟驚蟄的回來,實際上已經為先前的整件事情提前畫上了句號,一個天境高手,有著終結這場鬧劇的能力。可是無論是孟蕭、楊山、還是孟驚蟄都沒了再去小山鎮,或者去尋青山劍派晦氣的興緻。他們都把心思放在了那個悶在屋子中,不肯出來的傷心少年身上。
就在昨日,方羽方公子終於露面,只是卻並非張元寶派去的人報信成功,他是自己偷偷跑出來的。張元寶乍一看到方羽出現在客棧前面,本來憋著一肚子氣,可竟然生生咽了下去。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神色憔悴的年輕人,哪裡還有一點往日里的風度翩翩,瀟洒儒俊。這其中恐怕也是有一段故事。
果然,方羽見到張芸芸安然無恙,慢慢醒轉過來,竟然激動地一口鮮血嘔了出來。張芸芸第一眼就看到心上人正一臉專註的望著自己,下一刻卻見他吐出一口心血,嚇得花容失色。幸好,張元寶趕緊喊來王老郎中,一瞧不過是歡喜極了,嘔出了前些日子淤積於胸的一口血,並無大礙。
兩個小情侶此番也算是經歷了生離死別之事,再次相見,執手相對,抱頭痛哭,心中只盼著永不分離。張元寶和媳婦在一旁看的一陣唏噓,心中的氣已經消了大半,再看到一旁的王郎中一臉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樣子,突然記起來小女懷孕就是這個老匹夫查出來的。
想到這裡,張元寶氣不打一出來,這裡面要是沒這老庸醫的事情,打死他都不相信!這邊張元寶正橫起一臉的肥***迫愁眉苦臉伺機開溜的王郎中,方羽和小芸已經想起來自己還得解釋一番。
方羽先是向王郎中做個揖,隨後對著張元寶和張夫人長揖不起。
「你這是做什麼?」張元寶以為方羽是因為沒有及時趕到而道歉,一問才知這其中更有一番曲曲折折。
原來懷孕一事本是張芸芸和方羽最後一次相會時,沒有他法之下想出來的一個轍子。先是方羽悄悄買通王郎中,讓他在適時的時候爆出張芸芸懷孕的事情。隨後,他也會在縣城中暗地大肆宣揚此事,儘力往自己以前的美名上抹黑,希望能給父親方墨白足夠的壓力,讓他迫於無奈支持自己娶得張芸芸。
這確實是個餿的不能再餿的主意,不過還真有幾分可行性。但是,方羽到底低估了父親的能力。方墨白坐在連山縣縣令位子上數十年,也不完全是吃素的,就算是吃素的,要吃死自己的兒子還是綽綽有餘。還不等方羽有所行動,方縣令就將兒子禁足了。他只盼著這番風波早點過去。十幾年的官場生涯讓他明白了,什麼東西都是虛的,只要能保住兒子,名聲算什麼,就是要他的烏紗帽他也毫不猶豫。
方羽在家中心急如焚,一想到心上人的處境,死的心都有了。到底還是家中忠僕看不下去,找准機會悄悄助了他一把,這才跑了出來。
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張元寶長嘆一口氣,真不知道該說這些年輕人什麼好。隨後他親自去了小葉山下,向楊刀他們說明了情況。楊刀的臉色已經難看太久了,此刻實在生不起什麼變化,只是點點頭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孟蕭孟驚蟄和楊山也是相視搖頭,送走了為難的張元寶,便一直守在屋外。
煙雨打濕了樹上僅有的幾片黃葉,不堪重負之下,這些葉子也終於飄落在微微濕了的地上。
「吱呀」一聲,楊刀的房門終於打開了。坐在窄窄屋檐下正望著天空出神的孟蕭仨人,一下子把目光投了過來。
看著這三個最關心自己的人,楊刀心中一暖,打起精神。
「老爹,師傅,師兄,我沒事了。」說著微微一笑,雖然依然有幾分苦澀,可卻是豁達了不少。「求之不得,那便放手吧。」
對面三人暖暖的看著終於打起了精神的楊刀,總算放下了心。孟蕭欣慰地點點頭,「不錯,我的徒兒,將來和該有一個傾城傾國的女子相配才是!」
面對最親近的人已無需太多言語,楊刀抬頭看了看小山鎮方向,輕輕地說道,「我們結束這場鬧劇吧!」
……
而此刻,小山鎮張家客棧門前可是熱鬧非凡。郭碧霞的侄兒右手被廢,勃然大怒,可她並沒有想著通過自己的掌門丈夫來報仇。郭家乃是青山劍派中位高權重的大家族,上上一任的掌門正是他們郭家的老祖。如今這位老祖依然健在,正在山中嘗試衝擊天境。如果僥天之幸,老祖成功了,那青山劍派可就有了衝擊一流大派的實力。而郭雲飛乃是他們郭家這一代的獨苗,年紀輕輕就達到了人境上階,被族中看重。如今他被人廢了掌劍的右手,老祖又怎會放過兇手。這會郭碧霞和兒子正陪著一位鬚髮皆白老態龍鐘的白袍老人,站在張家客棧門口。
「去叫那個小賊還有他的老賊師傅。」郭老祖淡淡開口,聲音透著一股陳朽的氣息,可就算是個普通人也能感覺得到其中的迫人壓力。張元寶早就知道這個老人的可怕,他從來沒見過有人可以憑空將雨隔離在自己身外三尺!
但是他還是沒有動,雖然心中怕極了,可胖乎乎的張元寶還是有骨氣的。
郭老祖似乎並不在意,只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毛骨悚然,「好,那你就去死吧。」說著抬起了空空的右手。
雖然相距三五米,可張元寶真的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他能感受到自己完全被鎖定了,下一刻就會碎成七八塊橫死當場。
「爹!」「老爺!」張芸芸和張夫人驚恐地叫喊著就要衝出去,方羽死死地將他們攔著。他的心中也已經絕望了。
「大膽!敢在我連山縣境內行兇,真當我方墨白是紙糊的嗎!?」一聲怒喝,打斷了郭老祖的動作,也將人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只見街東頭,一夥官兵正簇擁著一個個子不高,滿臉精明的官服中年急速趕過來。
「父親!」方羽驚喜的叫道,來人正是連山縣一把手方墨白方縣令。
方縣令並不理會兒子,而是面對郭老祖和郭碧霞,沉沉開口,
「二位真要在我連山縣大開殺戒?」
郭碧霞目中凶光一閃,正要開口,郭老祖微微抬手攔住了她。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
半晌,郭老祖再次慢吞吞地開口,「既然方縣令開口,這個面子我們還是要給的。張家的人我可以放過,不過那個老賊和小賊我一定要殺!」
「父親!」方羽已經知道了發生的所有事情,,方縣令卻不等他說完,手一揮就有兩個手下閃身將方羽制住,讓他沒辦法再出聲。
「好!多謝郭前輩。」
這邊一場大戲過幕的時候,孟蕭師徒三人也已經趕了過來,恰好聽到郭老祖殺意濃濃的聲音。
「好大的口氣,簡直比我還囂張!那邊的老鬼,我們師徒送上門來了,看你怎麼殺!」孟蕭調侃道,可誰都聽得出他語氣中的冰冷。
這已經不是張家可以插手的事情了,而方縣令也打明了不願再管。李清月在洪伯和小七的陪同下,靜靜站在一角看了許久,眼看時機成熟,終於邁步上前,對著郭老祖開口,
「郭前輩,懇請您放過孟家師徒,清月與之有舊。您放心,郭公子的傷我可以負責治好,另外作為補償,我會奉上一枚回心丹。」
郭老祖早就知道李清月三人在一旁觀望,有些疑惑卻自恃身份並不搭理,此刻聽她開口求情,先是有些疑惑,隨後就完全被三個字所吸引。「回心丹!」聽到這三個字,一直古井無波的郭老祖終於動容,這可是數一數二的珍貴丹藥。回心丹顧名思義是一種保命丹藥,只要要害沒有受傷,還有一口氣在,用它就可以救回性命。這對於郭老祖這樣年事已高,決意衝擊天境的人來說簡直是無價之寶。郭老祖真的動心了,他只是稍一思索就準備答應下來,卻沒想到自己眼中的案板之肉,孟蕭師徒竟然拒絕了。
回心丹啊!孟蕭也被李清月的大手筆所嚇到,不過他怎能不知道這個只是外表柔弱的女子心中打的是什麼算盤。
「不需要,我們師徒不用別人施捨!蟄兒,給我亮瞎他們的狗眼!」孟蕭囂張地說道,頗有種關門放狗的爽快。孟驚蟄饒是習慣了師傅,卻還是忍不住像師弟一樣翻了個白眼。
一腳跨出,孟驚蟄平靜地對著郭家還有李清月一伙人,緩緩地拔出了手中那把普普通通的三尺長劍,斜指天空,
「所有事情就此作罷,如何?」
下一刻,天空雲層翻滾,狂風大作,枯葉洶湧而起,在場的除了孟蕭和楊刀之外,所有人臉色大變。
「天境!」「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