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爆竹聲中一歲除
從昨日起，天空就飄起了小雪。今天一大早，楊刀起來一看，遠處山腰上，前幾日大雪消融后漏出的幾塊「斑」又重新變白。真是有些山舞銀蛇，原馳蠟象的意境。
穿著早就做好壓在箱底的新衣，深吸了一口冷冷的空氣，吐出一團白霧，看著天空散發著淡淡溫暖的冬日，楊刀心中有些興奮，要過年了！
師傅昨天已經放了他的假，所以今天也不用再去道館早練。楊山已經早早起來，收拾院子里的積雪，此時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看到兒子起床，就把掃帚給他，自己去屋子裡忙活。
楊刀接過掃帚，開始清掃外面小道上的積雪。這本是小鎮上的習俗，過年的時候，大家都習慣將自家門前大道掃乾淨，圖個好兆頭。楊家雖然住在小鎮外面，卻也每年都遵循這個規矩，甚至做的更仔細。往年基本也不會有人前來拜年，但今年可就說不定了。父子二人雖然過得自得其樂，實際上卻是也是有些寂寞的。
做完這些，楊刀就看到師兄孟驚蟄從山腳另一邊走了過來。孟驚蟄今天也換了一身衣服，藍色的厚衫子邊上綴著一些紅邊，套在他那副好身板上，整個人溫和中更顯出幾分英氣。
「師弟，起得挺早啊。」孟驚蟄打趣道。
「嘿嘿，師兄早，你這是去鎮上嗎？」楊刀已經清理完了小道，放下掃帚問道。
「去買副對聯，再看看還有什麼年貨要添。我和師傅漂流習慣了，一下子還真沒習慣過來。」往些年，大多數時間老道帶著徒弟四處流浪，過年的時候能吃一碗熱氣騰騰的守歲餃子就算是難得。今年安定下來，就想著能夠正在像平常人家一樣，但是師徒二人都沒什麼經驗，今天早上一琢磨才反應過來，過年可不得再買點東西。
聽了這話，楊刀有些心疼師傅和師兄，「師兄你等我一下。」
跑進屋裡，楊山正在廚房忙活，大塊的野豬肉在大鍋中翻滾，雖然沒有加多少香料，原汁原味的野豬肉也足以讓人口齒生津，陣陣肉香在空氣中瀰漫開來。楊刀向老爹打了聲招呼，楊山便從口袋中掏出十多文銅錢，說道：「去吧，有什麼想吃的自己買。多幫你師兄張羅一下。」往年張羅年貨，楊山都會帶著兒子，他也沒想到那兩個糊塗師徒到現在還沒有準備齊全年貨。
「好！」拿著銅錢，楊刀簡直興奮壞了，沒想到老爹這麼大方。他一溜煙一樣跑出了廚房，生怕老爹反悔，留下楊山笑罵一句「這兔崽子！」
「師兄，走了，我陪你去。」楊刀朝著師兄揮揮手。孟驚蟄微微一愣，不再說話，慢慢地跟在好像一隻皮猴子一樣，上躥下跳跑來跑去的楊刀身後，慢慢向鎮上走去。厚厚的布靴子踩在積雪上發出「嚓嚓」的清脆聲音，寧靜的四周籠罩在漸漸透出雲層的溫和陽光中，真是個好天氣啊。
過年首先是小孩子的節日。來到小鎮上，街道上除了打掃的大人，就是興奮的穿插在人群中的小孩子。不時有調皮的倒霉孩子把炮仗扔到正在清理積雪的父親屁股後面，惹來一陣雞飛狗跳的喝罵和小孩子「哇哇」的大哭聲。
楊刀已經不算是個小孩子了，經歷了前段時間的波折，他的心性不知不覺間已經成長了不少，而且過完年他就該十二歲了。看著熱鬧的小鎮街道，楊刀有些感慨，自己如今有了師傅，有了師兄，有了高深的功夫可以學，日後恐怕真的會和這些熟悉的人過上完全不一樣的人生。他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嚮往。
「小刀！小刀！」二牛用他的公鴨嗓子大聲喊道。這小子已經開始變聲的，向著一個真正的男人蛻變。這會正在自家豬肉攤子上給父親幫忙，見到楊刀立馬招手。
「你這傢伙，最近怎麼不來鎮上了，我都快一個月沒見到你了。」二牛抱怨道。確實，自從師傅和師兄搬到道館，楊刀已經基本就沒怎麼來過小鎮。
「叔叔好。我在家看書呢。對了怎麼不見二丫？」楊刀先是禮貌的和二牛父親打了招呼，然後臉不紅心不跳的扯了個慌，不著痕迹的轉移了話題。師傅告訴過自己，其實不用刻意隱瞞自己拜師學武的事情，但也不要到處宣揚，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小妹啊，她這會估計在街東頭客棧那玩呢。」二牛有些愁眉苦臉，父親聽了小刀的話正在狠狠地瞪著自己。唉，沒想到小刀這黑猴子在讀書上腦瓜子那麼厲害，自己就不行了，上次課堂上回答問題差點沒氣死孔老夫子。說不定年後，父親就不打算讓自己讀書了，以後要漸漸接手肉鋪生意。
隨後，幾個人又閑扯了幾句話，期間二牛父子也詢問過楊刀身邊這個青年的身份，被他們師兄弟兩個以外來戶的名義糊弄了過去。領走前，二牛父親遞給楊刀一包豬耳絲，楊刀也不客氣，道了聲謝就陪著師兄去置辦年貨。
二人逛了一圈，對聯，瓜果蔬菜，點心，還有一些日常用品都已經買到手了。楊刀暗暗有些咋舌，路上就告訴了師兄不要買肉類，但這些大包小包其實也花費了不少錢，師兄卻眼也不眨，他還看到師兄手上出現了一錠大塊的銀子，自己可從來沒見過那麼大塊的銀子。看來師傅的家底實際上很殷實啊，楊刀暗道，同時對最初見面時師傅不願意住客棧暗自嘀咕。
路過張家客棧，楊刀張望許久，還是沒有見到信心心念念的張家小丫頭，只能微微嘆了口氣，和師兄往回走。
回到家中，已經過了晌午。師兄不願留下吃飯，楊刀送走師兄，吃過飯，便和老爹一起開始貼對聯，請天神，這是當地的習俗。家中會貼上土地公、灶神等畫像，保佑接下來的一年平平安安、收成豐滿。隨後，兩人就帶著一條野豬後腿，和一包專門在鎮上買的糕點去道館拜年。
孟蕭師徒兩顯然很高興，老道都快笑的合不上嘴了。這可不就是自己想過的日子。平日教教笨徒弟，閑了四處逛逛裝裝高人，逢年過節還有親友上門拜訪，真是知足啊。
四個人都是挺隨和挺容易相處的人，不知不覺就一起坐到了天色漸暗。老道和楊山一商量，索性年夜飯就一起吃吧。楊刀和孟驚蟄匆匆跑到回茅屋廚房裡，把已經收拾好的吃食打包回來，楊山又帶著兒子在道館廚房捏了一些餃子，外面已經夜幕全黑。
四人圍坐在三清殿里，旁邊是燒的紅旺旺的火盆，中間有肉有菜，有壺小酒，還有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楊刀和老道吃的不亦樂乎。三清靜靜地注視著下方，在微微泛黃的燭光中，慈眉善目的盯著下面的四個人。
遠處傳來陣陣爆竹聲，新的一年要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