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山鎮來青山客
聽到門外的無禮喊叫聲,張元寶肥胖的臉上顯得很是惱火,眼神中卻是掩飾不住的忌憚。而張芸芸的反應就強烈多了,全身上下忍不住的顫抖起來,她很想鼓起勇氣大聲喝罵門外的人,到了嘴邊卻只是一聲顯得很是無助的哀求,「爹……」
張夫人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但總算知道該先去應付一下。拽了張元寶一把,她強打起笑臉,迎了出去。楊刀看了看小芸,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眼見張夫人走前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他再想怎麼安慰小芸,也還是得識趣,自覺地跟著出了門。楊刀落寞的身影後面,小芸雙目無神的坐在那裡。
「周公子,您今天怎麼有空從青山城裡回來了?」
客棧門口站著幾個身穿青色長衫,手拿長劍,器宇軒昂的青年,為首的正是那位周公子。
周公子,本名周泊立,小山鎮及其方圓十來里內著名善人周大海周員外的大公子。周大海家裡有錢,一個八竿子打不到的遠房妹妹,又嫁給了知府家的管事,讓他牽上了線,花了大把銀子捐了個員外的頭銜。要說這頭銜不能吃不能穿,除了聽著高人一等,讓周大海有機會陪那些官老爺、門派眾人吃吃喝喝,實在也沒什麼用。只能說人家有錢任性。
除了員外這個頭銜,周大海最得意的一件事還是自己的寶貝大兒子。周泊立八歲那年被偶然路過小山鎮的青山劍派高人看中,帶入了門中。周泊立也是爭氣,十幾年下來不僅成為了內門弟子,還混了個外門執事的的身份。
要說當今天下武林門派的勢力,那實在是不可小闕。為了應對北方不時發生的戰事,三國都需要源源不斷的輸送高手,單單憑藉朝廷培養的人才,以及民間徵召的零散武者,根本就不夠蠻族塞牙縫。而門派體系發展數千年,有著更加出色的培養能力,能夠產生大量人境高手,補充北地戰事之需。總的來說,當今門派有幾分軍事學院的樣子。
但是誰也不是傻子,那些老奸巨猾的門派領導又怎麼願意白白出力。於是漸漸的發展出一種奇怪的格局,二流以上的門派都會「佔地為王」,方圓幾百里內就相當於他們的領地,供他們紮根汲取養分,發展壯大。而他們往往會佔據相對富饒的地方,其他的地方才是三大王朝真正的領地。所以常常有人把當今的王朝比作一個巨大而又臃腫的超級門派。
所以周泊立如今真算是混出了樣子,一個青山劍派的身份,可比他爹的員外名頭響亮多了,難怪小山鎮的大人物張元寶夫婦也會對他忌憚不已。況且,這小子來張家客棧可不是做好人好事來了。
「張夫人,你不用裝傻,我這次來正是奉劉師兄之名來問問,上次說的事情你們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周泊立一點也不客氣,享受著四周又是羨慕又是害怕的眼神,心中很是得意,語氣中卻已經有些威脅的意味。他注意到了跟在張家夫婦後面出來的楊刀,只以為是客棧的夥計,並不在意。
「小子,你給我滾!你爹在我面前也不敢這麼說話,你算哪根蔥!」張元寶滿臉的肥肉此刻已經扭曲成了滿臉橫肉,要不是這個混賬,自己的寶貝女兒怎麼會被逼到現在的地步。
眼看著周泊立臉色變了,身後一起來的師兄弟已經做出拔劍的樣子,張夫人連忙打圓場,「死人閉嘴!周公子您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咱們有什麼事情慢慢說。」
「哼!」周泊立一瞪眼,跟著張夫人進了客棧。他也不想鬧得太僵,畢竟周家還要在小山鎮立足的。
這邊才說「有事慢慢說」的張夫人卻是有苦難言。話是這麼說,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整件事情還得從一年前說起。張夫人家也是有些實力的,要不然以前也不會惦記著把她嫁到官家去。前幾年張夫人就琢磨著把女兒培養成一個大家閨秀,好嫁一個顯貴的人家,結果一來二去人脈走動,還真有了眉目,把媒說到了縣令家公子身上。
當地屬於連山縣,因為有連片連片的矮山,就起了這麼一個通俗易懂的名字。連山縣挨著青山城,狹長的一片地界,並不算是什麼富饒的地方,但總算是正兒八經的高唐王朝轄下小縣。縣令方墨白,起的一個頗有意境的名字,但實際上真如他的名字所說,他肚子里的墨水一片空白,能當上這一方縣令,全靠的是花錢走關係。雖然是個文盲縣令,他倒也不曾做過欺壓百姓,魚肉鄉里的混賬事情,總算不辱「父母官」這三個字。
方墨白有兒子,名叫方羽,今年剛過十八歲,長得儀錶堂堂,而且從小學了一肚子學問,是當地有名的才子。有話嘮在背後偷偷懷疑方縣令這個草包怎麼可能有方羽這個出色的兒子,雖然有些奇怪,方羽還真就是方墨白的種,親親的父子,只能說方家祖宗顯靈了。
而張夫人給女兒張羅的對象就是方羽方公子。張芸芸正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遇到方羽這麼一個文質彬彬,儒雅多才的青年俊才,全不似平常接觸的粗俗男子,一下子就怦然心動。而方羽也被外表清麗可人的張芸芸所吸引,接觸久了越發喜歡可愛的女子。兩人來來往往已經快一年了,正到了如漆似膠的熱戀時期,卻被周泊立給攪和了。
這幾年當了青山劍派的外門執事,周泊立回到小山鎮的頻率多了起來。往來張家客棧,看到以前的黃毛丫頭張芸芸慢慢出落的好像出水芙蓉,就起了心思。他倒不是想自己霸佔了張芸芸,而是尋思著通過她來巴結青山劍派掌門公子,青山一哥劉元傑。
劉元傑和周泊立年歲相當,實力可比他周泊立強了不止一星半點,是當之無愧的核心弟子,以後的青山劍派基本就是他的了。劉元傑此人好色,青山劍派的弟子投其所好,也喜歡送美女巴結他,他都來者不拒。周泊立剛把張家丫頭給他一提,他就兩眼發亮,吩咐周泊立把這件事做好了。
大好走狗周泊立立馬就跑到張元寶面前,言稱青山劍派劉大公子看上你家閨女了,要納她為小妾,一副要張家感恩戴德的樣子。張元寶又不是傻子,而且他走南闖北還是有些見識的,聽說過劉元傑是個什麼東西,哪會把女兒往火坑裡推。況且女兒眼看著要和縣令家的公子成了,張元寶量周泊立不敢亂來。
周波立惹不起縣令,可劉元傑惹得起。周泊立本來想的挺美,現在沒法交差,自然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給劉大公子說了一遍,話里話外往方家身上扯。劉元傑不是笨蛋,並不全信他的話,但他是個壞蛋,這就足夠壞事了。
青山劍派發話,方家不想惹麻煩上身,立馬斷了和張家結為親家的打算。周泊立這小人此後已經趾高氣昂的來了張家客棧好幾次了,起初張元寶和夫人態度堅決,氣惱青山劍派壞了他們的好親事,哪裡會答應。可是這幾次周泊立逼得緊了,以他們的實力又怎麼惹得起青山城的龐然大物。
這一切對於張芸芸來說實在殘酷。眼看著父親無計可施,方家無所作為,張芸芸感到自己的未來一片渺茫。沒想到自己的情郎哥哥方羽還記得自己,偷偷跑來相見。兩個被棒打鴛鴦的小情侶互訴衷腸,卻對怎麼解決問題一籌莫展。結果兩個月不到,今天早上,張芸芸突然說自己不舒服,鎮上的老郎中來了把脈一號,這才知道原來已經懷孕快兩個月了。
張家現在真是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張夫人正在想該怎麼把這件家醜告訴周泊立,又怕這樣一來會徹底得罪了青山劍派,那對張家來說可真的就是滅頂之災了。這邊周泊立已經問道,「張小姐呢?我家師兄已經等不及了,著我帶來了幾件珍寶,以向張小姐表明心意。」
話音剛落,門外就有不知好歹的人嬉笑挖苦,「人家張小姐已經懷了別人的種了,你家師兄這是趕著帶綠帽子啊!哈哈哈.……」
「你說什麼?」周泊立聞言立馬變了臉色,他剛才正奇怪客棧外怎麼圍了這麼多人,總不可能是專門來迎接他周大公子的,如今聽到這個消息已然信了八分,再看看張元寶和張夫人的臉色,哪裡還不明白自己連帶著青山劍派丟人丟大了。
「啪」的一聲,桌子碎成幾片,周波立抽出了長劍,臉色鐵青。身後的一眾人也執劍在手,臉色不善地看著張家夫婦。
「張元寶,你今天不給我個交代,你們張家就準備棺材收屍吧!」周泊立陰測測地說道。
「把那個臭女人交出來!敢駁我們劉師兄的面子,看我不割花她的臉!」周泊立身後一個薄嘴唇的高大青年借勢也開腔,巴結了劉元傑一聲。
「你說,你要花誰的臉!?」薄嘴唇的青山劍派弟子話音剛落,就聽到一句沙啞的似乎壓抑到極點的聲音,下一刻他就輕飄飄地飛了起來,撞碎客棧的門滾落到客棧門外,在空中留下一口噴出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