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章雨夕三人並著跟在後面的煎餅果子一起出了包廂,一眼便看到了圍在下面的一群人,不是別人,正是剛才章雨夕被弦琴誤導后,走錯包廂遇到的昔日小夥伴們。
此刻往日里跟在她身後的小夥伴們正嘻嘻哈哈的圍著一個老婆子和一個……賣唱的清秀少年。
章雨夕:……
身為一代傑出紈絝真是昔日的小夥伴們覺得臉熱,古往今來多少男尊女尊的賣唱少男少女在各種故事中粉墨登場,這存在感已經刷到逆天了,你們敢不敢不要這麼走套路?
難道賣唱的就註定要被紈絝調戲不成?
戚希和章雨夕認識多年,對她身邊的那群狐朋狗友自然也是一大半都混了個臉熟,此時兩隻大眼睛往下面掃了一眼,然後就轉過去看章雨夕,小下巴一抬冷冷一哼:「物以類聚!」
章雨夕捂臉。
戚華雖然不熟悉這些紈絝們,但是一聽弟弟這麼立刻也明白了,就在他以為這兩人是不是又要打嘴仗的時候,卻發現身邊靠著欄杆的章雨夕什麼話都沒有說:「長歌?」
章雨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只是情緒略微沒落地說道:「昔日混在一起的人,一月不見就已面目全非,所以有些感概罷了。」
「是她們本來就這樣。」戚華並不很會安慰人,但是只這乾巴巴的一句就讓章雨夕臉上重新掛起了笑容,這讓他覺得自己其實也是很會安慰人的,嘴角也勾起了笑容。
本來對著面露落寞的章雨夕戚希還覺得自己是不是話說的太重了,想想也是,章雨夕雖然名聲難聽或許也有當街和人家小公子小夫郎大爺調笑幾句,但是像眼下這種鬧得如此難看的還真從來沒聽說過。
不過在他轉眼看到章雨夕用這張沒落的臉讓大哥哥安慰的時候,漂亮的小臉瞬間猙獰——好陰險!
這邊戚華和章雨夕微笑對視,那邊戚希恨得牙痒痒,轉臉就把滿肚子火人到了下面那群人身上,只聽到他一聲嬌喝:「你們這些人在幹什麼?天子腳下你們要不要臉?」
原本欺負人家正來勁兒的紈絝們,一聽有人管閑事立刻更加興高采烈的轉過頭準備仗勢欺人了!
本來嘛欺負一眼看著就好欺負的有什麼好玩的,不過逗個樂子罷了,但是敢管閑事的就不一樣了,明顯屬於膽子大脾氣硬的,這種人欺負起來才有成就感,才好玩,等她們轉身抬頭看見說話的是一個美貌小公子的時候更是興奮異常,不過很快她們就對上美貌小公子旁邊一雙冷冰冰的眼睛。
那人並不是別人,正是她們昔日的老大章霸王,下一秒紈絝們都忍不住一個哆嗦,她們之中有一大半因為一開始和章雨夕作對,或者死磕的,不是被套了麻袋,就是被告了黑狀,更有誇張的被剝得只剩內衣褲從花樓里直接扔到大街上的。
「呃……我們就和他們母子倆說個玩笑。」終於有人想起來開口管閑事的也不是別人,正是原來章霸王的未婚夫,現在的小叔子,三皇女的未婚夫,那瞬間就跟大冬天還被潑了一大盆涼水一樣,真是哇涼哇涼的。
「對對對,我們就是和他們說個笑。」其他紈絝紛紛附和,然後動作非常迅速的一拱手,下一秒連人帶狗腿子閃了個乾乾淨淨。
章雨夕再次捂臉:這跑路的利落勁兒還都是她手把手教出來的。
「多謝小姐和兩位公子,小子無以為報,只能來生結草銜環了。」清秀的小公子似乎很緊張,扶著自己母親的雙手微微顫抖,對著站在二樓欄杆處的三人跪下磕了頭。
「無妨,不過舉手之勞。」章雨夕對於沒有走套路要以身相許,或者賣身為奴的小公子表示了一點好感,從荷包里拿出一小錠銀子遞給煎餅果子,煎餅果子會意快步下樓把銀子不著痕迹的塞給了那個少年,那少年顯然是一愣,立時眼淚就吧嗒吧嗒的掉下來,不過到底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又彎腰行了一禮,這才扶著自己的母親出了酒樓。
「好可憐吶,你給了他多少銀子?」戚希轉頭問章雨夕,他其實剛才也想要給銀子來著,只是出來的匆忙併沒有帶錢,事實上戚希從出門那一日到現在就從來沒有帶過錢的。
「五兩。」章雨夕伸出一隻手搖了搖,戚希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她:「你怎麼如此小氣?」五兩銀子能做什麼?他頭上最小的一朵絹花都要三十兩,這還不是最好的呢!
章雨夕:……
「五兩銀子很多了。」戚華避免兩人在掐起來,趁著章雨夕開沒開口說話立刻截了過去,見弟弟疑惑的看著自己,戚華想了想才道,「在鄉下普通的一家四口節省一點,五兩銀子可以過兩年。」
「啊?」戚希覺得自己的三觀都裂了,五兩銀子還不夠一品樓里一隻招牌醉雞的雞腿,普通的鄉下人居然可以過兩年?這怎麼可能?完全無法想象。
「我給的錢差不多就夠那個做娘的看個病罷了。」章雨夕嘴角勾起來,並不介意幫天真單蠢的小叔子上一課,「助人為樂是好事,但是無限制的對別人好只會助長別人的惰性,我是想幫這個不願意攀附富貴的少年,可不是害他。」
「你是說斗米養恩擔米養仇?」戚希很快反應過來,然後點頭然後也不想跟著再進包廂了,直接對著戚華道,「大哥哥讓你的果子送我回去唄,我一個人沒帶爹估計要發火了。」
「嗯。」戚華肯定曹縣主會上火也沒有再留人,示意煎餅果子安全把人送回去后就伸手拉著章雨夕進了包廂,有些好笑的看著喜滋滋的章雨夕,「你老是招惹小二做什麼,他不過是孩子脾氣。」
「哥哥真偏心吶,我也只比他大一歲而已。」章雨夕握起戚華和自己相握的手,十指相扣,「哥哥可是我的夫郎呢,我們才是一家人呢,哥哥以後可要一直向著我才是!」
戚華:……
「哥哥害羞啦,真好,哥哥馬上就是我的夫郎了,我們在一起一定會過得很好的。」章雨夕見戚華雖然板著臉但是耳根都紅了,心裡偷笑越發膩歪了,「哥哥高興么?長歌每天都好高興,真希望大婚的日子快快到來。」
「……」戚華抬起一隻袖子捂住發紅的下半張臉,他以後再也不對弟弟和未婚妻的相處方式說什麼了,他實在是……臉皮太薄了!
這邊章雨夕正在膩歪戚華,那邊剛剛逃過一切的母子倆路過巷子的時候卻被人捂著嘴拖進了深處,有注意到動靜的人私下環顧,卻發現巷子里一個人都沒有。
清秀的少年略微驚恐的看著端坐上座,帶著面具頭髮花白,一身穿戴富貴的……衣服太寬大說不清到底是男子還是女子,少年緊緊捏著手裡的五兩銀子,哆嗦著問道:「你們是誰,你們想要做什麼?我娘呢?你們把我娘怎麼了?我們想要什麼,我什麼都沒有,我只有這五兩銀子,統統給你們,把我娘壞給我!」
「小公子不要怕,我們並沒有惡意,我們只是想請你做一件事情,等這件事情做完了你自然就可以見到你娘了,我們會給你娘請大婦,會好吃好喝的供著她,只要你願意幫我們。」
少年睜著一雙淚目看著眼前的一圈人:他哪裡來的不願意的資格!
等到少年被送走時,房間里走出來另外一個人,同樣是戴著面具,頭髮微微花白,而前面那一個顯然沒有想到對方會來略有些驚慌的道:「妻主,你如何來了?」
「你心裡不痛快為何不與我說?」來人嘆了一口氣走了過去,兩雙看上去都有些年紀的手相互交握,「你呀,還是和年輕的時候一樣,什麼事兒都放在心裡也不告訴我。」
「妻主……我恨吶!我的娘家轉眼之間家破人亡,我半輩子心血都付諸流水成了一場空,而他們卻嘻嘻哈哈家人美滿,我每天夜裡都輾轉難眠,我跪在靈堂里夜夜都好像聽見我爺爺在質問我如何對得起他,對得起父親……」蒼老的聲音嘶啞的低聲哭喊,帶著不能言語的痛苦和憤怒,那種不平那種孤寂猶如毒蛇夜夜啃食著他的心臟,耳邊聽到始作俑者們嬉笑的聲音,眼裡看見始作俑者們幸福的笑容,他想狠狠撕裂這種美好,要讓他們也知道家破人亡,所有一切盡付流水的滋味!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們一起。」帶著面具的兩人一個眼中都是惡意和憎恨,另一個眼中則是野心和欲*望。
盛京城的夜裡寒涼如水,章雨夕把戚華送回了家,轉身約了弦琴切磋了一場,把人揍得鼻青臉腫了才心滿意足的回家去了。
今天這一面是章雨夕和戚華成親之前的最後一面,一旦下聘禮請期完成按照風俗男女婚前是不能再見面了,當然是指光明正大的上門約會,置於私下裡偷偷的見,誰也不會說什麼的,年少慕艾,這個完全可以理解的,只是到結婚前三天的時候是不管面上還是私下都不能相見的。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哥哥,我來了。」章雨夕如今對西寧侯府那真是不能再熟不過了,爬牆爬窗子那叫一個利索,而戚華這邊也再不會半夜找不到吃的喝水等著章雨夕來救急了,不過章雨夕送東西習慣了,每次來都會帶上食盒,再加上她這幾天已經開始慢慢可以吃一些了,所以更是喜歡和戚華一起同桌用餐,偶爾還能拿著筷子夾菜喂男神,簡直不能更幸福了。
「外面下雪了?」窗子推開一陣冷風灌進來,章雨夕和戚華都是有深厚內力的人,所以都只是意思意思的換了厚一點的衣服,其實這兩人哪怕現在換夏天的單衣也完全沒有問題。
「嗯,剛剛路上下的。」章雨夕把食盒放到桌子上一一擺放好,笑著把筷子遞給戚華帶著戲虐的語氣說,「我剛才在前面花園廊下好像看到了月前那個賣唱的了,怎麼他找你們賣身報恩了?」
「不是,是小二帶進來的,看到他在賣身葬母。」戚華見章雨夕一愣抬手拍了拍章雨夕的手,「和你沒有關係,他母親是被馬車撞死的,他的錢還了葯錢,然後就賣身葬母了。」
「這樣。」章雨夕還以為是她給的那五兩銀子惹的禍呢,畢竟在普通人眼裡,五兩銀子毫無疑問是一筆巨款了,「怎的如此倒霉?」
「嗯。」戚華點頭,「不過普通人,侯府人多並沒有什麼妨礙。」
「嗯,我們不說這些,哥哥的嫁衣可是弄好了?先穿與我瞧瞧?」章雨夕嘻嘻哈哈的打過這一茬。
「明天你把衣服拿來先穿與我看。」戚華沒有動。
「哥哥真壞吶,明天我可就不能來啦!」章雨夕心中又是期待大婚,又是糾結要三天不能見面,誰規定的風俗,簡直沒人性!